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现代人依赖空调、风扇驱散暑气,可回望千年,古人面对酷暑,自有一套生存智慧。从宫廷到民间,从器物到习俗,避暑之法藏在衣食住行的细节里,既透着巧思,又满含生活情趣,让燥热的时光多了几分诗意与清凉。
宫廷避暑,首重“硬件升级”。唐代大明宫有“含凉殿”,殿内设有“水激扇车”——以水流驱动扇叶旋转,将冷气送入殿中。更绝的是,殿内地板铺着寒玉,四壁悬挂冰帘,唐玄宗与杨贵妃在此宴饮时,甚至要披裘衣御寒。宋代皇家则盛行“冰厨”,将冬天储存的冰块置于殿内夹层,冷气透过雕花隔板弥漫全屋,堪称古代“空调房”。
寻常百姓虽无皇家奢华,却善用自然馈赠。老北京的四合院讲究“夏搭凉棚”,用竹竿、苇席在院中搭起遮阳棚,阳光被挡在棚外,棚下便成了纳凉佳处。江南水乡则利用水体降温,民居多依河而建,傍晚将竹床、藤椅搬到河边,河水蒸发带走热量,晚风拂过,暑气顿消。这种“借景避暑”之法,既经济又环保。
衣物材质的选择大有讲究。古人深谙“透气散热”之道,夏季常穿葛布、麻布制成的单衣。葛布取自葛藤纤维,质地轻薄透气,出汗后速干不贴身,汉代称为“絺綌”,是士大夫的夏日首选。平民则穿粗麻布“夏布”,虽不及葛布精细,却也能隔热防暑。南方还有“蕉衣”,用芭蕉叶纤维织成,自带清凉触感,穿在身上如披绿荫。
饮食避暑,讲究“清热降温”。周代就有“颁冰”制度,夏日向百官赏赐冰块,百姓则用井水镇西瓜、酸梅汤。唐代流行“酥山”,将奶油与果汁混合,置于冰窖冷冻成冰酪,插上花瓣,既是解暑甜品,又是视觉盛宴。宋代市井常见“凉水担”,小贩挑着盛满绿豆汤、甘草水的瓦罐,罐外裹湿布隔热,走街串巷叫卖,一文钱就能买一碗,清凉解渴。
纳凉器物更是花样百出。最常见的是竹扇、蒲扇,文人用竹骨绢面的“团扇”,绘上山水花鸟,扇风时雅致养眼;百姓则用蒲草编的大扇,扇面宽大,风力十足。唐代出现“怀袖雅物”——青铜手炉,夏日装入冰块,揣在袖中,手心冰凉。明代还有“竹夫人”,用竹篾编成圆柱形中空器物,睡觉时抱在怀中,竹篾透气吸汗,比肌肤直接接触被褥凉爽许多。
“躲暑”时间安排也有学问。古人遵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夏季会调整作息,正午至午后三点闭门歇晌,避免烈日当空时外出。商铺则在门口挂“遮阳帘”,帘下摆条凳,供路人歇脚。乡村孩童最喜“树阴避暑”,三五成群在老槐树下玩石子、讲故事,大人则在旁摇着蒲扇打盹,蝉鸣声声中,暑气悄然溜走。
建筑设计暗藏降温玄机。南方的“骑楼”,楼上住人,楼下架空成通道,既能遮阳避雨,又让穿堂风畅通无阻。北方的“地窨子”,半地下式建筑,利用土壤恒温特性,夏季比地面低5-10℃,是北方农村的避暑秘境。福建土楼的中心天井设有水井,热空气上升时,井中冷空气补充进来,形成自然对流,整座楼都凉爽宜人。
文人雅士的避暑之法,则多了几分闲情逸致。王维在辋川别业凿“竹里馆”,四周种满修竹,夏日独坐其中,弹琴长啸,竹影婆娑,凉意自生。苏轼被贬黄州时,常在东坡雪堂前种芭蕉,“窗前芭蕉叶大如席”,雨声打叶成天然凉意。他们不执着于器物降温,而是以心御暑,在自然与诗文中寻得清凉。
民间还有许多“土办法”。将西瓜皮、冬瓜皮煮水擦拭席子,既能去除汗味,又能留下清凉气息;夜间在院中洒水,水汽蒸发带走地面热量,降低室温;用艾草、薄荷熏屋,既能驱蚊,又能散发清凉香气。这些方法虽简单,却凝聚着百姓在长期生活中积累的经验。
不同地域的避暑之道,透着鲜明的地方特色。西北人善用窑洞,黄土隔热性强,窑洞内冬暖夏凉;西南少数民族的竹楼,架空的楼层远离地面热气,竹材通风散热;海边渔民则用海盐擦身,盐水蒸发时带走体表热量,虽体感微咸,却能防暑降温。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孕育出一方避暑智慧。
古人的避暑之道,核心是“顺应自然”而非“对抗自然”。他们不追求极端低温,而是通过调整环境、改善习惯,与暑热和平共处。从皇家的冰窖到百姓的凉棚,从葛布衣衫到绿豆汤,这些方法既实用又与自然和谐共生,透着“天人合一”的生活哲学。
如今,空调让我们轻松躲避酷暑,却也让我们与自然渐行渐远。回望古人的避暑智慧,或许能给现代生活一些启示:在依赖科技的同时,不妨借鉴几分顺应自然的巧思,在阳台种些绿植遮阳,亲手煮一碗酸梅汤,在夏夜到户外感受晚风——这份与季节温柔相处的智慧,或许比冷气更能带来心底的清凉。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