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一条拒绝转发的朋友圈竟让公司损失百万?
当王总颤抖着废除朋友圈考核制度时,才想起三天前那个夜晚——他刚刚罚技术骨干林澈打扫卫生,只因对方拒绝转发朋友圈。
当林澈平静提交年假申请并关机消失后,所有人才发现:那个沉默的技术骨干,才是支撑公司运转的真正基石。
01
晚上八点,创科公司的办公区还亮着灯。
灯光惨白,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像一层薄霜。空气里没有声音,只有键盘偶尔敲击的轻响,夹杂着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的微光。
墙上贴着红底白字的标语,刺眼得像血:
“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
没人看它们。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些话不是写给客户的,是写给自己的。
林澈坐在靠窗的位置,耳机还戴着。
屏幕上是宏盛集团的数据模型图,密密麻麻的接口参数在他眼前铺开。他刚挂掉一个电话。
“李总监,三个方案我都发您了。B方案最快,但需要你们配合改配置;C是折中,风险评估报告也附上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惊讶:“林工,你们公司还有这种人?之前几个外包,连文档都懒得写。”
“应该的。”林澈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20:03。他没急,也没烦。
刚摘下耳机,部门群弹出一条消息。
@全体成员。
发信人:王总。
【重要通知】为庆祝公司成立十周年,展现团队凝聚力,全员必须转发指定海报至朋友圈,配文案:“风雨十载,携手同行!我为创科骄傲!”
一小时内截图发本群,@行政小张核对。
未完成者罚款200元,并承担相应后果。
消息落下的瞬间,办公室像被针扎了一下。
有人翻了个白眼,手指却已经点开朋友圈。
有人低声嘀咕:“又来了……上个月是‘感恩节晒工牌’,上上月是‘打卡公司楼下奶茶店’。”
林澈皱了下眉。
他目光落在方案书最后一行代码上。宏盛项目明天汇报,这笔订单占公司年度预算的37%。他动了动鼠标,关掉弹窗。
群里开始刷屏。
一张张雷同的海报,配上整齐划一的“收到,已转发”。行政小张一个个回复:“已登记”“已确认”。
“林澈,你还没发。”小张在群里@他。
王总立刻跟上:@林澈有些人,能力不大,个性不小。连朋友圈都不肯转,谈什么认同感?这是态度问题!
林澈看了眼消息,私聊王总:
王总,我在改宏盛的最终方案。朋友圈是私人空间,频繁刷营销内容,客户会觉得不专业。
回复几乎是秒到:不要找借口!公司利益高于一切!你的私人空间?公司有权管理!半小时内,我要看到截图!这是命令!
林澈没回。
他继续改方案,一行行代码优化,一个接口一个接口测试。保存,发送,抄送王总。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时间跳到20:58。
办公室的空气更沉了。有人偷偷看向林澈的工位,眼神复杂。他们在等,等这场沉默的对抗,最后怎么收场。
林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动作很慢,很稳。
21:00。
王总的办公室门猛地推开。
他走出来,脸色铁青,领带歪斜,额角渗着汗。目光扫过一圈,最后钉在林澈身上。
“开会!”声音压着火。
会议室很快坐满。王总站在前面,双手撑桌,指节发白。
“我们公司,不养闲人,更不养害群之马!”他声音陡然拔高,“有些人,自以为有点技术,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连最基本的集体荣誉感都没有!”
没人说话。只有空调的嗡鸣。
“连转个朋友圈都要推三阻四,谈什么忠诚?谈什么狼性?我看就是自私自利,毫无团队精神!”
他猛地一拍桌子,指向林澈:
“既然不想当团队一员,那就用行动证明!林澈,罚款200,这周会议室卫生归你!”
所有人低头,不敢出声。
王总喘着粗气,等着林澈反驳,等着他求情,等着他低头。
林澈缓缓站起身。
他比王总高出半个头。目光平静,扫过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又缓缓环视一圈沉默的同事。
“好的,王总。”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像刀划过玻璃,“我接受惩罚。”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手指轻点几下,打开朋友圈,上传海报,配文,发送。
然后,他打开OA系统。
点击“年假申请”。
起始时间:明日。
事由栏只填了两个字:休息。
提交。
“滴”的一声提示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林澈收起手机,坐下。
没人说话。
王总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窗外,夜色已深。城市的光在玻璃上流淌,像一条无声的河。
02
晨会开始前五分钟,办公室的空气已经凝固。
王总站在前台前,双手背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绷到极限的钢丝。他目光扫过人群,却在经过靠窗那个工位时,微微偏了偏头。
林澈的座位空着。
桌面上干干净净,连一张便签纸都没留下。只有显示器黑着,像一口沉默的井。
“我们团队,要的是狼性!”王总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在空旷的工区里撞出回响,“是绝对的执行力!不是耍个性、摆资历!”
他挥了下手,袖口蹭到桌角,也没察觉。唾沫星子在晨光里飞溅,像细小的冰渣。
“离了谁,地球都照转!”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公司离了谁都照样发展!”
没人接话。每个人都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假装敲击。可眼神在桌下悄悄交换——那一瞥,是心照不宣的怜悯,还是幸灾乐祸?
李诚站在王总右后方,挺着胸,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昨晚王总把他叫进办公室,拍着肩膀说:“宏盛项目,交给你了。”
那是林澈盯了半年的项目。
“李诚!”王总点名,像点将。
李诚一个激灵,快步上前,翻开笔记本:“王总放心,一切顺利!我已经和宏盛对接人建立了联系,正在深入了解细节,保证按时交付!”
话说得响亮,眼神却飘向天花板,不敢看任何人。
王总满意地点头:“看到没有!这就是态度!要积极!要主动!”
就在这时——
“叮铃铃——”
林澈工位上的座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一声,又一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像钉子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不动了。目光齐刷刷地飘过去,盯着那部黑色的电话,仿佛它随时会炸。
王总皱眉,朝最近的员工使了个眼色:“小张,接了,问什么事。”
小张小跑过去,拿起听筒,声音发紧:“喂,您好……哦,李总监……啊?这个……我……”
他突然卡住,脸色变了,下意识看向李诚,捂着话筒,用口型无声地说:“宏盛!技术问题!”
李诚愣住,随即整了整衣领,快步上前接过电话,语气刻意沉稳:“喂,李总监您好,我是李诚,这个项目现在由我……”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李诚脸上的自信一点点凝固,开始频繁地“嗯”、“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这个……风险系数啊……我觉得……可能大概……”他语无伦次,另一只手胡乱翻着桌上林澈留下的文件,纸张哗哗作响,却像在沙漠里找水。
王总的脸色从满意,到疑惑,再到铁青。
李诚终于扛不住,捂着话筒,哭丧着脸转向王总,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颤抖:“王总……他问底层接口的兼容性风险……还问如果并发量超预期百分之五十,我们的架构……怎么保障……这……我以前没碰过啊……”
王总猛地吸了口气,一把夺过电话,脸上瞬间堆起笑:“哎呀,李总监!是我,老王!哎呦不好意思,李诚刚接手,还在熟悉……您问的问题?绝对没问题!架构非常稳健!您放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剜了李诚一眼。
电话那头的人没接话。几秒沉默后,又说了几句。
王总脸上的笑开始发僵,额头冒汗,连连点头:“好,好,我们马上评估,尽快给您答复!哎,好嘞,再见!”
挂了电话,他“啪”地把听筒摔回座机,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他盯着李诚,胸口剧烈起伏:“你怎么搞的!这么点问题都答不上来?”
李诚缩着脖子:“王总,这问题太细了……以前都是林工直接对接的,我……”
“废物!”王总低吼,烦躁地扯松领带,“林澈呢?叫他过来解释!”
办公室一片死寂。
有人小声提醒:“王总……林工……休假了。”
王总一愣,像是才想起这回事。脸上闪过一丝恼怒,随即被慌乱覆盖:“休假?谁准他这个时候休假的!打电话!让他远程说一下!”
秘书拿起电话拨号。片刻后,放下听筒,声音发虚:“王总……他手机关机了。”
“关机?!”王总声音陡然拔高,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打他私人电话!登记表上肯定有!”
秘书声音更小了:“登记表上……私人电话那栏……他没填。”
王总彻底僵住。
张着嘴,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他突然意识到——他对这个为公司扛起最大项目的男人,几乎一无所知。
除了那个已经关机的工作号码,他连林澈家住哪、有没有孩子,都不知道。
失控感像冰水,从头顶浇下。
“他这是什么态度!”王总猛地一拍桌子,用愤怒掩盖心虚,“无组织无纪律!项目没交接完就敢关机休假?谁给他的胆子!”
咆哮在办公室回荡,没人回应。员工们低头,眼神却藏着别的东西——不是畏惧,是审视。
这时,一个老员工犹豫地站起来,手里拿着文件:“王总,不好意思……客户的数据转换程序,以前都是林工用脚本处理的,特别快。现在他不在,我们手动做,得通宵,还容易出错……您看……”
王总只觉得一股血冲上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这才明白——那个被他罚去扫厕所的男人,到底做了多少“看不见”的事。
他强压火气,挥手:“这种小事也来问我?自己想办法!公司离了他就不转了?”
话音未落,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宏盛 陈总。
王总脸色一变,深吸一口气,挤出热情笑容:“哎呦!陈总!您好您好!怎么劳您亲自打来?”
电话那头声音低沉平稳,却像压着千斤石:“王总,听说项目换负责人了?”
“啊……是,小林临时休假,现在由我们优秀的李诚……”
“休假?”陈总打断,“我刚听秘书说,技术问题,新负责人不太熟?”
王总后背瞬间湿透,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李诚正在熟悉,绝对没问题!您放心!”
“嗯。”陈总语气淡淡,“王总,这项目技术复杂,我选你们,看中的是前期的专业和严谨。我希望这份专业,能贯彻始终。”
“当然!当然!”王总掏出手帕擦汗。
“另外,”陈总顿了顿,似不经意,“林工的电话怎么关机了?他之前帮我修过家里的服务器,我还想道谢。他什么时候回来?”
王总心猛地一沉,舌头打结:“他……休年假,可能……过段时间……陈总您有事我可以……”
“没事了。”陈总声音客气,却透出疏离,“只是确认一下。项目的事,还请王总多费心。我等你们的风险评估。”
电话挂断。
王总举着手机,僵在原地,冷汗顺着鬓角流下。
办公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他瞬间灰败的脸。
他猛地回神,冲秘书和李诚咆哮:“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搞那个风险评估!搞不定,今天谁也别下班!”
喘着粗气,他跌坐回椅子,领带歪斜,头发凌乱。
宏盛陈总最后那句话,像根刺,扎进他心里——
他找林澈,不是为了项目。
是为了私人道谢。
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攫住他。
03
阳光斜切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像被分割的秩序。
林澈坐在书房,面前摊开一本翻到一半的技术专著。咖啡杯里热气缓缓升腾,在光柱中扭曲、消散。窗外有鸟鸣,有风声,有树叶轻响。他的私人手机静音放在桌角,屏幕偶尔亮起,是朋友约饭的短信,或是行业群里的技术讨论。
他没有看。
这个世界安静得刚刚好。没有口号,没有@全体成员,没有“狼性文化”的鞭子抽在神经上。时间终于属于自己,思绪可以自由流淌,像一条终于挣脱管道的溪水。
这才是人该活的样子。
与此同时,创科公司。
空气像凝固的沥青,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王总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闷响。第三个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蒂,歪斜地摞着,像一座焦躁的坟。他领口大开,头发凌乱,额角的汗浸湿了鬓角,早上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塌了下来,贴在皮肤上。
“搞清楚没有?!”他对着内线电话低吼,声音沙哑,“风险评估呢?李诚到底能不能做?!”
电话那头是项目经理发抖的声音:“王总……李工他……还在查……林工的模型太复杂,有几个参数……他找不到来源……”
“废物!都是废物!”王总一把掐断电话,抓起桌上的水杯想喝,却发现是空的。他差点把它砸出去,又硬生生忍住。
就在这时——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李诚几乎是跌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手里攥着一张打印纸,手指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王……王总!不……不好了!宏……宏盛!”
王总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说!”
李诚把纸递过去,声音发颤:“是……是宏盛陈总的秘书……直接发来的……说……我们昨天改的那个数据接口……出……出大事了!”
王总一把抢过。
邮件措辞礼貌,却冷得像冰。
“贵方昨日修改的接口参数,导致我方测试系统运行异常,关键历史数据被污染,测试进程中断。请立即给出解释与解决方案。强烈建议:原项目负责人林澈工程师即刻介入。”
“不可能!”王总眼前一黑,血压冲上头顶,“改个参数而已,怎么会出这种事?!”
“那个参数……”李诚声音带哭腔,“林工在交接清单里提过一句……说它连着底层校验逻辑……不能动……我……我没细看……”
“你没细看?!”王总指着他的鼻子,手指发抖,“我让你接手,你连交接文件都不看清楚?!这项目黄了,我们都得滚蛋!”
李诚缩着脖子,一句话不敢说。
“林澈呢?!打电话!现在!立刻!”王总咆哮,像一头困在笼中的兽。
秘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弱如蚊蚋:“王总……还是关机……私人电话……真的找不到……”
“找!给我找!”王总声音破音,“问他家里人!问同事!挖地三尺也把他给我找出来!”
整个部门死寂。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听着总经理办公室传来的怒吼,眼神在桌下悄悄交换——看,离了林工,果然撑不住了吧?
十几分钟过去。
秘书再次进来,声音发虚:“王总……问了好几个同事……都说不知道他家电话……他平时……不太说话……”
王总瘫进椅子,眼神发直。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沉默寡言、被他罚去扫厕所的男人,竟是整个项目唯一的地基。
地基抽走了,楼,正在塌。
他死死盯着那封邮件,像盯着自己的死刑判决书。
不行。不能丢客户。不能丢脸。
他猛地坐直,抢过员工登记表,手指颤抖地翻到“紧急联系人”一栏——空的。
“该死!”他低吼,忽然想起什么,“社保!公积金!那边肯定有个人号码!快去HR查!现在!”
秘书飞奔出去。
王总撑着桌子,指甲几乎掐进木头里。每一秒都像刀割。
几分钟后,秘书拿着一张小纸条冲回来:“王总!找到了!一个登记的手机号!”
王总一把夺过,像抓住救命稻草。他深吸一口气,整理领带,抚平头发,清了清嗓子,用最“稳重”的语气,拨出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
就在他以为又要失败时——通了。
背景很安静,隐约有轻音乐流淌。
“喂?”林澈的声音传来,平静,疏离,毫无波澜,像接一个陌生推销。
王总心脏一跳,脸上挤出笑,尽管对方看不见:“呃……林澈啊?是我,王总。”
“哦,王总。”声音平淡,“有事?”
“咳,林澈啊,休假还行吧?”王总努力让语气轻松,“公司这边……有点小状况。宏盛项目出了点问题,你看……方不方便远程指导一下?就几分钟!完了算加班,奖金翻倍!都好说!”
电话那头沉默一秒。
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冷静,一字一顿:
“王总,我在休假。根据《劳动合同法》第三十八条,我没有提供劳动的义务。”
王总笑容僵住:“林澈,别这么说!公司有难,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要有集体荣誉感……”
“项目资料在公司电脑里。”林澈打断他,语气里没有怒,只有一种冰冷的讽刺,“李诚不是您亲自提拔的吗?我相信他的能力。”
“林澈!”王总火气上涌,又强行压下,声音从恳求滑向威胁,“你别忘了!你还是公司员工!要是项目黄了,你也脱不了责任!”
电话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像刀锋划过玻璃。
“王总。”林澈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却精准地刺入对方最痛的软肋,“您说过——离了谁,地球都照转。”
他顿了顿,最后一句轻飘飘落下:
“祝您顺利。”
电话被挂断。
忙音。
王总举着手机,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暴怒,再到彻底的茫然。汗水浸透衬衫,贴在背上。
“他……他挂了……”他喃喃,像梦游。
就在这时——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前台接待冲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尖利走调:
“王总!宏盛陈总!他本人!带着人直接到前台了!脸色铁青!要立刻见您!还有……”
她顿了顿,声音发抖:
“还有林工!”
04
“王总!宏盛陈总!他本人到前台了!”
前台的声音尖利得像玻璃划过墙面,瞬间刺穿了办公室凝固的空气。
王总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心脏撞得肋骨生疼。他手忙脚乱去扶歪斜的领带,手指却抖得不听使唤。桌上那封邮件,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不敢直视。
“快!请到贵宾室!不!我亲自去!”他语无伦次,几乎是踉跄着冲出门。
办公区里,所有人的头都低着,眼睛却悄悄抬了起来。恐惧与隐秘的期待在空气中无声蔓延。
王总小跑至前台,脸上堆出前所未有的笑容,老远就伸出手:“哎呦!陈总!您怎么亲自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下去接您啊!”
宏盛陈总站在那里,西装笔挺,身形如松。他没有伸手,目光淡淡扫过王总汗湿的额角、凌乱的头发、歪斜的领带。
“王总,看来贵公司确实很忙。”声音平稳,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总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只好顺势一引:“请,请里面谈!”
一行人沉默地走向会议室。每一步,王总都觉得踩在刀尖上。背后那些目光,像针,一根根扎进他的脊背。
门关上,隔开了视线,却关不住那沉甸甸的压迫感。
陈总没坐。他站在会议桌另一端,双手撑桌,目光如刀,直刺王总。
“王总,邮件你看了。”他开门见山,“我不明白,一个运行良好的项目,为什么在换上一个连基础参数都看不懂的负责人后,一天之内就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导致我方数据污染、测试中断。”
王总后背一凉,冷汗瞬间浸透衬衫。
“陈总,这是意外!纯属意外!李诚他……刚接手,还不熟悉……”
“不熟悉?”陈总打断,语气依旧平稳,却更锋利,“不熟悉就能听从非技术出身的您的指示,随意修改核心参数?这就是创科的专业性?”
王总的脸涨成猪肝色,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总目光扫过会议室,忽然问:“林工程师呢?我要他给我一个解释。”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王总强撑的镇定。他腿一软,扶住桌子才没倒下。
“他……休年假了……”声音干涩发颤。
“休假?”陈总眉头微蹙,随即了然,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所以,在项目最关键的阶段,贵公司将唯一懂架构的人调离,换上毫无经验的新人?王总,我开始怀疑,我们是否选错了合作对象。”
王总心口一闷,几乎窒息。
“不!陈总!您千万别误会!”他声音都变了调,“林澈是临时有事!我们马上就能解决!马上!”
“怎么解决?”陈总身后的技术负责人冷冷开口,调出平板上的错误日志,“数据链路校验失败,底层映射混乱。除非……”
他顿了顿,得到陈总默许后继续:“除非林工回来。他是唯一清楚原始架构和应急方案的人。”
死寂。
王总感觉自己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的傲慢、权力、威严,在甲方的怒视和巨额合同的威胁下,碎成齑粉。
他颤抖着手,再次掏出手机。
这一次,他不再有侥幸,也不再有架子。他几乎是用乞求的眼神看了一眼陈总,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那个刚刚被他痛骂、又被无情挂断的号码。
电话响着。
每一声等待音,都是对他的公开处刑。他能感觉到陈总的目光,能想象门外那些竖起的耳朵。他这辈子,从未如此难堪。
终于——通了。
背景音里,是轻柔的爵士乐,像午后咖啡馆的低语。
“王总?”林澈的声音传来,平静,慵懒,仿佛只是接了个推销电话。
王总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近乎哀求:“林……林澈啊……你现在方不方便?公司这边,宏盛项目出了点紧急状况,非得你……”
“王总。”林澈打断他,语气清晰,毫无波澜,“我在休假。我记得我说过了。”
王总几乎要哭出来:“林澈!算我求你了!这次真的十万火急!陈总……他现在就在会议室!只有你能解决!只要你回来,什么都好说!奖金!加薪!我马上批!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这沉默像刀,悬在王总头顶。
然后,林澈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紧不慢:
“王总,您言重了。我只是个需要打扫厕所来反思集体荣誉感的员工,恐怕担不起这么重要的责任。”
王总的脸瞬间惨白。
他没想到林澈会如此平静地,将那天的羞辱,当着陈总的面,轻描淡写地复述出来。他感觉自己像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小丑。
“不不不!那是气话!当不得真!林澈,你……”
“王总。”林澈的声音终于带上一丝极淡的讽刺,“您说过,离了谁,地球都照转。我相信李诚能处理好。”
“他处理不了!”王总嘶吼,彻底崩溃,“只有你能!林澈!回来吧!条件你开!”
又是一阵沉默。爵士乐在背景里流淌,与会议室的窒息形成荒诞对比。
“好吧。”林澈终于松口,语气却毫无温度,“我可以回来。”
王总眼中爆发出狂喜!
但下一秒,这光芒就被冻结。
“但我有两个条件。”林澈的声音冷静,不容置疑,“第一,李诚立刻调离我的项目组。第二,在我回来前,我要看到公司正式邮件,永久废除强制转发朋友圈、截图检查,以及任何与工作无关的服从性测试。”
王总僵住。
他下意识看向陈总。陈总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像在看一出与他无关的戏。
答应?等于当众自扇耳光,承认自己过去全是狗屁。 不答应?项目完蛋,他位置不保。
汗水流进眼睛,刺痛。所有目光都钉在他脸上。
几秒死寂后,王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嘶哑,充满屈辱:
“……好。我……马上办。”
“好。”林澈的声音依旧平静,“希望我下午回公司时,能看到邮件。宏盛的问题,让技术部先把错误日志发我邮箱。”
嘟……嘟……嘟……
忙音。
王总举着手机,僵在原地。昂贵的西装湿透,冰凉地贴在背上。
陈总微微挑眉,对助理点头。
助理上前,公式化道:“王总,既然贵方已着手解决,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希望尽快听到好消息。”
说完,一行人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
门关上。
王总像被抽去骨头,瘫进椅子,双眼空洞。
几分钟后,全员邮箱弹出一封来自总经理办公室的邮件,标题:《关于优化企业文化建设的通知》。
内容简短,却如炸弹,在死寂的群里掀起滔天巨浪。
而此刻的林澈,正悠闲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合上书,望了一眼窗外的阳光。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
05
下午两点半,创科公司。
空气像被抽成了真空,死寂得能听见心跳。
没人说话,没人走动。电脑屏幕大多暗着,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工作上,而是不断刷新邮箱,或偷偷瞄向电梯口和总经理办公室那扇紧闭的门。那封废除奇葩规定的邮件,像一颗深水炸弹,余波仍在每个人神经里震荡。
王总坐在办公室里,像一尊正在经受凌迟的雕像。烟灰缸又满了,咖啡早已冰凉。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错误日志,那些代码在他眼里如同鬼画符,每一个字符都在嘲笑他的无能。他不时看钟,感觉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
汗水干了又湿,西装肩部留下深色印子。头发被他抓得乱如鸟巢,领带彻底扯开,歪在脖子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林澈那平静却如审判般的声音,以及陈总离开时那冰冷的眼神。
“叮!”
电梯声响起,清脆得刺耳。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射向入口。
林澈走了进来。
灰色针织衫,休闲长裤,身形挺拔。手里一杯咖啡,神态悠闲,像周末来取个快递。他与整个公司的窒息氛围格格不入,仿佛自带一个平静的结界。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工位,放下咖啡,按下电脑开机键。动作流畅,毫无迟疑。
“砰!”
王总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拉开。
他几乎是冲出来的,脸上堆着谄媚到扭曲的笑容,声音尖利:“林澈!你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下意识伸手想拍林澈肩膀以示亲切,却被林澈一个侧身整理桌面的动作,不着痕迹地避开。王总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错误日志呢?”林澈没有寒暄,目光落在启动的屏幕上,声音平静。
“哦!日志!在这里!”王总慌忙从皱巴巴的打印纸里抽出那份被划得乱七八糟的文件,双手捧着递过去,纸张因颤抖而哗哗作响。
林澈接过,快速扫了几眼。
办公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竖着耳朵。他们看到王总像个等待批改的小学生,弓着腰,汗珠不断从额角滚下。
而林澈,只是专注地看着日志,偶尔滚动鼠标,眉头微蹙,像在解一道有趣的题。他的冷静与王总的慌乱,形成极致讽刺。
几分钟后,林澈拿起内线电话:“小刘,把我‘架构回溯工具’打包发到生产环境服务器,权限密码私发你。”
指令清晰,不容置疑。
电话那头小刘如释重负:“好的澈哥!马上办!”
王总听得云里雾里,只能搓着手,试探问:“这……就行了?要多久?陈总等着……”
林澈终于抬眼看他,眼神平静,却让王总脊背一凉。
“王总,”他语气淡漠,“如果你希望我解决问题,请保持安静。”
王总脸瞬间涨红,像被掐住脖子,讪讪闭嘴,进退两难。
时间流逝。对王总,每一秒都是酷刑。他踱步,看表,擦汗。
十五分钟后,技术部小刘兴奋地跑来,声音响彻死寂的办公区:
“解决了!澈哥!数据恢复!校验全过!太神了!”
一瞬间,所有人下意识松了口气,有人甚至想鼓掌,又赶紧捂住嘴。
王总像听到特赦令,几乎虚脱,脸上爆发出狂喜,声音带哭腔:“太好了!林澈!你是公司的救星!我……我这就给陈总报喜!”
他扑回办公室,拿起电话,用最谄媚的语气向陈总汇报“喜讯”,极力渲染自己如何“领导有方”、“果断决策”、“调动一切资源”解决了危机。
林澈听着办公室里刻意提高音量的邀功之声,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他拿起咖啡杯,走向茶水间,仿佛只是去续杯。
经过王总办公室时,能听到他还在电话里滔滔不绝:“……陈总您放心,这种小问题绝不会再出现!我亲自盯着!”
林澈脚步未停。
在无人的茶水间,他回拨电话。
“陈总。”
“林工,效率一如既往。”陈总声音带笑,“这次又麻烦你。”
“分内事。”林澈语气平和。
“分内事?”陈总轻笑,“我听说,你差点被派去专职打扫卫生?”
林澈沉默。
陈总语气正式:“林澈,我上次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宏盛战略投资部总监,权限资源远超现在。我是真心需要你。王强那种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林澈看着窗外城市轮廓,目光深远。
“再等等,”他轻声道,“还有些事,需要收尾。”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即了然:“明白了。位置给你留着,随时欢迎。”
“谢谢。”
挂断电话,林澈端着咖啡回到工位。王总也刚好打完电话,满面红光地走出来,仿佛刚才那个狼狈的人不是他。
“林澈啊!陈总很满意!非常满意!”他搓着手,试图重建权威,“这次你立了大功!奖金!最高额度!晚上我设宴,庆功!”
林澈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所有虚张声势。
“庆功不必了,王总。”他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每个竖起耳朵的员工耳中,“我希望您记得答应的另一件事。”
王总笑容僵住。
林澈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又期待的脸,最后落回王总那张阵红阵白的脸上,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心坎:
“您说过,离了谁公司都照样转。”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致命,“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更具穿透力,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王总,希望这次之后,你能明白。真正的狼性,是咬定目标不放的韧性,是对专业和结果的极致追求……”
他停顿,看着王总骤然苍白的脸,一字一句给出最后一击:
“……而不是逼着员工发朋友圈、以及对着自己人龇牙的狂犬病。”
他声音再轻了些,却让王总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那是因为,专业和尊重,才是最好的企业文化。”
说完,他不再看王总那副魂飞魄散的惨状,坐回工位,喝了一口凉掉的咖啡,仿佛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整个办公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直白、犀利、毫不留情的当面羞辱惊呆了,随之而来的是近乎颤栗的快意。
王总僵在原地,脸色灰败,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精心维持的权威和脸面,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
06
宏盛最终谈判日的早晨,创科公司凝重得像要上刑场。
王总早早到了,头发用发胶死死压住,新西装笔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试图重拾威严,可眼底的血丝、眼角不受控的抽搐,出卖了他一夜未眠的惊惶。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困兽,反复翻看那份由林澈定稿的方案,嘴里念念有词,背几个数字,仿佛那是救命符咒。
整个公司屏息。他们看见王总几次把林澈叫进办公室,态度近乎讨好地追问细节,而林澈只是言简意赅,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
“林澈啊,”王总最后一次叮嘱,手心汗湿,“谈判至关重要,你一定要配合我。合同拿下,你是首功!副总位置,我向总部力荐!”
林澈抬眼,目光清冷,没接那空头支票,只淡淡道:“王总,时间差不多了。”
贵宾会议室,气氛肃杀。
宏盛陈总带队,全员正装,面色如铁。王总带着林澈和核心团队落座,脸上堆笑,后背却早已湿透。
谈判开始,意外顺利。
林澈的方案无懈可击。对宏盛提出的技术细节、实施节点、风险管控,他回答得清晰、专业、令人信服。陈总频频点头,技术专家脸上露出赞许。
王总渐渐放松,腰板挺直,脸上有了血色,甚至开始插话,试图揽功:“这架构思路,一直是我强调的……”“风险管控,是我们管理的重中之重……”
陈总听着,不置可否,目光偶尔掠过林澈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所有细节敲定。秘书将合同样本放上桌,只等签字。
王总深吸一口气,强压狂喜,拿起钢笔——手因激动而微颤,脸上绽出胜利笑容:“陈总,若无问题,我们是不是……”
就在此刻,陈总抬手,制止。
会议室瞬间死寂。
陈总的目光越过王总,直刺林澈。
“林工,”声音平稳,却攫住所有人,“方案完美,我们满意。”
王总笑容僵住,举着笔,不明所以。
陈总继续,意味深长:“但我最后一个问题,是问你,也是代表董事会问的:你确定,未来项目的长期负责人,是你吗?我们必须确认。我们只信任你。”
轰!
王总猛地扭头,瞳孔骤缩,血色尽褪,一股冰水从头浇下。他张着嘴,喉咙发干:“陈……陈总!您……林澈是我的下属!是在我领导下……”
陈总没看他,目光锁住林澈。
所有目光聚焦林澈。
只见林澈缓缓起身。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袖褶皱,动作从容。他看向脸色惨白、惊慌失措的王总,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得意,只有一种彻底的平静和……怜悯。
“抱歉,陈总。”林澈声音清晰冷静,打破死寂,“恐怕不能。”
王总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尖叫:“林澈!你胡说什么!你疯了?!”
林澈不看他,目光平静扫过震惊的宏盛团队和面沉如水的陈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今天坐在这里,是出于职业操守,完成职责内的交接。而非回来任职。”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王总那副世界崩塌的惨状,给出最后一击:
“事实上,我已接受宏盛集团正式邀请,下周入职,担任新成立的战略投资部总监,全面负责本项目及后续战略协同。”
“什……什么?!”王总彻底懵了,大脑空白,瞪着林澈,又转向陈总,语无伦次:“陈总!这……不可能!他是我的员工!你们这是恶意挖角!”
陈总终于看他,眼神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王总,请注意言辞。宏盛聘请人才,无需你批准。我们认为,林澈先生的才华和品行,放在贵公司打扫厕所,是巨大的浪费。”
“打……打扫厕所……”王总像被掐住脖子,脸涨成紫红,浑身剧颤,几乎站不稳。他最大的恐惧与羞辱,被当众揭开。他感觉自己是被扒光示众的小丑。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被推开。
创科HR总监与总部特派财务审计站在门口。HR总监手拿文件夹,声音干涩:“王总……抱歉。总部紧急指令……因您重大管理失误,滥用职权,险致公司失去核心客户与顶尖人才,声誉受损……董事会决定,您即刻起停职,接受全面调查!”
王总猛地后退,撞上会议桌。水杯晃倒,水流满桌,浸湿了那份未签的合同。他双眼空洞,嘴唇哆嗦,看看HR,看看林澈,再看看陈总……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的权力、地位、骄傲,在这一刻,被碾成齑粉。
林澈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瘫软在椅、仿佛瞬间苍老十岁的男人,眼中无波。他转向陈总,微微颔首:
“陈总,后续合同,宏盛法务会直接与创科总部对接。我就不参与了。”
陈总起身,主动伸手:“当然。林总监,宏盛欢迎你。”
两只手在空中交握。
一只沉稳有力,握着未来。 一只……已然崩塌,只剩狼狈与悔恨。
07
王总被停职调查的消息,像一场无声的瘟疫,瞬间席卷了创科。
起初是工位间的窃窃私语,随即化为压抑不住的哗然,最后,竟凝成一种诡异的、带着解放感的沉默。员工脸上交织着震惊、茫然,以及一丝不敢表露的快意。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紧闭,百叶窗拉得严实,隔绝视线。但里面传来的声响——东西扫落的碎裂声,压抑的低吼——却清晰地钻进每个竖起的耳朵。
HR总监和总部审计冷着脸守在门口。偶有王总心腹抱着纸箱低头进出,个个面如死灰,忙着切割关系,惶惶不可终日。
几小时后,门开了。
王总走了出来。
他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昂贵的西装皱巴巴,沾着水渍。领带不见,衬衫扣子崩开,露出青筋暴起的脖颈。头发凌乱,眼袋深重,脸上是灰败的耻辱、愤怒与茫然。他抱着半空的纸箱,里面散着茶杯、名牌、几本管理鸡汤书——他在创科的全部痕迹。
两名保安面无表情地跟在身后,像押送。
走廊上,员工们瞬间静止,目光复杂地投向这个曾不可一世、如今狼狈不堪的身影。
王总低头,想躲开那些目光。可它们像针,无处不在。他感到好奇、怜悯、幸灾乐祸,甚至轻蔑。众叛亲离的滋味,从未如此清晰。他手指死死抠着纸箱边缘,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就在他快到电梯口时,前方出现一个身影。
林澈。
他收拾好了个人物品——一个简洁公文包,一个轻便纸袋。身姿挺拔,神情平静,像在下班回家。
两人目光相遇。
一个慌乱狼狈,充满失败者的怨恨。 一个冷静优雅,带着胜利者的从容。
极致对比,刺痛所有人的眼睛。
王总脚步顿住,嘴唇哆嗦,想骂,想问,想求……最终,所有话堵在喉咙,化作哽咽。他知道,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林澈目光在他纸箱上停留一瞬,抬眼,对上他充血的双眼。
没有嘲讽,没有炫耀,只有一种彻底的淡漠。
“王总,”林澈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收拾好了?”
这平常一问,此刻成了最极致的讽刺。王总脸瞬间扭曲,手臂剧烈颤抖。
林澈没等他答,目光扫过屏息的员工,继续平静道:
“一家公司的价值,不在于墙上口号多响,朋友圈多整齐。”
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在于它创造了什么,解决了什么问题,以及…是否真正尊重创造价值的人。”
他最后看一眼面如死灰的王总,语气淡然:
“希望您的下一站,能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说完,他侧身,让开电梯路。一个简单动作,却充满居高临下的姿态——他才是掌控去留的人。
王总猛地低头,耻辱如火灼烧五脏。他几乎是小跑着,踉跄冲向电梯,仿佛多留一秒都会崩溃。保安紧随。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让他身败名裂的地方。
办公区死寂几秒。
随即,不知谁先带头,轻轻的掌声响起,迅速蔓延,变得热烈真诚。员工脸上洋溢着解脱与希望。他们看林澈的眼神,充满敬佩与感激。
林澈未动容。他微微颔首,拿起东西,步伐沉稳走向电梯。
没有回头,看一眼这曾压抑、如今因他离开而焕发一丝生机的牢笼。
几天后,行业高端峰会。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林澈作为宏盛新晋战略投资部总监,是会场焦点。他着定制西装,举止从容,与业内大佬谈笑风生,气场浑然天成,与在创科时的沉默技术骨干判若两人。
会场角落阴影里,坐着王总。
他穿不合身的旧西装,头发稀疏油腻,眼神躲闪,端着杯酒,半天未喝。他试图融入谈话,对方却礼貌疏离地应付几句,便走开。他像被遗忘的旧家具,与光鲜环境格格不入。
他看到了中心的林澈。
看到那些他曾费尽心思想巴结的大人物,此刻主动与林澈交谈,态度亲切甚至带尊重。看到林澈自信从容,周身散发着他从未拥有过的权威与魅力。
强烈对比像钝刀,反复切割他的心脏与尊严。
他曾是林澈上司,可随意命令、羞辱、夺功。现在,他坐阴影里,连搭话的勇气都没有。林澈的高度,是他无法企及,甚至无法仰望的所在。
悔恨、嫉妒、愤怒、不甘如毒蛇噬心。他猛地灌下那杯酒,辛辣灼喉,却烧不化彻骨寒意。
就在这时,林澈似结束谈话,目光扫过会场,恰与王总视线相遇。
王总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躲,却无处可躲。
林澈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不到一秒。
没有仇恨,没有嘲讽,甚至无一丝波澜。
像看一件完全无关紧要、不值得多花一秒注意的物品。
然后,林澈自然转身,继续交谈,脸上带恰到好处微笑,仿佛刚才对视从未发生。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王总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掐掌心,却感觉不到痛。他只觉前所未有的、彻头彻尾的失败与渺小,将他彻底淹没。
他狼狈站起,几乎是逃离会场,将身后繁华与光芒彻底隔绝。
而林澈,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他第二眼。
旧的时代已彻底落幕,连同它的腐朽与荒唐,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新的篇章,正在他脚下从容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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