淮水南岸有个桃花村,村里有个姑娘叫春桃。这姑娘生得明眸皓齿,尤其是一双巧手,绣出的鸳鸯能引来真鸟落窗沿。她爹娘早逝,跟着哥嫂过活,性子却爽朗得像村前的河水。
村东头有棵老槐树,树下就是淮水河湾。湾里的水清澈见底,能看见鹅卵石上的青苔。春桃常提着木盆来这儿洗衣,棒槌捶打衣裳的声音,能顺着水流飘出半里地。
这年清明刚过,淮水涨了些水。春桃端着哥嫂的脏衣裳来到河湾,蹲在那块被磨得溜光的青石板上。她刚把衣裳泡进水里,就觉得背后有人影一晃。还没回头,胳膊就被人猛地拽住,整个人被拉得踉跄后退。
“你干啥!” 春桃又惊又气,甩开那人的手。抬头一看,是个陌生后生。后生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裤脚卷着,露出结实的小腿,脸上沾着泥,眼神却亮得很。
没等春桃再骂,就听 “扑通” 一声响。她刚才蹲的那块青石板,竟从中间裂开,一半掉进了水里,激起半尺高的水花。春桃吓出一身冷汗 —— 刚才若慢一步,她恐怕也跟着掉下去了。
“多谢…… 多谢大哥。” 春桃这才明白是遇到了好心人,脸颊有些发烫。后生挠挠头,咧嘴笑了:“举手之劳,姑娘莫怪我唐突。” 他声音洪亮,像敲铜锣。
春桃看着他手上的老茧,像是个做苦力的。她低头绞着衣角,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一句:“大哥,你可曾婚配?” 话一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脸腾地红到了耳根。
后生也愣住了,随即脸也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没…… 没有。姑娘问这干啥?” 春桃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却还是鼓起勇气:“我哥嫂正托人给我说亲,不知大哥是哪里人?”
后生眼睛一亮,忙说:“我叫水生,家在下游的柳溪村,靠撑船运货过活。前几日船在这附近坏了,上岸找些木料修船,没想到……” 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堆着的几根松木。
春桃抿嘴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原来如此。我叫春桃,就住这桃花村。” 她把木盆往旁边挪了挪,“要不,你先在这儿歇歇脚?我这还有些干粮。”
水生也不客气,在石板上坐下。春桃从布包里掏出两个菜窝窝,递给他一个。两人就着河水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春桃知道了水生爹娘也不在了,一个人撑着条旧船跑运输,日子过得简单却自由。
太阳爬到头顶时,水生要去修船。春桃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竟有些舍不得。水生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春桃姑娘,我修完船就来寻你,成不?” 春桃用力点头,看着他跑远了才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回到家,春桃把这事告诉了嫂子。嫂子拍着大腿笑:“你这丫头,倒是直接!不过那后生看着是个实诚人,就是不知底细。” 哥嫂商量着,等水生来了,好好问问他家的事。
可等了三日,也没见水生来。春桃心里犯了嘀咕,难道他是随口说说?第四日一早,她装作去河边洗衣,特意绕到下游的船坞。只见那里停着条半旧的乌篷船,几个船工正在补船底,却没见水生的影子。
“请问,你们见过一个叫水生的后生吗?” 春桃拉住一个老船工。老船工眯着眼想了想:“哦,你说的是王水生吧?前儿个修船时,被掉落的桅杆砸中了腿,现在在镇上的药铺躺着呢!”
春桃心里一紧,连忙问清药铺地址,飞奔着往镇上跑。到了药铺,果然在里间看到了水生。他躺在床上,左腿打着夹板,脸色有些苍白,见了春桃,眼里顿时有了光。
“你咋来了?” 水生挣扎着想坐起来。春桃按住他,眼圈有些红:“我听船工说你受伤了,来看看。” 她从布包里掏出几个鸡蛋,“这是我攒的,你补补身子。”
水生看着她,突然说:“春桃,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就是个撑船的,还穷……” 春桃打断他:“我不在乎那些。我就问你,那日说的话还算数不?” 水生用力点头:“算数!当然算数!”
春桃这才笑了。从那以后,她每天都往镇上跑,送汤送药,帮着收拾屋子。药铺的掌柜见了,打趣水生:“你这小子好福气,捡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 水生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半月后,水生能拄着拐杖走路了。他提着两斤红糖、一匹花布,跟着春桃回了桃花村。哥嫂见他人虽瘦些,却浓眉大眼,说话实在,心里也就认了。
可就在商量婚期时,村里的张媒婆找上门来。她是来给春桃说亲的,对方是镇上布庄的少东家,家里有良田百亩,还答应给春桃哥嫂两头黄牛做聘礼。
嫂子有些动心,拉着春桃说:“桃儿,你再想想。水生是个好人,可布庄少东家……” 春桃却摇头:“嫂子,我心里只有水生。钱再多,不如人心实。”
水生在门外听见了,心里又暖又酸。他走进屋,对春桃哥嫂说:“我虽穷,却能保证让春桃不受委屈。我这船虽旧,却能载着她看遍淮水两岸的风光。”
哥嫂见春桃主意已定,也就不再说啥。婚期定在端午,水生把船漆成了红色,船头挂着春桃绣的鸳鸯帕。村里人都来看热闹,说这是淮水上最风光的迎亲船。
成亲后,春桃跟着水生住在船上。水生撑船,她就在舱里绣花、做饭。船行到码头,她绣的帕子总能卖个好价钱。有时遇到风浪,水生就让她进舱躲着,自己在船头掌舵,喊着号子与风浪较劲。
有次船过险滩,突然撞上岸边的礁石,船底破了个洞。水生跳进水里堵漏洞,春桃就在舱里往外舀水。两人忙活了半夜,总算保住了船。躺在舱里,春桃摸着水生冻得发紫的手,眼泪掉下来:“咱不撑船了,回家种地吧。”
水生握住她的手:“傻丫头,撑船虽苦,却能带着你看遍天下。等攒够了钱,咱就在岸上盖房子,买几亩地,好不好?” 春桃点点头,把脸埋进他怀里。
三年后,他们果然在桃花村外盖了三间瓦房,院里种着桃树。水生不再撑船,在镇上找了个搬运的活,春桃就在家绣花,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踏实得很。
又过了几年,他们有了一儿一女。儿子像水生,壮实得像头小牛;女儿像春桃,有双会说话的眼睛。每到清明,一家四口总会去河边那棵老槐树下坐坐,春桃就给孩子们讲当年被救的事。
“你娘当年可大胆了,直接就问你爹婚配没。” 水生笑着打趣。春桃拍他一下,脸上却满是笑意:“要不是我大胆,哪能遇见你这愣头青?” 孩子们咯咯地笑,笑声顺着河水飘远了。
这故事在淮水两岸流传开来。人们都说,春桃有眼光,一眼就看中了水生的实诚;也有人说,是那块裂开的青石板牵的线,注定了这桩好姻缘。
如今那棵老槐还在,树下的青石板换了块新的。常有姑娘媳妇来这儿洗衣,棒槌声里,总有人说起春桃和水生的故事。若是有陌生后生路过,说不定还会有姑娘红着脸,问出那句:“大哥,你可曾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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