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
冯一画在春节前回来了。
冯一画在工地上确实遇着事了。他不想回来不是他说的节日期间给双倍工资——春节期间给双倍工资也是真的，但他不想回来不是因为这，而是他真的染上了病。
两个月前，下了班，几个在一起工作的工友说，好久没在一起聚聚了，今天下班早，喝一杯吧。
冯一画本不想参加，他对喝酒并不感兴趣，可他又不想表现出不合群，出门靠朋友嘛，所以他硬着头皮参加了。
这种聚聚自然是AA制——可不是这些农民工具有超前的意识，而是没有理由让哪一个人请客。
喝酒的小饭店就在工地附近。
都是出来打工的老爷们，尽管日子枯燥乏味，但这些农民工并没有愁眉苦脸，相反，他们有说有笑。男人们之间很少开玩笑，他们离政治最远，然而他们最喜欢谈论政治，谈论国际大事。他们很少谈论家庭，谈论妻子儿女。
酒场的气氛也是热烈的，划拳，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不仅声音洪亮，那拳头拳缩之间充满激情和力量。不会划拳的，一人拿了一根筷子，老虎、杠子、虫，嘴里一边说，筷子敲在碗或桌子边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生怕先输了气势。
喝酒快结束的时候，一个出去方便的工友回来后，带来一个让工友们骚动的消息，说外面有一个女人。
大家很快就明白这女人是干什么的。
有人就问价格。
那位工友说，来这儿的价格肯定不会高的。
有人借着酒劲就出去了。
冯一画也喝了不少酒，虽然脚底发晃，但脑子还算清醒，他知道这种女人很容易传染疾病的。
冯一画也出去了，他出去是想借此回工棚。可他刚出小饭店的门，外面的昏暗他的眼睛还没有适应过来，就一头撞在一个女人身上，或者说女人就是故意让他撞的。
女人拉了他，用娇滴滴的声音说，大哥，很随意的，花钱不多，开心取乐。
说着手就伸到冯一画身上揉搓起来。冯一画离开家，已经有大半年了，大半年没近女人，突然被女人贴在身上，心里蠢蠢欲动起来，早已忘了自己出来的初衷。跟了女人来到不远的一处低矮平房。
之后就回工棚睡觉了。
第二天工友们各人干各人的工作，没有人提起昨晚上的事，工地上打工的男人大部分都是单身，到工地几个月不近女人，偶尔偷偷腥在所难免，所以也没有多少人当作一回事。
可是不到一个礼拜，冯一画就感觉小便时有些不适感，而且起了一起疙瘩，他吓坏了，顾不得丢人现眼和面子，赶紧请了假去医院检查。
医生告诉他，小伙子，你的态度是对的，不管什么病，都不能忌讳医生，早治疗并引以为戒。你患上了淋病，要抓紧治疗，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
冯一画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就一次还遇到了个有病的。
医生笑了，说，小伙子，可不要乱来，不过还是要庆幸感染的只是淋病，如果是其它更严重的传染疾病，哭干了眼都没用。
冯一画咨询医生，这个病可不可以根治？
医生说，只要正规治疗，两周就能根治。
冯一画又问，要不要住院？
医生说，不用住院，按医嘱用药、检查就行了。
冯一画这才稍稍放了心。
经过两个礼拜的治疗，检查虽然已经转阴——转阴标志着彻底治愈。可这两个礼拜因为要打针往返于医院，他都没有上班，不上班就没有工资，治病又花掉了几千块钱，他就没有多余的钱寄给家里了。尽管医生告诉他已经彻底治愈，可他自己还是担心身体上有病菌，害怕把病传给了老婆，所以他才慌称换工地，以新工地春节期间给双倍工资为理由，今年过年的时候不回家。他想过一段时间，自己真的没啥感觉了，到医院在检查一次，确认了好了后，再瞅个机会回家。
可没想到沈翠花发了脾气，并给他下了最后“通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冯一画只能回来了。
虽然过去了有两个多月，可冯一画还是不敢隐瞒沈翠花，唯恐自己再传染给了老婆。所以一到家他就如实给沈翠花说了经过。当然有简有繁，怎么得的病自然是简，并强调只有那一次，怎么治疗，也就是治疗过程说的很详细。
沈翠花气得是牙根紧咬，本想狠狠地给冯一画一巴掌，可手抬起来，又放下了。
孩子已经放假在家，沈翠花不想大吵大闹。
沈翠花说，你在这屋里睡地铺，不要上床。
冯一画磕着脸说，我都给你交代了，也检查过了，你就原谅我一回吧？地上太凉了。
沈翠花说，不行。要不是孩子在家，给你留着面子，我连屋都不让你进。
冯一画可怜唧唧地说，我要是冻病了怎么办？
沈翠花说，冻病了，你去医院挂水。染病你都不怕，还怕冻病？
冯一画说，我，我……
沈翠花说，我什么我？不把你赶出家门就不错了。
过了一会，沈翠花又说，等两天我和你一起去县城的大医院再去检查。
冯一画知道是自己的错，在卧室打了个地铺，早上起来把地铺收了。
这天天气晴好，沈翠花把两个孩子安顿好，和冯一画一起去了县城医院。
冯一画又做了一次全面检查，医生确认已经彻底治愈，两口子给孩子买了些礼物，从县城里回来。
沈翠花说，以后别出去打工了，在家种地照样也能挣着钱，你跟一廷学学，多种点经济作物，小麦种够吃的就行了。
冯一画说，一廷种地行，我不行。那些新品种和老品种的种法不一样。
沈翠花又想发火，但还是克制了自己，说，你不是农民？种法不一样，不是让你跟一廷学吗？
冯一画还是不想在家种地，挠挠头说，有这次的教训，我以后在外打工老实点，不招惹外面的女人就是……
沈翠花没想到冯一画还是想出去打工。
她就想不通，出去打工有什么好？
沈翠花说，好，好，你就在外面打一辈子工吧。
沈翠花虽然确定了冯一画的病已经治好，但她仍不愿意和冯一画过夫妻生活，心理上的那道坎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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