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殷跃平：敢与滑坡对话的人‖方永琼

殷跃平

敢与滑坡对话的人

方永琼

殷跃平,汉族,1960年7月生,籍贯四川自贡,中共党员。2018年11月至今,任中国地质环境监测院(自然资源部地质灾害技术指导中心)首席科学家(二级研究员)。殷跃平自2008年8月至今,任国际工程地质协会新构造与地质灾害专业委员会主任;2016年12月至今,任中国岩石力学与工程学会副理事长(兼任滑坡与工程边坡分会理事长);2013年4月至今,任中国地质学会地质灾害研究分会主任;2023年11月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应该为国家多做点贡献

1960年7月,祖籍四川自贡的殷跃平出生在贵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独山县,对于孩提往事,殷跃平依旧记忆深刻。1977年7月高中毕业后,按照当时中学应届毕业生需下乡锻炼的政策,他到独山县麻尾公社余家湾生产队下乡插队。

“这是一个非常淳朴,也非常偏远的少数民族山寨。”殷跃平回忆道,“全村都为布依族,语言交流起来有些困难。在与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的‘三同实践’中,我们很快融入了生产队集体中,并发挥了‘有知识’的青年人的强项,经常在收工后还和其他知青一起办夜校,为老乡读报纸。知青第一年的生活是非常美好的,充满了很多仰望星空和脚踏实地的遐想。处于云贵高原向广西丘陵平原过渡带的余家湾众多喀斯特和地下河流也给我留下了极其神奇的印象,这或许是我非常喜爱水文地质工程地质专业,并取得成就的初心。”

1977年10月12日,国家宣布恢复全国高考,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17岁的殷跃平成为中国大陆570万考生中的一个,走进曾被关闭了十余年的高考考场。1978年4月5日清明节,殷跃平结束8个多月的知青生活,进入位于贵阳郊区蔡家关的贵州工学院地质系水文地质工程地质专业学习。这年9月,徐迟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让数学家陈景润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激发了无数人的科学热情,这也同样感染了殷跃平。他说:“科学的春天到来了,大家恨不得把‘文化大革命’耽误的十年都抢回来。”

大学一年级期间,殷跃平就开始广泛涉猎李四光、华罗庚等著名科学家的著作,常常做很多笔记和批注。“李四光先生是我国地质界的泰斗,创立了地质力学理论,并成功应用于我国的重大工程建设。我当时对李四光先生的地质力学理论非常痴迷,好多书我都是反复借阅。1979年,电影《李四光》公映,主人公的故事深深震撼了我,并立下了要到李四光先生生前建立的地质力学研究所的志向,觉得应该多为国家做些贡献。也就是为了这一很幼稚的志向,整天都在学习,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学习到深夜2点,才从教室回宿舍休息。”1982年初,殷跃平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地质力学研究所的研究生,师从著名工程地质大师胡海涛院士(编者注:胡海涛院士也是自贡人,是中国工程院首批院士,参见自贡院士谱 | 中国工程院首批院士胡海涛的地质人生),开始了从事重大工程地质安全和地质灾害防灾减灾研究之路。

2024年1月殷跃平在云南镇雄滑坡灾害现场指导应急处置

敢与滑坡对话的人

数十年来,每当国家有重大地质灾害发生时,灾害现场每每都能发现殷跃平的身影。沉着自信,成为大家对他的普遍印象。殷跃平幽默又自信地对记者说:“要做敢与滑坡对话的人,降伏灾魔成为终身奋斗目标。”

地质灾害防治工作,殷跃平一干就是40年。他带领中国地质调查局防灾减灾研究团队,创新和发展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地质工程防灾减灾理论与系列技术,成为同时荣获我国地质科技界最高奖项“李四光地质科学奖”、我国工程界最高奖项“光华工程科技奖”和我国环境保护领域最高奖项“中华环境奖”的专家;他被中国地质调查局授予“李四光学者”光荣称号,当选为国际滑坡协会主席……

2018年以来,殷跃平担任自然资源部地质灾害技术指导中心首席科学家,开展滑坡技防研发与试点。他通过孕灾条件、监测数据、成灾机理研究,找到滑坡的共性,掌握其运动规律和理论原理,建立预警模型,进而提高预警的科学性和准确性。目前,地质灾害普适型监测技术和风险预警模型已在全国范围试点推广,推动了地质灾害监测预警从“人防”到“技防”的提升。

三峡工程是国之重器。而如何防范治理地质灾害,保障三峡库区120万移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是决定三峡工程成败的重中之重。20世纪90年代初,殷跃平成功完成了链子崖山体危岩的预应力整治,使三峡链子崖成为我国地质工程防灾减灾的典范。

他主持的重大科研项目《三峡库区移民迁建新址地质灾害及防治研究》,在地质灾害最为严重的万州、云阳、奉节、巫山和巴东等地,通过示范工程集成创新了既防治滑坡灾害,又可提供建设场地的双效设计方法,为三峡工程库区移民安置作出了突出贡献。2008年起,三峡工程开始175米设计水位试验性运行,出现了滑坡入江引发涌浪等地质灾害新风险。殷跃平提出了采用多日水位降速和降幅进行综合控制的指标方法,成为三峡枢纽工程运行调度与地质灾害风险防控的科学依据。

我国的FAST(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观测台址选定贵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平塘县大窝凼洼地后,地质问题成了决定FAST成败的关键之一。作为对贵州岩溶地质灾害防治颇有研究的专家,殷跃平受南仁东教授的邀请,在2008年担任了FAST观测台址建设地质系统总工程师,主持解决了大窝凼巨型洼地地下河洪涝灾害难题,处理了大型溶塌崩塌堆积体治理、古地下河口松动岩体加固等岩溶地质工程问题,为FAST工程的建设与运行提供了地质安全保障。被国家天文台评为对FAST台址建设做出重大贡献的专家。2017年,中国科学院颁发年度杰出科技成就奖,殷跃平是FAST工程研究集体中唯一的中国科学院院外获奖专家。

2009年殷跃平与南仁东教授在FAST大窝凼洼地现场查勘

人生要养成一些良习

人的一生是无数习惯的总和,而殷跃平对于培养良好的习惯这件事似乎特别“在行”。他向记者回忆了年轻时的几件往事:

作为“文化大革命”期间毕业的中学生,读书无用论是主流意识。也许是受到作为中学校长的父亲影响,殷跃平在心中始终保持“在任何情况下不要把书丢掉”的想法。这也促使他养成了一个非常好的习7惯,即使在知识特别贫乏的“文化大革命”年代,仍喜欢到中学的期刊室翻阅各种书籍、期刊和报纸。这种习惯一直保持至今,并要求他的学生们要广泛涉猎国内外的文献,读书使人明智,也是作为学者的根本。

在他看来“锻炼身体应该与吃饭一样重要”。殷跃平自豪地说:“我可能是全国目前还奋战在地质灾害应急抢险第一线的老同志之一了。”他认为,从事地质灾害防灾减灾工作是一件极具挑战的事,保持健康的精神和健康的体魄是一个前提。“人不睡懒觉不可能,我也经常睡懒觉,不喝酒不行,但别成瘾,锻炼身体应该成为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大学时期,即使经常熬夜自习到半夜两点,但每天下午他还坚持到游泳池去锻炼一两个小时。几十年过去了,他依然保持游泳锻炼的良好习惯。他很庆幸身体依然可以支撑他上青藏高原。

作为团队的领头人,养成自信的习惯也是非常重要的。殷跃平回忆,有一次带领十多位专家到青藏高原从事地质灾害防治工作,翻越近6000米的高山时,大家的高山缺氧反应非常强烈,但看到他仍在轻车熟路、镇定自若地指挥,学生们都以为他到过现场很多次了。后来回北京后,他才告诉大家,他与大家一样,也是第一次到现场。但是在学生们眼里,殷跃平好像去了很多次一样。看到大家愕然的模样,他说:“实际上,出发前,我已全面了解了情况,提前做足功课非常重要。”面对工作与生活,殷跃平似乎也出奇的稳:“大家都总觉得自己忙,忙得鸡飞狗跳。虽然很忙,但也有一个轻重缓急,大事就出来了,就没什么可忙的,一年就那几件要做的大事。”

殷跃平在甘肃舟曲指导地质灾害防治

最后,殷跃平告诫年轻人:“作为青年人,还是要有一些人生规划,即使阴差阳错未能实现,但自己也会有很大提高的。”他似乎是非常幸运的,当意识到自己对地质力学感兴趣,且不能止步于大学之后,他给自己制定一个“重新复习”计划,即大学二年级重新恶补一年级的内容,三年级又重新温习,以便重要知识记得更牢。而此后,他凭着热爱和规划,相继取得硕士、博士学位,在地质灾害与防治研究的方向研究得越来越深,在失稳机理、灾害动力学、防治技术等方面取得了系列创新成果,成为中国工程地质与地质灾害防治领域的学科带头人之一。

来源:自贡方志(据《贵大校友》2024年第19期《校友风采》)

作者:方永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