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道｜华东师大教授汤拥华：00后学生“逼”我成为一名E人老师

时至今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中文自修》杂志主编汤拥华依旧记得1998年秋季的那个雨天。时年58岁的上海大学中文系教授、研究生导师邓牛顿穿着雨靴、带着一篇“不及格”论文冒着大雨敲开了汤拥华的宿舍门。“老师没有直接批评我的文章，而是操着熟悉的湖南口音先拉家常，再谈修改意见，既给我留足了面子，也让当年心高气傲的我真正意识到了论文不是散文。”

27年过去，斯人已逝，论文的具体内容早已模糊，但导师如父亲般焦急的神态和语重心长的教诲，却烙印在汤拥华的心中，成为他日后为师最重要的榜样参考。

是师生，也像父子；既包容学生的“叛逆”，又在裉节问题上严格把关；永葆潮人的年轻心态，总与学生平等交流……所谓“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汤拥华感慨，在当下，做一名学生喜爱的好老师确实不易。而在师范大学任教，面对一批批未来将走上讲台的“准老师们”，他对如何当一名好的教师，也有自己的感悟和思考。

“每个人的性格纵然不同，但只要站在讲台上，老师就必须是‘社牛’。做好一名E人（网络用语，指性格外向的人）老师，不仅要‘社牛’般地主动走近学生内心，更要全力以赴地倾囊相授。这是我的导师教会我的，我也要教给我的学生。”汤拥华说。

永葆年轻的心态，当是师者的人格魅力

就在今年毕业季，汤拥华因为一篇和短剧相关的毕业致辞火遍全网。一名研究中西美学、文艺理论与批评的大学教授，突然沉迷于短剧，这样的反差萌，让不少网友和学生感到错愕。不过，汤拥华不以为然。因为这种年轻的心态，对新鲜事物的研究兴趣，正是导师邓牛顿的人格魅力之一。他也希望，自己在继承导师衣钵的同时，能传承这份师者的魅力。

邓牛顿笔名“湖南牛”，退休后依旧笔耕不辍，在70岁高龄时还学习“玩电脑”，在博客上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他的书房里，一张小桌兼顾书桌和饭桌。每每汤拥华去探望老师，师徒二人就坐在桌前，分享彼此所见、所读、所思、所想。“坐在他旁边，我就能感受到那种做学术带来的纯粹快乐在自然流露。”在汤拥华印象中，导师从不在学生面前摆架子。相反，他总是设身处地为学生着想，一开口就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和他聊天，更像自我充电。”

其实，在那篇“不及格”论文找上门来之前，邓牛顿早已委托一位学生向其暗示。“当时我还有点沾沾自喜，觉得只要有观点，哪怕写得像诗也是论文，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汤拥华回忆，面对自己的叛逆，导师总是拿出十二分的耐心。研究生毕业前，导师默许他先忙申博、再做论文，给足了“生长自由”。

再“潮”的老师，对学生而言都是“上一代人”

成为一名大学老师后，他更能理解导师的不易。“太听话的学生往往没有前途，而太不听话的学生则面临毕业困难。既保护学生的灵气，又确保学生正向成长，这种难度真不亚于父亲带孩子。”初为人师，汤拥华也曾为学生改论文、期末改试卷、上课得不到学生回应而崩溃。

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曾有一名优秀的学生忍不住哭诉，称自己压力太大，“不读博就仿佛对不起父母和老师。”闻此，汤拥华大惊：“世界原本就是参差多样的，谁说中文系的绩优生就一定要读博、考编、考公？！”就是这么几句简单的开导，学生听了以后仿佛重获新生，买了新衣服换了新发型，状态瞬间好转。汤拥华不由感慨：“老师一句话对学生的影响如此之大！”

如今，汤拥华的学生大部分是00后。他们会给汤拥华的穿搭提建议，读书会上耿直发言，私下里常吵着让“老汤”请吃饭。是他们“逼”着汤拥华从“I人”（网络用语，指性格内敛的人）切换为“E人”。看短剧、追星、谈论网文和游戏……在外界眼中，汤拥华足够“潮”，但他却认为：“做好一名老师，站在讲台上就必须外向。不过，再‘潮’的老师对学生而言都是‘上一代人’，千万别自我优越感爆棚。”

做有分寸感的老师，有限度地介入学生的生活，亦师亦父亦友，这是汤拥华最珍视的师生关系。“不论时代如何变化，真情和真心永远打动人心。”汤拥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