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渊案如果一直着眼在赔偿,那证明是真的掉进作者的圈套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场官司里,各色人马轮番上场,什么贾雨村门子薛蟠。
唯独此案中的苦主,冯渊的家人,他们没有自己的声音。
苦主的呈词里有要求赔偿吗?
没有!
苦主的这样说的:
那原告道: “被殴死者乃小人之主人。因那日买了一个丫头,不想是拐子拐来卖的。这拐子先已得了我家的银子,我家小爷原说第三日方是好日子,再接入门。这拐子便又悄悄的卖与薛家,被我们知道了,去找拿卖主,夺取丫头。无奈薛家原系金陵一霸, 胁仗势,众豪奴将我小主人竟打死了。凶身主仆已皆逃走,无影无踪,只剩了几个局外之人。小人告了一年的状,竟无人作主。望大老爷拘拿凶犯,剪恶除凶,以救孤寡,死者感戴天地之恩不尽!”
苦主说:被殴杀之死的是我的主人。因为那天买了一个丫头,没想到是人贩子拐卖来的。这个人贩子先收了我家的银子。我家主人说第三天是好日子,那天再接进门。这人贩子又悄悄卖给了薛家。然后被我们知道了,去找卖主算账,夺取丫头。无奈薛家是金陵一霸,仗着权势,他们的奴仆竟然把我的小主人打死。凶手主仆都已经逃走,只剩了几个局外之人。我告了一年的状竟然没有人作主。
冯渊家人的诉求是什么?
希望大老爷缉拿凶手,剪恶除凶,以救孤寡,死者感戴天地之恩不尽!
有一个字提到赔偿吗?
没有。
那么提出赔偿就能了事的是谁呢?
是门子!
门子是什么人?
是看到了雨村是老相识,觉得自己可以趁此机会获取刚刚上任的大老爷欢心,好为自己的晋升铺路的基层执法人员。
他说冯家人告状不过是为了钱,见有了银子,想来也就无话了。
什么叫“想来”?
那就是门子的个人猜测。
所谓的冯家为的是钱,压根就是门子个人猜想。
门子道:“......薛家有的是钱,老爷断一千也可,五百也可,与冯家作烧埋之费。那冯家也无甚要紧的人,不过为的是钱,见有了这个银子,想来也就无话了。老爷细想此计如何?”
谁觉得一定是冯家人口稀疏,打官司是为了赔偿呢?
是贾雨村!
贾雨村是什么人?
是已经拿到“护官符”,明白处置薛家会对自己的仕途有多大影响,并一心要把这个案件作为“投名状”献给四大家好保住官位,抱住贾王两个家族的大腿好飞黄腾达的官油子。
在他眼中,冯家最好是为了钱在打官司。如果不是,那冯家剩下的家人,也就不必留了。
就像后来的石呆子,他的不卖最好是在哄抬高价。如果不是,贾雨村就帮他“体面”的失掉古扇。
雨村详加审问,果见冯家人口稀疏,不过赖此欲多得些烧埋之费,薛家仗势倚情,偏不相让,故致颠倒未决。雨村便徇情枉法,胡乱判断了此案。
觉得花点钱就能搞定的是谁呢?
是薛蟠!
不尊重他人性命,视别人的性命为儿戏,靠着有权有势的亲戚就可以为所欲为的纨绔。
人命官司一事,他竟视为儿戏,自为花上几个臭钱,没有不了的。
苦主冯家的声音呢?
没有!
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权势之下,欲辩难辨。
有趣的是,作者在贾琏处理鲍二家的吊死一案中,几乎是一比一再现了权势之下小人物的苦楚。
贾琏一径出来,和林之孝来商议,着人去作好作歹,许了二百两发送才罢。贾琏生恐有变,又命人去和王子腾说,将番役仵作人等叫了几名来,帮着办丧事。那些人见了如此,纵要复辨亦不敢辨,只得忍气吞声罢了。
鲍二家的死后,贾琏给了这位女子家人二百两赔偿。苦主家人愿意吗?
不愿意!
但贾琏是贾府公子,又借着舅舅王子腾的权势,叫了几名执法人员帮着撑场面。于是苦主家人知道惹不起,只能闭上嘴,忍气吞声接受了所谓的“赔偿”!
冯渊的家人,告了一年的状。如果是为了要赔偿,大可以和薛家私了。薛家有的是钱,薛蟠走了,薛蝌一家还在金陵呢。为大哥哥家出点钱,薛蝌能不愿意吗?
说白了,冯家人顶着压力告状,不过求一个“公道”二字。
但苦苦熬了一年,来了一个贾雨村,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楞说凶手死了。
平头老百姓,怎么有能力去质疑青天大老爷呢?
正义的伸张,依赖于执法者的大公无私。
而当执法者公然为了私欲践踏法律之时,别说正义,便是真相也只能默默湮没在岁月长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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