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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总迎娶初恋那天,管家不解:黎小姐照顾您失明两年,您全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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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桢双目失明的七百多个日夜,黎微始终如影随形地守候在他身畔。

他带着薄茧的指尖抚过她的眉骨,在黑暗中许下携手一生的承诺。后来黎微熬过漫漫长夜,终于等到他重获光明的喜讯,等到他夺回权势的辉煌时刻。可那枚承载着永恒誓约的婚戒,终究没能套上她的无名指。

当那抹皎洁白月光从异国机场降落时,这段感情便堕入最俗套的轮回——猜疑、纠缠、追逐与逃离。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里,黎微突然看清自己不过是场荒诞剧的配角。

夜色如浓墨般浸透整扇落地窗,黎微握着手机背对满城霓虹。"齐院长,我接受您的邀约。"

电话那头传来掩饰不住的欣喜:"黎医生能加入,那些来自星星的孩子定能早日触碰人间烟火。"话音忽然转折,带着试探的迟疑:"只是先前不是说要筹备婚事?"

一个月前康复中心递来橄榄枝时,黎微正沉浸在新婚筹备的甜蜜里。作为儿童心理领域顶尖专家,她本该是自闭症康复项目最璀璨的明珠。可为了守护即将缔结的姻缘,她婉拒了这份充满使命感的工作,只承诺会定期参与义诊。

此刻她垂眸凝视无名指上的戒痕,声线清冷如霜:"婚约作废了。"指尖抚过肌肤上淡去的印记,"这次离开江清市,便不会再回来。"

听筒里突然爆发的惊呼让黎微将手机挪开些许,待对方平复后,齐院长干笑着圆场:"康复中心永远为你敞开大门,这里会是你最温暖的港湾。"

也难怪老院长失态,毕竟在阮素清归国前,所有人都笃定裴太太的桂冠终将属于黎微。这段堪称典范的爱情佳话,曾让无数人艳羡不已。

时光倒回四年前那场改变命运的车祸。裴家最耀眼的继承人因意外坠入黑暗,复明希望渺茫。在这座以利益为筹码的豪门深宅中,这场变故让他从云端跌落尘埃,从天之骄子沦为弃子。就连自幼相伴的恋人也撕毁婚约,决绝的身影消失在异国他乡。

深渊中的裴桢被抑郁与暴戾吞噬,周遭人等皆避之不及。唯有黎微逆光而来,陪他栖身在老宅调养身心。

斑驳的别墅里,暴怒的盲杖一次次将摆设砸得粉碎。黎微总在废墟中挣扎起身,将失控的男人拥入怀中:"裴桢,别放弃,你会好起来的。"她在庭院播撒花种,让芬芳填补他眼底的空洞;晴天共沐暖阳,雨夜聆听雨落。当那个阴郁的男人开始在意衬衫下的疤痕是否丑陋时,黎微会虔诚吻上伤痕:"这是你浴火重生的勋章。"

整整七百三十个日夜,她陪他熬过最狼狈的岁月。当复诊报告再次宣判"无望"时,裴桢曾将脸埋进她颈间哽咽:"黎微,我真的还能看见吗?""一定可以的。"她的承诺坚定如初,"等你好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可当光明重返他眼眸,当权势重回他掌心,当二十八岁生日宴的烛光亮起时——消失多年的白月光却踩着宴会高潮款款而来。

裴桢将定情信物抛进泳池,看着曾经抛弃自己的女人狼狈入水:"阮家破产了才来求我?捡起来,或许我能赏你些零钱。"黎微被撞倒在地时,掌心扎满碎玻璃。鲜血滴落处,裴桢正抱着湿透的阮素清冲出人群。女人发丝凌乱地贴着面颊,泪水与池水在苍白脸上蜿蜒,却执拗地攀着男人脖颈:"可你终究舍不得,不是吗?"

裴桢喉结滚动,身躯绷紧如弦,却未推开那双颤抖的手。这幕破镜重圆的戏码,比任何求婚场景都更刺痛人心。黎微望着精心打扮的自己,忽然成了全场最荒诞的存在。

此刻老宅里,老式座钟的滴答声敲碎寂静。这是黎微执意带走的唯一物件,只因某个失明的午后,裴桢曾数着钟声问她:"明天会更好吗?"如今无名指上的戒痕已淡,就像他们之间从未存在过的婚约。那枚价值连城的戒指,不过是他在珠宝店随手挑选的敷衍。

身后传来熟悉的松木香,混着若有似无的梨花气息——那是阮素清最爱的香水。"怎么不开灯?"裴桢从背后环住她,温热呼吸拂过耳畔。黎微侧身避开即将落下的吻,这个细微的抗拒让男人眸色微沉。

"吃醋了?"他语气淡漠,带着上位者的从容,"她当年弃我而去,受些刁难是应该的。""但她畏水。"解释的话语滴水不漏,仿佛方才泳池边的失控只是错觉。黎微抚过空荡荡的指根,忽然想起老宅那些数着钟声的黄昏。那时她总说:"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可现在她知道,属于自己的黎明,再不会与裴桢同时到来。

黎微抿唇沉默。
男人眉宇间浮起躁意,指节扣着沙发背发出闷响,"板着脸给谁看?说过多少次别疑神疑鬼?"他伸手拽她手腕,却捞了个空。
裴桢盯着她光秃秃的无名指,声线陡然转冷:"婚戒呢?"
"扔了。"黎微将发丝别到耳后,腕间还残留着方才他用力掐出的红痕。那枚戒指从来都是个笑话,不过是秘书照着旧款打的赝品。

去年深冬。
裴桢重掌裴氏那日,黎微在他西装内袋摸到枚绒面戒指盒。磨边的丝绒衬里躺着枚古董戒指,内圈镌刻的R.S.Q花体字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那夜她攥着戒指盒等在玄关,直到裴桢携着寒气推门而入。"怎么哭了?"他指尖沾着雪粒,胡乱抹过她眼尾,"尺寸不合适?我让品牌方改。"
"不是尺寸问题。"黎微将戒指推回去,金属盒磕在大理石面发出脆响,"你放不下她,何必拿婚姻当幌子?"
裴桢却箍着她腰按在玄关镜前,婚戒强行套上她指节,"我会娶你,这戒指是提醒我自己别犯蠢。"后来新戒送来时,她指根被磨出血痕,倒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

惊雷劈开夜幕时,裴桢突然攥住她手腕。冰凉戒圈箍上无名指,钻石切割面折射的冷光刺得她眯起眼,"旧的不要了,戴这个。"他气息拂过她耳垂,语气缠着温柔缱绻,"求婚宴补给你,别气了行吗?"

黎微望着新戒在灯下泛起的冷光,喉间泛起血腥气。正要开口,门铃刺破旖旎。

暴雨如注中,阮素清像株被风雨摧折的栀子。她没看开门的黎微,目光直直穿透雨幕钉在客厅,"阿桢,你真要抛下我?"

老式座钟当当报时,雨点击打玻璃的脆响里,裴桢攥着黎微的手突然收紧。黎微望着他泛青的指节,四年前的记忆如潮水倒灌——琴房里钢琴盖轰然砸落,她蜷在满地乐谱中抱着骨折的手指,看阮素清踩着细高跟走近:"裴家养你是为作秀,别痴心妄想。"

此刻阮素清褪去华服,婚纱下摆沾满泥水,"当年我若不假装绝情,裴家怎会放过我父亲?"她踉跄着冲进客厅,湿发贴在煞白脸上,"你说过要信我!"

裴桢喉结滚动得厉害,黎微却轻轻挣开他的桎梏。新戒硌着皮肉生疼,她忽然想起老宅那株枯死的并蒂莲。那年她搀着失明的裴桢浇水,他说要等花开求婚,可花未开,他的心就盲了。

"你们聊。"黎微转身踏上楼梯,身后传来阮素清的抽泣与裴桢的闷哼。她摘下颈间蓝宝石项链,这是裴桢复明后送她的礼物,此刻却像块冰棱坠在心口。

雨停时,黎微已收拾好行李。座钟指向凌晨三点,裴桢仍未归。她将钥匙搁在玄关镜台上,最后环顾客厅——阮素清蜷在沙发熟睡,裴桢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黎微拖着行李箱走进雨幕,机场电子屏跳动着江清市的天气预报。她忽然想起裴桢复明那日,男人睫毛颤动如停驻的蝶,阳光落进他重新聚焦的瞳孔,第一句话却是:"素清呢?"

原来有些人的心,从始至终都封在万年不化的冰川里。

黎微下意识回眸,正撞见裴桢攥紧的指节泛着青白。他目光冷若冰霜,却始终胶着在阮素清颤抖的肩头。

刺痛顺着心脉蔓延,黎微面无表情地望着这场独角戏。直到裴桢扯出讥诮弧度,声线裹着寒霜:"阮小姐不如照照镜子,如今这副落魄模样,可比当年抛下我时狼狈得多。"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原谅落井下石的女人?"

字字如刀,却听不出半分怨怼。阮素清攥着湿透的裙摆哽咽:"我有苦衷……"

"迟到的解释比草贱。"裴桢扯松领带,金属扣撞在锁骨发出脆响。两人隔着雨幕对峙,暗潮涌动宛如狗血剧现场。

黎微独自立在穿堂风里,雨丝斜飞沾湿她真丝睡裙下摆。可再凉的绸缎,也凉不过胸腔里那颗渐渐僵冷的心。

"要不……"她轻叹着眨去眼底水雾,"进来说?"

"不必。"裴桢突然拽她入怀,力道大得她腕骨生疼。他对着阮素清扬起下巴,语气傲慢得像在训斥下人:"阮小姐但凡要点脸,就不该出现在我未婚妻的宅邸前。"

雨幕中,阮素清脸色煞白。所有倔强碎在裴桢的冷言里,她突然轻笑:"多谢裴少教我最后一课。"转身步入雨帘时,婚纱尾摆扫过满地泥泞。

防盗门阖上的瞬间,裴桢立刻松开黎微。他死死盯着落地窗,看着那抹单薄身影踉跄在雨中。

"她晕倒了。"黎微突然开口。

裴桢像被火燎了般冲进雨幕,连伞都未及撑开。黎微望着他飞奔的背影,忽然想起去年暴雨夜——那时他刚重见光明,也是这般抛下她,奔向车祸现场的阮素清。

二十分钟后,裴桢抱着高烧的阮素清踏进玄关。对上黎微视线的刹那,他喉结滚动:"她不能死在门口,晦气……"

"我明白。"黎微径直越过他,裙摆扫过阮素清滚烫的额头,"我去请医生,侧房让给她。"

裴桢突然拽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要在她肌肤烙下指痕:"微微,我心里只有你。"

黎微垂眸轻笑。多熟悉的场景,四年前他复明那日,也这般攥着她的手说"会娶她"。可当阮素清三个字响起,所有承诺都成了笑话。

楼上争吵声炸响时,黎微正在收拾行李。裴桢送她的珠宝首饰散落满床,她独独捡起那件旧外套——十七岁少年披在她肩头的温度,终究要还给他了。

储物室在主卧隔壁。黎微刚握上门把,就听见阮素清破碎的哭喊:"裴桢,你把我当什么?"

"包养对象。"裴桢的声音淬着毒,"脱件衣服十万,不是很划算?"

黎微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恶心感翻涌而上,她踉跄着扶住墙。原来这四年深情,不过是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他既要当救世主,又要立贞节牌坊。

次日天晴时,黎微已提交离职申请。更衣室镜中,白大褂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手机震动,裴桢的语音消息传来:"微微,等我出差回来就结婚。"

她望着窗外飞鸟,突然想起苏泊尔满愿塔下那张合影。当时他低头处理邮件,而她偷拍的侧影,终究成了独角戏。

倒计时第七天,裴桢将阮素清囚在逢月山庄。那是他们分手前的爱巢,每件摆设都保持着原样。

第六天,黎微烧光了所有合影。焦灰里浮起半张残片,是他某次醉后搂着她说的胡话:"微微,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第五天,她在临水市订下公寓。两室一厅的阳台正对着康复中心,以后每个黄昏,都能看见孩子们放风筝。

离开那日,黎微最后看了眼老宅。老式座钟当当作响,像在为谁送葬。她忽然想起裴桢复明那日,阳光落进他琥珀色瞳孔时,他喃喃的第一句话:"素清,你在哪?"

原来有些人,从来都活在记忆的滤镜里。而她,不过是场盛大替身戏里的配角。

倒计时第1天,黎微做好了交接,接待了她最后一位患者。

咨询室的门被推开,黎微对上了阮素清嚣张明艳的脸。

终于不是那副哭哭啼啼随时碎掉的样子,阮素清宛若骄傲的孔雀,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黎医生,好久不见。”

她阴阳怪气,“你家的床睡起来真的很一般,还是逢月山庄住起来比较好。”

黎微垂眸,没理会她挑衅的嘴脸,语气公事公办,“最近遇到什么事了?身上有什么症状?”

她笑得得意,“其实很简单,我昔日的爱人要变成有妇之夫了,不过我们彼此相爱,黎医生,你说这事怎么算啊?”

“不过,不被爱的才是小三,你觉得呢?”

阮素清炫耀般说完,好整以暇看着对面的黎微。

她如此期待黎微愤怒、颤抖,声声质问,越是这样,越能凸显黎微的狼狈。

不过,她什么都没看到。

黎微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她半个。

而是指了指窗外,“出门三百米右转。”

阮素清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你不该来看心理医生,你应该去挂精神科。”

“你──”

她拍了桌子,气得猛然站起身。

却在下一秒看到了自己手上戴着的戒指。

怒火一下消散,阮素清翩翩然坐下,再度恢复了淡定,得意洋洋地朝黎微晃了晃手。

正是当初黎微试戴,完全不符合她指围的那一款。

原来裴桢一直没丢。

这枚戒指终于在四年后回到了它真正的主人手上。

阮素清呵气如兰,“黎小姐,他已经按捺不住了。”

“这场游戏,你输得远比我想象中要快。”

不过是枚戒指,就能让阮素清半场开香槟,提前尝到胜利的喜悦,迫不及待来宣示主权。

黎微笑了笑,如释重负地将自己手上的戒指摘下。

她本想择个机会还给裴桢,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她抬眸,清冷的面孔不含一丝情绪,“一枚戒指没什么好炫耀的。”

“还有这枚你也拿去。”

如果一个男人的爱,要靠女性之间尔虞我诈博弈得来,未免太过廉价。

阮素清喜欢,她不喜欢。

黎微将戒指推到阮素清面前,忽地盈盈一笑。

“你和裴桢,都滚出我的世界。”

黎微当晚就登上了飞往临水市的航班。

耳边别离相逢交织,她只是坐在候机处,平静地拉黑了裴桢所有联系方式。

拉黑微信之前,最新的消息,是裴桢发来的:

【明日回,但不必等我吃晚饭。】

不会等了。

从此那个家,再也不会有反复加热最后倒掉的晚饭;

也不会有黎微的患得患失、卑微期待。

删掉所有关于裴桢的东西后,黎微才后知后觉。

原来曾让她夜不能寐,流泪到天亮,一度窒息不敢关灯睡觉的东西,不过是串代码罢了。

阮素清回国前,她总在这段感情里内耗。

阮素清回国后,迟迟不下的宣判终于给她判了死刑。

曾经无数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如今删掉了,也彻底恢复了清静。

广播处,温馨提示音响起,催促着乘客登机。

这是一场她与裴桢彻头彻尾的别离。

她戴上墨镜推着行李箱,风掀起衣摆,黎微穿着高跟鞋大步向前,再没回头。

第8章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轰鸣。

她初来乍到,不仅生活习惯需要慢慢改变,就连手机大数据也不能完全适应。

刚连上网的那刻,太多消息弹出。

有齐院长关心她平安落地的。

还有网页推送来的江清市花边新闻。

而主人公她也不陌生。

是裴桢和阮素清。

新闻报道得绘声绘色,图文并茂。

黎微一打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阮素清为了拉拢生意,参加了酒局。

在满是大腹便便秃头男的酒桌上,被有心人恶意灌酒,蓄意威胁。

落泥的花,谁都想来采。

可她参加应酬的事不知怎的传到了裴桢耳朵里。

本该返程的男人,用尽手段落地天台,用最快的速度推开包厢门。

裴桢拳头如暴雨般落在男人身上,他满脸阴鸷踩断他的手腕。

不染丝毫灰尘的皮鞋用力碾压,“是这个手碰的她,对吗?”

跟当初黎微被人骚扰,他云淡风轻地说:“委屈你了。”

判若两人。

冲冠一怒为红颜,昔日恋人爱恨交织,引发了许多少女的关注,一举冲上江清市的头条。

黎微突然发现手机里更多的消息,是来自一个群聊。

没有任何群名称,不过里面的人却都是江清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黎微加入这个群是偶然,裴桢刚复明那会儿,眼睛还不能完全适应,医生规定他看电子产品的时间有限。

为了快速跟外界接轨,黎微变成了裴桢的传声筒。出于方便,他把黎微拉到这个满是二世祖、继承人的群聊。

黎微一次都没说过话,久而久之,他们都忘了黎微的存在。

鲜红的99+属实夺目,最新一条弹出来的,还是关于她的。

发消息的是裴桢的兄弟宋志明,也是裴桢失明期间为数不多、没有落井下石的人。

【裴哥,这条视频压下没让媒体发,但风声是瞒不住的,黎微迟早会知道。】

黎微点进去,是在酒店回风长廊。

他们在寒风下拉扯,阮素清被裴桢紧紧圈在怀里,她挣扎落泪。

“裴桢,如果是报复我当年离开你,现在也该够了!”

“永远够不了!”

他失控压在阮素清唇上,“不是喜欢钱吗?你跟了我阮家的事我来管。”

“十万、五十万、一百万够不够?”

黎微退出视频,对他们抬价的沟通并不感兴趣。

素润的指尖不可见地在颤抖,不过幸好——

她早就不在乎了。

群里的交流还在继续。

【裴哥不是说要跟嫂子结婚吗?她看到要是不高兴怎么办?】

【不会的。】

纷纷嚷嚷中,裴桢终于现身。

带着他一如既往地胸有成竹。

【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

【黎微很识趣,不会无理取闹的。】

黎微很识趣。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从裴桢口中听到这个评价了。

去年元旦,黎微第一次跟裴桢和他的圈中好友一同跨年。

昏暗的包厢里,各种天价红酒洋酒摆了满桌,骰子只摇了几循,黎微便下肚了三杯烈酒。

时运不济。

裴桢叼着烟将她懒散搂过,烟雾缭绕在他眉眼,映出几分缱绻的深情。

“怎么回事?逮着我老婆薅呢?”

他拦住黎微手中的酒杯,顺势握着她手腕往自己唇边送,“喝多了再闹我,我替你喝了。”

周边人便哄笑着打趣,“家属代喝罚两杯。”

酒劲上头远比想象中快,光影交错的玻璃上映着她红彤彤的脸。

裴桢将西装外套披在黎微身上,低沉笑道:“睡一会儿,我来替你讨回公道。”

多么细致入微。

可烟酒味呛鼻,酒精在胃里灼烧,黎微睡得并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有人问裴桢:“这都三年了,你还不娶她,她也不跟你闹?”

裴桢语调漫不经心,“闹什么?黎微最识趣了。”

他从来都有断定她不会离开的底气。

回忆一直在倒带,黎微从过往的每一帧画面中抽丝剥茧,都找不出裴桢深爱她的痕迹。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让她飞蛾扑火了四年?

起初她只是想让裴桢振作,不想让他心随眼睛一般永坠黑暗。

她小心翼翼,从不逾矩。

可那个潮湿雨夜,主动吻上来的人,是裴桢。

哭着说要娶她的人,也是裴桢。

究竟从什么时候变成了他施舍给黎微的恩赐?

她至纯至真的情感,发自内心地仰慕,原来一开始他就是不配的。

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

这是黎微这辈子听过的最大笑话。

她干脆利落清空了群消息,退出了群聊。

反正,也跟她没关系了。

第9章

与此同时,逢月山庄里。

裴桢发完消息后便没再看手机,反而侧身垂眸看向床上的阮素清。

阮素清喝了不少酒,此刻已经沉沉睡去。

在听到阮家内部资金链出问题的风声时,裴桢就知道,阮家这次在劫难逃。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阮素清回来求他。

他恨她,尤其是他不见天日的生活里,他恨透了她的决绝抛弃。

所以在此刻,他能成为阮素清的救世主,裴桢享受极了。

这种高高在上,被她讨好的感觉。

哪怕他知道,她的讨好带着心机。

可那又怎样?

黎微不会在乎,他也不会在乎。

想到黎微,裴桢呼吸都顿了一下。

他砸了酒局带阮素清走,在江清市闹得沸沸扬扬,他不信黎微看不到。

可手机静悄悄的,他没收到一条关于黎微询问。

他刚复明那会儿,想重返巅峰的心太过强烈,裴桢没少跟不同的富家女闹出绯闻。

虚情假意、逢场作戏,全都收到过黎微的小心试探。

从来没有像这次,沉默至今。

难不成真的生气了?

不过她一向很好哄。

他买回来逗阮素清的奢侈品,随便拿出来一个送给黎微,她都会很开心。

她从来都是给台阶就下的人。

裴桢心底无端泛起愧疚。

他找出黎微的微信头像点进去,随手发了句:

【她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贞节。】

晓之以理的一句话,算是对黎微的解释。

可下一秒,裴桢瞳孔惊颤。

跳出屏幕的,是消息背后红色的感叹号。

那么刺眼。

黎微把他拉黑了?!

与此同时,他看到兄弟群里的消息不断跳出。

【群里怎么少了个人?】

【就是,谁退群了?不想跟裴哥混了?】

宋志明甚至对着只有十几个人的群开始了“可汗大点兵”。

可点来点去,也没发现少了谁。

某些记忆似乎突破牢笼,一点点在脑海中浮现。

裴桢手机几乎握不住。

向来运筹帷幄的人此刻却感受到了心脏骤停般的窒息。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退出群聊的人。

是黎微。

所以她是看到群里的消息生气了?

裴桢再也坐不住,猛然站起身子,衣摆却被阮素清揪住。

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痴痴望着他,“裴桢,你能不能别去找黎微。”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今晚你能不能陪陪我?”

说着,阮素清将真丝外衣脱下,露出里面的吊带,双手攀向裴桢的脖颈。

裴桢猛然甩开,再没心情陪阮素清演戏,毫不留情揭穿了她的伪装。

“阮素清,你哪有表现得这么可怜?”

“差不多得了。”

他烦躁吐出一口浊气,“别演戏上瘾。”

可阮素清却并不甘心,干脆起身环住裴桢的腰,将身子贴得紧紧的,期期艾艾:

“裴桢,你别去找她了,你不爱他,就让她走吧。”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不想做你的第三者,我想嫁给你!”

裴桢一把将人推开,手钳住阮素清的下巴,气笑了。

“谁说我不爱她?是她把我从烂泥里捞起,我不爱她难道要爱当初远走高飞、生怕被我纠缠的你吗?”

阮素清脸色瞬间刷白,“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我被他们逼迫,我没有……”

裴桢一点点掰开她的手,冷冽嗤笑,“阮素清,这些话你也就骗骗自己。”

“裴桢,你不爱我为什么又要管我!”

她这句凄然反问让裴桢愣在原地。

男人像是被定住一般,久久说不出话。

是啊。

他不爱她,为何要一次次因为她忽略黎微呢。

是因为年少情谊实在能吗?

不是的。

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被抛弃,所以想要重新从这段感情里找回场子。

他享受自己睥睨阮素清的上位者姿态,仿佛只有她费尽心机讨好、引诱他,才能让他忘记那两年的落魄。

他根本不爱她了。

这个认知让裴桢醍醐灌顶,他突然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实在愚蠢,为了所谓的自尊心,竟然跟阮素清一遍遍纠缠,还惹了黎微伤心。

她拉黑了自己。

然后呢?

她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裴桢失明的那两年,黎微无微不至地陪在他身边。

他捧着她的脸说要娶她。

后来黎微等到他复明,等到他重居高位。

最后等到他白月光回国。

他们拉扯、折磨,上演你追我逃的火葬场戏码。

衬得黎微像个笑话。

黎微摘掉了他敷衍买来的戒指。

迟到的求婚她不等了。

裴桢,她也不要了。

夜色浓郁,黎微面对落地窗,在打电话。

“齐院长,我愿意接受你的聘请。”

电话那头,浑厚的声音难掩喜悦:“太好了,有你的加入,相信那些星星的孩子们一定会早日拥抱阳光。”

“不过——”

他话锋一转,惊喜之余又带了些疑惑:“你不是快要结婚了吗?”

齐院长一个月前就邀请过她,黎微作为优秀的心理医生,是他们自闭症康复中心的不二人选。

不过当时黎微因为要结婚,不想两地分离奔波,拒绝了他。

但说会常常过去义诊。

虽然能理解,但院长还是有些遗憾,不死心地将名片留给她。

“一年之内,你只要改变主意,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不管是薪资待遇、设备还是对那些孩子的用心程度,都是很多地方比不了的。”

当时她出于礼貌收下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回了电话。

黎微垂眸,长睫遮住了眼里情绪,只语气淡淡地陈述着事实:“不会结婚了。”

“这次离开江清市,再也不回来了。”

那头语调倏然拔高,“什么?”

似是觉得有些失态,齐院长清了清嗓子。

聪明人之间只需点到为止,他尴尬转走话题,“黎微,如果可以,欢迎你把康复中心当作家。”

黎微握紧手机:“我会的。”

不怪齐院长反应大,在阮素清回国前,所有人都认为,黎微会嫁给裴桢。

她跟裴桢的爱情被广为流传,令人羡艳。

四年前,裴桢因意外车祸失明,治愈希望渺茫。

在裴家这个利益至上的复杂家族,这场意外,让他瞬间跌落神坛,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子,成了一个废棋。

就连青梅竹马的恋人也毁了婚约,远赴他国销声匿迹在裴桢的世界里。

他变得抑郁,阴鸷,暴躁易怒。

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只有黎微主动站出来,陪他在偏远的老宅疗养,治愈他的心伤。

老旧的别墅里,他一次次自暴自弃,用盲杖砸碎老宅的一切,将黎微推倒在废墟里,阴鸷恐吓:“滚出去!离我远点。”

而黎微一次次颤抖着起身,环抱住他:“裴桢,别放弃,你会好的。”

“你现在需要人照顾,别推开我好吗?”

她在院子里种满了花,裴桢看不到颜色,却能嗅到花香。

晴天推他出去晒太阳,雨天他们躲在屋里听雨。

他的状态一点点变好,也会在黎微帮他换衬衫时失神问道:“我后背的疤是不是很丑?”

黎微总会轻吻他的疤痕:“不吓人。”

“你从鬼门关活着回来,就是最勇敢的人。”

她陪他走过最狼狈的两年。

在无数次会医磨灭希望的时候,裴桢也曾窝在她颈窝落泪:“黎微,我会好的对吗?”

“一定会好的。”

“等我好了,我娶你好不好?”

于是她等啊等,等到他重见光明,等到他重回高位,等他恢复了那副矜贵姿态。

终于等到了他二十八岁生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求婚。

没想要昔日抛弃他的白月光回国,出现在了宴会最高潮的时刻。

他怨她,恨她,处处让阮素清难堪,甚至把当初的定情信物丢进泳池里。

“阮家落难,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钱?把东西捡起来,我倒是可以考虑帮你。”

就在阮素清跳入泳池去捡的那一刻,裴桢再也坐不住了。

起身幅度太大,黎微被他推倒在地,桌面也因遭到碰撞酒杯四散一地。

她掌心被玻璃碎片嵌入,血珠瞬间溢出。

疼痛让她眼眶瞬间蕴满生理眼泪,可裴桢从始至终都没看她。

黎微只能用朦胧的视线看着裴桢跃进泳池,又小心翼翼地抱着阮素清上岸。

“阮素清,你不知道自己晕水吗?为了这点钱连命都不在乎了!”

女人浑身湿透,长发贴着脸,泪珠和水珠在脸上混作一谈,看起来十分狼狈。

但她却主动搂住裴桢的脖子,气若游丝:“但你还在乎,不是吗?”

第2章

裴桢喉结滚了又滚,后脊都僵直了:“少自作多情。”

却始终没推开。

凄美的画面,感人至深的爱恨嗔痴,连黎微都要为他们落泪鼓掌。

但这本该是裴桢向她求婚的日子。

那天,他的白月光只是一身素净装扮往那一站,盈盈落泪,就能让一向喜怒无形的男人再度失控。

而黎微画着精致的妆容,却成了全场最落魄的那个。

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她这才大彻大悟。

她陪他走过跌宕起伏的四年,可住在裴桢心里的人──

始终不是自己。

她从未越过裴桢为阮素清垒砌的那道心墙。

黎微做了决定。

这棵不为她开花的铁树,她不要了。

挂掉电话后,偌大的别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老式的钟表滴滴答答。

这是黎微从老宅搬来的。

裴桢失明的那段时间,他总会枯坐在窗边,一坐便是一天,不说话,只是静静数着钟表“铛铛”的声音。

数到第十一下的时候,便会喊她的名字。

“黎微,太阳落山了,一天又过去了。”

“明天会是更好的一天吗?”

“会的。”黎微次次回答坚定。

直到裴桢复明后,他们搬出老宅,所有东西都没带走,裴桢说要跟过去死死告别。

只有这个老式钟表被她带回。

“裴桢,迎接我们的日光吧。”

可现在──

黎微摸着空荡荡的无名指。

那里曾带着裴桢一时敷衍买给她的戒指,很普通的款式,但价值却顶市中心一套房。

现在她摘了,但压下的痕迹却经久不散。

她跟裴桢,不会有美好的明天了。

此后日出日落,她都不会在裴桢身边。

身后传来脚步声。

下一秒,黎微落入裴桢微凉的怀抱。

熟悉的松木冷香,还夹杂着几不可闻的梨花香,那是阮素清最爱的味道。

“怎么不开灯?”

他贴近黎微耳畔,俯身想要吻上她的侧脸,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

黎微的冷淡被裴桢一秒察觉。

“吃醋了。”

很平淡的陈述句,裴桢将她揽在怀里,“别多想。”

他解释得云淡风轻,依旧维系着上位者高贵的姿态,“她当初抛弃我。”

“刁难冷眼,都是她应得的。”

“但她晕水,总不能真看她淹死在泳池里。”

平静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丝毫破绽。

仿佛他的心没有任何动摇,就像慌乱之中满眼只剩阮素清的人不是他。

黎微没接话。

男人耐心告磬,被她的疏离气笑了,“闹什么脾气?都跟你说了,不信我?”

他从身后握住黎微的手,将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可指腹却摸到了黎微光滑的手指。

裴桢眉心一皱,“戒指呢?”

黎微淡淡道:“摘了。”

他眸色一深,“你怎么能把我们的戒指摘掉?”

黎微看着他质问的模样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恍惚。

那个戒指对他们而言有什么特殊的回忆吗?

没有的。

那只是裴桢为了哄她,让秘书随手买来的罢了。

是她对他的喜欢赋予了那枚戒指特殊的意义。

一年前。

自从裴桢复明后,她一直在等裴桢会兑现他的诺言,向她求婚,娶她回家。

很平常的日子,她帮裴桢挂外套时,摸到了一枚戒指。

包装盒已经被摩娑掉色,不难想象他背地里究竟把玩了多少次。

她一直以为裴桢在等机会,这枚戒指是为她准备的,可直到黎微怀着悸动没忍住偷偷试戴才发现:

那根本不是她的指围。

而那枚戒指,是四年前的款式。

裴桢就是这时想起戒指,去而又返的。

黎微眼角的泪大滴砸落在他手背,“裴桢,如果你忘不了她,不是非要娶我的。陪你那两年我心甘情愿,你不用给我回报。”

他抱着她,细致为她擦拭每一滴眼泪,“不是的黎微,我会娶你。我只是在提醒自己别忘记过去识人不清的愚蠢。”

“戒指我给你买新的好吗?等我求婚,还会有更好的,相信我。”

后来,就有了她无名指上的痕迹。

可现如今,她新的都不要。

还留着旧的做什么?

第3章

阮素清的到来,打破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也打破了原有的轨迹。

那场生日宴结束得匆匆。

直到裴桢的朋友看到黎微流了满手心的血惊呼出声,裴桢才想到她。

“对不起微微,我带你去包扎。”

“这生日不过了。”

“我的兴致,早被人搅了。”

他拉着黎微要走。

阮素清却推开扶她的侍应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裴桢,你真的恨我吗?”

“如果我说当初有苦衷呢?”

死一般的沉寂。

阮素清倔强地望着他的眼,泪眼婆娑。

而裴桢瞳色沉沉,倏然绷紧后脊,心底似有波涛汹涌。

这一刻凄美嗔痴,连黎微都觉得自己太过多余。

良久。

她听见裴桢一声嗤笑。

“谁信。”

他掰开阮素清的手,拉着黎微毫不犹豫地走开。

只是黎微的手腕,却被他攥得很紧很紧。

紧到疼痛感到现在还停留在她手腕,久久无法忘却。

再后来,他把黎微送回家,借口公司有事就出去了。

车拐出嘉鼎公馆后,便如离弦之箭。

可想而知,他有多迫切。

黎微知道,他没去公司,而是在阮素清暂时落脚的公寓。

到现在,阮素清挑衅的信息还在她手机里。

【黎微,他可是追到我家了,等到误会解除,你这四年根本不算什么。】

【我劝你,早点退出裴桢的世界,宠物终归是宠物。】

宠物。

是黎微第一次见阮素清,她高高在上说出的第一句话。

裴家一直很注重社会形象,多年从事公益事业,黎微不过是被裴家资助的学生之一。

只不过,当初她家的事曾在社会新闻上闹得沸沸扬扬,所以黎微被资助的事情,也被广为关注。

为了发挥出最大的社会效益,黎微曾被裴家人邀请参加裴氏举办的慈善晚宴。

出于对媒体深挖的防备,她被提前接入裴家别墅短暂借住了一段时间。

那是她第一次踏入那么宏大的房子,别墅里的一切,都与她洗到泛黄的帆布鞋格格不入。

初到裴家别墅的时间并不巧,家里没有能做主的人。

她是被裴家人临时起意接来的,所以并没安排房间。

管家无奈,敲响了琴房的门。

阳光透过琴房的落地窗照进来,金尘伴随悠扬的琴声飞舞,少年自黑白琴键前抬头,黎微一眼便认出了他。

当初在废墟和血泊里,他为她披上外套,遮住了她的眼睛,少年温润的安慰,如同一道光照进了她漆黑的内心。

如今再遇,黎微依旧觉得他耀眼。

少年只是静静打量她,琥珀色的瞳孔,眼底清然,似乎已经忘了她。

裴桢没说话,倒是与他合奏的阮素清不悦嗤笑。

“珍珍刚走丢就迫不及待送了个新宠物进来,你后妈可真疼你。”

她轻蔑的话敲击着黎微的自尊心,只能局促又难堪地搅动手指。

倒是裴桢自顾自弹起了琴,舒缓的调子,音符自他指尖流淌。

黎微听见裴桢压低的嗓音,“别瞎说,她就是暂住在家的客人。”

“跟珍珍不一样。”

后来黎微才知道,珍珍是裴桢养的一只流浪猫,前段时间刚跑丢。

她一直都看不起黎微,哪怕黎微只是被裴家资助的一份子,是为裴家造势的工具,是只住在裴家短短两个月的过客。

但也不影响阮素清作为裴桢的青梅竹马,对一个家世远不如她的人充满恶意。

她高高在上,私底下对黎微言语侮辱。

更是在黎微参加慈善晚宴的前一天,用钢琴琴盖压断了她的指骨。

“用裴桢教你的琴技卖弄风骚,你配吗?”

“对了。”阮素清顽劣地眨了眨眼,“这钢琴盖是自己砸下来的,跟我可没关系的。”

“你说对吗?”

那天黎微躺在满是消毒水的医院,面对裴家人失望的叹息,她始终没说出真相。

不会有人信她的。

她跟阮素清天差地别,阮家会护着阮素清,裴家也不会为她出头。

而她视为救赎的少年也深爱她。

可如今时过境迁,她们的身份早已反转。

但阮素清早就把对她的轻蔑不屑刻进骨子里。

就连裴桢,心底住着的人,也依旧不是她。

第4章

黎微一声叹息。

窗外雷声乍起,落地窗前闪过一道夺目的电光,彻底将黎微自回忆拉出。

紧接着,便是雨声大作。

裴桢开了客厅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黎微睁不开眼。

可就在下一秒,她手被裴桢拉起,冰凉的触感自指尖滑过指骨,牢牢卡进她无名指上。

黎微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杏眼恍然起了水雾,连长睫都在颤抖。

裴桢温柔摩娑她的手。

“旧的摘了就摘了吧,新的可要一直带着。”

说着,他双手捧起黎微的脸,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她额头,“抱歉,求婚计划被打乱。”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但我想你会接受的,对吧?”

黎微心乱作一团,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涌了上来,有很多话想问他。

可话还在心底斟酌时。

门铃响了。

黎微借着由头去开门。

却在大雨滂沱里,看到了通身湿透的阮素清。

暴雨引得她眼前水汽氤氲。

但她没看黎微,而是在密如布的雨帘里,将目光落在黎微身后的不远处。

凄然问道:“裴桢,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满室沉默。

只有大雨坠地的声音,室内老式钟表又开始“铛铛”作响。

黎微下意识回头,一眼便看到裴桢紧握拳头,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眸色沉沉,目光却一瞬都未从阮素清身上离开。

窒息感如钝刀子般划着她的心脏,黎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

直到讥诮在裴桢眼底漾开,他笑得毫无温度,“阮素清,照照镜子,你现在狼狈的样子远没有你当年出国杳无音讯来得洒脱。”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并帮助一个在我落魄时抛弃我的女人?”

幽怨的话语,还带着些咬牙切齿,可却一点恨都听不出来。

她哽咽,“我当初是有苦衷的。”

裴桢不安地松了松领带,“阮小姐,你的解释太迟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暗波涌动,上演着苦情偶像剧。

只有黎微站在下风口,雨珠倾斜,溅湿了她睡衣裙摆,但都没有心里冰凉。

“要不──”

她叹了口气,逼退了眼底的湿儒,“先进来说?”

毕竟她站在门口怪冷的。

“不需要。”

裴桢四平八稳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大步向前,不容置喙地将黎微圈在怀里。

“阮小姐,你但凡有点尊严,就不该站在我跟我未婚妻的家门口。”

“你的事,我更是懒得管。”

“没有亲自为你生活施压、落井下石,已经是我最后的风度。”

他毫无温度的话比寒风还要刺骨,阮素清脸瞬间苍白。

所有的不甘倔强,都化作眼底的破碎,她释怀一笑,“裴桢,谢谢你教会我最后一课,我会彻底对你放手的。”

而后转身进了大雨里。

“咔嚓。”

门关了。

黎微肩胛骨被裴桢握得生疼,可他偏偏故作云淡风轻,“没人打扰我们了。”

但黎微太了解裴桢了,所以她一眼就看出裴桢在强撑。

就像小孩子嘴硬一样。

将她变成他们赌气的一环。

或许就连裴桢一不作二不休地将戒指套到她手上。

也是以此来逼自己不要回头。

这个猜疑很快得到了证实。

裴桢的目光从未有一瞬离开过落地窗,所以能清晰地看到阮素清跌倒在大雨中。

他猛然推开黎微,伞都顾不得撑便冲了出去。

二选一的选项里,他再一次毫不犹豫奔向了阮素清。

明明通身湿透淋成落汤鸡的是她。

可黎微却觉得,站在暴雨里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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