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01
墙上挂着他和妻子王莉十年前的结婚照，照片里的两个人笑得跟蜜一样甜。
可如今，那张照片就像一个无声的讽刺，提醒着他现在的生活有多么不堪。
今年34岁的李诚，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从乡下考学出来，留在了城里，凭着一股子老实肯干的劲儿，在一家建筑公司当技术员，一干就是十年。
他的人生信条简单得像一根直线：好好上班，挣钱养家，看着一双儿女长大，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可这根直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王莉硬生生掰弯了。
“回来了？”
王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股子不耐烦的凉意。她头都没抬，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在上面划拉着，视频里传来一阵阵刺耳的笑声。
“嗯，回来了。”
李诚换下鞋，把公文包放在鞋柜上，一股饭菜馊了的酸味儿钻进鼻子。他探头一看，厨房水槽里堆着中午的碗筷，上面还沾着干掉的饭粒。
“今天……没做饭吗？”李诚小心翼翼地问。
王莉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没看见我正忙着吗？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是猪八戒投胎啊？想吃自己不会做？或者叫外卖啊，哦，我忘了，你舍不得那点外卖钱。”
一连串的抢白，像一把把小刀子，扎在李诚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上了一天班，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又一场争吵的开始。
这样的场景，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曾几何时，王莉也是个温柔体贴的姑娘。当年她是厂里的一枝花，多少年轻小伙追在她屁股后面，可她偏偏就看上了李诚这个闷葫芦。
她说，就喜欢他的踏实，跟他在一起有安全感。
可这份“安全感”，在两个孩子出生、柴米油盐的琐碎磨光了所有激情后，就变成了她口中最常念叨的“没出息”。
“你看看人家隔壁老王，都换了新车了！你再看看你同学张伟，人家老婆手上那钻戒，比鸽子蛋都大！我呢？我跟着你图什么？就图你老实？老实能当饭吃吗？”
这些话，像魔咒一样，隔三差-五就在李诚耳边响起。
他从最初的愧疚、想办法弥补，到后来的麻木，只用了短短两年。
他不是不想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可他就是个普通的技术员，没背景没人脉，每个月工资就那么点，还完房贷，剩下的钱得掰成八瓣花。
他以为，只要他更努力，更迁就，这个家就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可他不知道，家里的天平，早就已经歪了。王莉的心，也早就飞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02
王莉最近迷上了跳舞，不是广场上那种大妈舞，是得去舞厅跳的交谊舞。
起初，李诚是支持的。他觉得王莉当了这么多年的全职太太，圈子小，是该出去散散心，有个自己的爱好。只要她能开心点，别整天唉声叹气，花点钱就花点钱吧。
可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他的预料。
王莉像是着了魔，从一开始的一周去一次，变成了隔天就去。
她还买了好几条漂亮的舞裙，料子滑溜溜的，裙摆大得能转成一朵花。
每一条，都价格不菲。
“你这裙子……得不少钱吧？”一次，李诚看着王莉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心疼钱了？”
王莉立刻停下动作，冷冷地看着他，“我花我自己的钱，你管得着吗？再说了，去那种地方，能穿得寒酸吗？我丢得起那个人，你丢不起吗？”
李诚被噎得说不出话。王莉是没有收入，但她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李诚的工资卡，从结婚那天起就在她手上。
真正让李诚心里犯嘀咕的，是另一件事。
王莉每次跳舞回来，身上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她自己的那种花果香，是一种很陌生的、带着点烟草味的男士古龙水味。
很淡，但李诚的鼻子尖，闻得真真切切。
“你身上……什么味儿？”
那天晚上，王莉回来得特别晚，快十一点了。李诚给她倒了杯水，终于还是没忍住。
王莉端着水杯的手僵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怒气：
“李诚，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舞厅里人那么多，男男女女的，身上沾点味儿不是很正常吗？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她把水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水都溅了出来。
“我辛辛苦苦在家给你带孩子做家务，好不容易找个乐子放松一下，你还疑神疑鬼！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你要是不信我，我明天就不去了！就在家待着，当个黄脸婆，让你看着满意！”
一通连珠炮似的发作，把李诚后面的话全都堵死了。
他看着妻子涨红的脸，和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心里的那点怀疑，瞬间就被愧疚给淹没了。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问。”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赶紧上前去收拾桌上的水渍。
“哼！”王莉扭过头，不再理他。
从那以后，李诚再也不敢问关于舞厅和香水味的任何事。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是自己太敏感了。
可那股挥之不去的古龙水味，就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扎在了他的心里。
03
就在李诚被家庭的压抑氛围搞得喘不过气时，工作上却迎来了一缕“阳光”。
公司新调来一位部门主管，姓黄，四十多岁，戴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跟谁说话都是笑眯眯的。
大家都叫他黄主任。
黄主任跟别的领导不一样，他似乎对李诚这个不爱说话、埋头干活的老实人特别“赏识”。
开会的时候，他会特意点名表扬李诚做的技术方案详细周全；路过李诚工位时，会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句“小李，好好干，我看好你”。
李诚哪受过这种待遇，一时间受宠若惊，干活更卖力了。他觉得，自己这是遇到贵人了。
一天下班，李诚在公司门口，远远地看到王莉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那车他眼熟，正是黄主任新买的那辆。
李诚的脑袋“嗡”的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他几乎没有思考，骑上自己的旧电瓶车，就远远地跟了上去。
他的心跳得像打鼓，手心里全是汗。他不敢想，如果车里坐着的是黄主任，那会是怎样一个场面。
黑色轿车不紧不慢地在前面开着，李诚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可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金碧辉煌的金店门口。
李诚躲在马路对面的大树后，眼睁睁地看着车门打开，王莉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攥紧了拳头，准备冲过去。可紧接着，驾驶座的门也开了，下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打扮得珠光宝气。
两个女人有说有笑地挽着胳膊，一起走进了金店。
李诚愣在了原地。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个跳梁小丑。
一股巨大的羞愧感淹没了他。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天一上班，黄主任就笑呵呵地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
“小李啊，昨天让你爱人陪我老婆去挑个首饰，没耽误你家事吧？我老婆那人，眼光不行，没个伴就不会买东西。多亏了你爱人，给她参谋了个好款式。”
原来是这样！
李诚心中的巨石“轰隆”一声落了地。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没……没耽误，黄主任您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黄主任亲热地搂着他的肩膀，“以后你家里有什么事，也尽管跟我说。咱们不光是同事，也是朋友嘛！”
看着黄主任那真诚的笑脸，李诚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小人，居然会怀疑这么好的领导。
04
“金店事件”像一剂强心针，让李诚彻底打消了对王莉的怀疑。他开始反思，觉得妻子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自己没本事。
他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对王莉几乎是百依百顺。
可没过多久，他又发现了一件蹊跷事。
他在收拾床底的旧鞋盒时，无意中发现里面藏着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厚厚一沓百元大钞，足足有两万块。
这笔钱是哪来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再次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他没有直接去问王莉，而是选择了偷偷观察。
终于，在一个周六的下午，王莉说要去跟朋友打牌，然后就精心打扮了一番出门了。李诚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看着王莉进了一家非常高档的酒店。
那一刻，李诚感觉天都塌了。愤怒和屈辱像火山一样在他胸中爆发。
他失去了理智，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他声音颤抖地对警察说，他要举报，这家酒店的某个房间里，有人在进行卖淫嫖娼。
几分钟后，两名警察赶到了。李诚带着他们，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那个房间门口。
“警察！开门！”
房门打开了。
然而，门里的景象，却让李诚当场石化。
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不堪的场面，而是一屋子的女人，围着一张大桌子，正在热火朝天地打麻将。王莉赫然就在其中。
“谁报的警啊？有病吧！”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嚷嚷道。
王莉看到了门口的李诚，和李诚身后的警察，她的脸先是煞白，然后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李诚！你……你居然跟踪我？你还报警？！”
她冲了过来，当着所有人和警察的面，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李诚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李诚被打懵了。
他感觉不到脸上的疼，只感觉到火辣辣的羞辱。
“我跟姐妹们打个牌，你居然说我……说我卖淫？你还是不是人！”王莉哭喊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警察了解情况后，也把李诚狠狠批评教育了一顿。
李诚像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回到家，迎接他的是王莉的冷暴力和无休止的谩骂。
“跟踪狂”、“神经病”、“窝囊废”，所有恶毒的词语，都从他曾经深爱的妻子口中吐了出来。
这一次，李诚彻底败了。他开始严重地自我怀疑，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病，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05
经历了“酒店报警”那场惊天动地的乌龙之后，李诚彻底熄了火。他不敢再有任何怀疑，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这天，王莉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对李诚说：
“我这几天心情不好，被你气得胸口疼。我约了小丽（她的闺蜜），去邻市的温泉酒店住两天，泡泡温泉散散心。”
李诚哪敢说个“不”字，只能点头哈腰地答应。
王莉走后的第二天，家里就出事了。
五岁的女儿半夜突然发起高烧，还上吐下泻，哭闹不止。李诚吓坏了，抱着女儿就往医院跑。
看着女儿烧得通红的小脸，和手上扎着的输液针，李诚心如刀割。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王莉打电话。
可是，他拨了十几次，王莉的手机始终提示无人接听。
李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突然想到了王莉的闺蜜小丽，赶紧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小丽吗？我是李诚。王莉跟你在一起吗？她手机怎么一直没人接？孩子病了，在医院呢！”
电话那头的小丽愣了一下，语气充满了惊讶：
“什么？莉莉跟我在一起？没有啊！她前两天跟我说，是你们公司组织优秀员工家属旅游，黄主任特批她带孩子去的，她还说你工作忙走不开呢！怎么？她没跟你说吗？”
“黄主任”、“公司旅游”……
这几个词，像一道道闪电，狠狠地劈在了李诚的天灵盖上！
他猛地想起来，黄主任这周，正好也请了年假！
之前所有被刻意压下去的怀疑、那些被“误会”掩盖的真相，在这一刻，全都炸开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把女儿暂时托付给闻讯赶来的邻居，发疯似的冲出医院，开着他那辆破旧的电瓶车，用最快的速度向邻市赶去。
他只有一个念头，去那家温泉酒店！
到了酒店，他冲到前台，谎称是王莉的丈夫，她忘了带东西，自己是来给她送的。前台服务员没多想，就帮他查到了房间号。
3306房。
李诚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浑身都在发抖。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所有的血液，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颤抖着抬起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用力一拧，猛地将门推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