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的哲学革命是围绕哲学观的变革这一轴心而展开的。哲学观的变革在根本上表现为学科基本范式的创新与转换。在呈现方式上,马克思的哲学革命要求实现从“观”到“体系”的深化。在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当代发展中,亟待建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完成这样的任务必然需要知识的创新,还必须实现学科基本范式的创新与转换。
原文 :《马克思哲学革命:学科基本范式的创新与转换》
作者 |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庄友刚
图片 |网络
今年是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下简称《提纲》)写作的180周年。作为包含着新世界观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提纲》系统阐明了新唯物主义的出发点,呈现了唯物史观的总体轮廓,更为重要的是,拉开了马克思哲学革命的大幕。180年后重读《提纲》,仍然可以深刻感受到这场哲学革命所带来的震撼。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马克思所发动的这场哲学革命还没有终结,尚在进行中,具有当代意义和效应。
哲学革命的核心是哲学观的系统变革
《提纲》的第十一条指出,哲学家们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如果说《提纲》的前十条内容的重心是指明旧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阐明新唯物主义的出发点,那么第十一条则是着重阐明了马克思对“哲学”本身的不同理解,即哲学观的变革。这是马克思哲学革命的核心所在。由于只是匆匆写成供以后进一步研究用,《提纲》并没有对新哲学观进行系统阐述。但是,如果结合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不同时期的相关论述,马克思主义的新哲学观就可以得到完整的揭示。可以从几个基本方面来说明新旧哲学观的差异。
在性质上,旧哲学观把哲学理解为包罗万象的学问,是科学的科学。在古代,一切都在哲学中。近代以后,尽管具体科学一门一门地从哲学中独立出来,但是哲学仍然被理解为是高于和优于具体科学的,用黑格尔的话来说,是时代精神花园中最盛开的花朵。新哲学观则把哲学理解为关于世界观的学问,研究的是世界的一般规律。在学科地位上,哲学和具体科学是并列的、平等的,只是研究的对象、承担的任务不同罢了,不存在孰高孰低、孰优孰劣的问题。
在功能上,旧哲学观把哲学定位在对世界的解释上,不能理解哲学在改造世界中的作用。而新哲学观则是在肯定哲学解释世界的功能的基础上,更强调哲学在改变世界中的作用。这也是《提纲》第十一条的根本指向所在。当然,哲学作为思想理论不是直接改造物质性的世界,而是通过对实践的深刻理论指导发挥着改变世界的功能。
在发展动力上,以往的哲学家们把思想的力量理解为哲学发展的根本的甚至是唯一的动力。正如恩格斯在《费尔巴哈论》中所指出的,在从笛卡尔到黑格尔和从霍布斯到费尔巴哈这一长时期内,推动哲学家前进的,绝不像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只是纯粹思想的力量。新哲学观肯定思想的力量,承认理论的对立和斗争是推动哲学前进的重要动力,但这不是根本动力,更不是唯一动力,真正推动哲学家们前进的主要是自然科学和工业的强大而日益迅猛的进步。
在哲学的表现或呈现方式上,旧哲学是体系哲学。这种体系哲学一定要从某个抽象的、普遍的范畴出发,并以带有绝对真理性质的结论作为结束。哲学必须要以“体系”的方式呈现,没有体系不成哲学。由此我们也就可以理解黑格尔为什么一定要建构一个体系,甚至为了体系不惜牺牲革命的方法。正像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一版序言中所批评的那样,最不起眼的哲学博士,甚至大学生,动辄就要创造一个完整的“体系”。马克思的新哲学观根本批判并摒弃了体系哲学,不再以体系哲学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哲学观念。正因为这样,为了避免误解,马克思通常用“我们的新世界观”“我们的新唯物主义”等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哲学思想,而不用“哲学”来指称自己的理论,因为在那个时代,哲学就是体系哲学。
新旧哲学观的差异不局限于这几个方面,但是这几个基本方面足以充分说明哲学观的变革是系统性的,是整个学科基本范式的革新。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我们强调马克思哲学革命的核心是哲学观的系统变革。
从“观”到“体系”:哲学革命的深化
从《提纲》的第十一条可以看出,马克思表达了新的哲学观,尽管这一新哲学观要结合此后创始人的相关论述才能得到较为完整的理解和把握,但是新哲学观在《提纲》中已经开启。也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我们说《提纲》拉开了马克思哲学革命的大幕。另外,哲学观变革的实现尚不等于哲学革命的完成,哲学观的革新还只是思想的创新,思想的创新还需要系统化的理论表达。建构起相应的理论体系,实现从“观”到“体系”的转变,这是马克思哲学革命深化的必然逻辑和趋势。
“观”是思想的创新,具有零散性、碎片化的特点,必须进行系统化、体系化的理论建构,深层展现其内在的理论逻辑。这既是思想本身的建设需要,也是思想服务生活的需要。只有实现了体系化的理论建构,这种思想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与传播,才能更好地发挥解释世界和改变世界的功能。“观”是思想的创新,“体系”则是思想的丰富和深化,马克思的哲学革命不仅指思想观念的创新,更包括新理论形态的创建。“体系”是一个包括观点、方法、原则、立场、价值导向等内容在内的逻辑自洽的理论系统。正因为如此,对于马克思的哲学革命,不仅要从《提纲》来理解,更要结合《德意志意识形态》等文献来理解。体系化的阐释是哲学革命必然要求的理论表达。
必须注意的是,哲学理论体系的建构并不是回到旧的体系哲学,不是要建构“体系哲学”意义上的体系。一个时期内,国内学界曾经围绕马克思主义哲学有没有体系的问题展开过争论,现在这一问题已经十分明了了。在体系哲学的意义上,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反体系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诞生伊始就是对体系哲学的批判与超越,马克思哲学革命的意义即在于此。体系还可以在另一个层面上来理解。任何理论表达都需要从一定的观念前提出发,经过一定的逻辑分析最后得出相应的理论结论,同时把握并呈现这些理论结论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如果从这样的意义上来理解体系,那么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有体系的,而且必然呈现为一定的理论体系。体系的建构是哲学革命深化的必然要求。
马克思哲学革命的当代延续和效应
马克思的哲学革命是围绕哲学观的变革这一轴心而展开的。哲学观的变革在根本上表现为学科基本范式的创新与转换。在呈现方式上,马克思的哲学革命要求实现从“观”到“体系”的深化。就此而言,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具有重要的当代启示意义。
在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当代发展中,亟待建构面向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主战场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完成这样的任务必然需要知识的创新,但是这种创新不是知识的单纯量的增加,还必须实现学科基本范式的创新与转换。像马克思的哲学观的变革那样,应是思维方式和研究进路的系统性革新,唯有如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哲学社会科学的新型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的建构才是可能的。
与此同时,创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哲学社会科学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既要有思想的创新,又要有新型理论形态的创造。观念的创新需要体系化的理论表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必然要求理论形态的创新与更替,实现从“观”到“体系”的深化。
值得注意的是,从“观”到“体系”的深化是一个过程,不是一次理论建构就能完成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正是在这样的发展中呈现为一系列不同的理论形态。也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我们才认为,在一定意义上来说,马克思发动的哲学革命在今天还没有终结,仍然具有当代效应。就此而言,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的建构,是马克思哲学革命的当代延续,是其有机构成部分。
文章为社会科学报“思想工坊”融媒体原创出品,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961期第3版,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本期责编:潘 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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