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水师成军时,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吨位达7335吨,305毫米巨炮雄视东亚,纸面实力号称“亚洲第一”。清廷上下沉浸于虚假安全感,殊不知日本正暗中磨刀。
当北洋水师因经费短缺七年未添新舰时,日本天皇带头节衣缩食,妇女下南洋赚钱,举国筹资买军舰。
至1894年,日本委托法国建造的“严岛”“松岛”“桥立”三舰已全部下水,专为克制定远、镇远设计。慈禧却挪用了本应用于海军的1400万两白银修建颐和园,这笔巨款足以再造两支北洋舰队。
更致命的是装备的实质差距。黄海海战爆发时,中日参战舰数均为12艘,但北洋舰队总吨位3.4万吨远低于日本的4.1万吨;航速仅10节,比日军慢三分之一;最悬殊的是速射炮数量:清军仅有3门,日军却装备97门。
这意味着日军每分钟可倾泻232发炮弹,而清军只有23发,火力密度相差十倍。
炮弹里的沙土
战争爆发时,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率舰队从威海卫出发迎敌,竟将大批弹药留在基地。黄海鏖战中,“经远舰”发射的305毫米炮弹击中日舰后未爆炸,拆验发现弹头填充的竟是沙土而非火药。英国顾问琅威理曾痛心疾首:“北洋各舰演习时连实弹都舍不得用,只能反复发射木弹!”
炮弹造假背后是触目惊心的腐败链条。江南制造总局生产的劣质弹药牵扯层层回扣,主管军工的官僚与商人勾结牟利。李鸿章亲信盛宣怀掌控的招商局,在战前竟以高价租用英国商船“高升号”运兵,致使该船遭日舰轻易击沉。更荒唐的是,清军士兵常因饥饿溃逃,因为军粮采购也被层层克扣。
指挥体系的混乱同样致命。丁汝昌本为陆军将领,因李鸿章提拔执掌海军,对海战一窍不通。黄海海战中,他采用落后的“夹缝雁行阵”横队迎敌,使舰队火力无法集中。
负伤后又中断指挥且未指定代理旗舰,导致全军陷入混乱。而日本海军将领伊东祐亨留学英国,精通现代海战理论,此消彼长间,胜负早已注定。
断裂的指挥链
黄海海战刚打响五分钟,北洋舰队旗舰“定远”的舰桥就被炮火震塌。提督丁汝昌浑身是血,信号旗系统全毁。更致命的是,他倒下前竟没指定代理指挥官。整整五小时的恶战中,北洋各舰再未收到一条统一指令,成了“聋子打群架”。
这种混乱早有伏笔。丁汝昌本是骑兵将领,因淮军出身被李鸿章硬塞到海军提督位子上。他对海战的理解停留在“水上骑马冲锋”阶段,甚至因不熟航海术语,日常训练都依赖副手刘步蟾翻译。
而日军指挥官伊东祐亨不仅留学英国,还亲自设计过军舰,连日本最新战舰“严岛号”的炮位布局都是他的手笔。
更荒诞的是战场外的掣肘。开战前,丁汝昌曾提议主动出击,却被李鸿章严令“不得远离威海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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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在花园口登陆时,清军陆军早跑得无影无踪,任由日军大摇大摆架起炮台,把北洋舰队退路堵死。而南洋、福建、广东三支水师全程作壁上观,眼睁睁看着兄弟部队被围歼。
困局
退守威海卫的北洋舰队,像一头被铁链锁住的巨兽。日军陆军攻占陆上炮台后,调转炮口猛轰港内军舰。此时李鸿章竟发来电报:“若突围,则战舰毁;若死守,或保船……” 保船制敌四个字彻底捆住了将士手脚。
“来远号”管带邱宝仁看着弹药库仅剩的沙土训练弹,把佩剑狠狠摔在甲板上。这些假炮弹连木靶都打不穿,更别提日军的铁甲舰。而日军用的却是下濑火药,这种新式炸药能瞬间引燃钢铁,黄海海战中“超勇号”就是被它烧成铁架子的。
当日军鱼雷艇夜袭时,“定远舰”挨了三发鱼雷。按规程本应紧急抢修,可备件库里连根替换钢管都没有。这艘亚洲第一巨舰像断腿的巨人,瘫在浅滩上成了固定炮台。更绝望的是,岸上守军见到日军旗帜,竟成建制溃逃,把装满弹药的炮台拱手送人。
最后时刻,刘步蟾下令炸沉“定远舰”以免资敌。这位曾留学英国的将领,在舱内点燃火药前喃喃道:“如此朝廷,如此海军,亡矣何惜!”
溃败的何止是舰队
《马关条约》签字的笔还没放下,日本国库已堆起三亿两白银,相当于清朝六年财政收入。这些钱立刻变成日本扩军的资本:日俄战争中的主力舰“三笠号”,就是用大清赔款造的。
但更深重的伤疤在精神层面。黄海海战后,北京茶楼里流传着怪谈:“北洋水师炮管里塞满李中堂(李鸿章)的雪花银!”民众对朝廷的信任彻底崩塌。六年后八国联军进北京,竟有百姓帮着扶梯子、运弹药,在他们眼里,洋人比官府更可信。
而日本间谍宗方小太郎战前的预言正在应验:“清国之败,非器不利,乃国魂死矣。”当东京小学生用零花钱捐军舰时,颐和园里正唱着《四海升平》的堂会;当日本军官研究德国新战术时,清军将领在苦练磕头仪轨。一边是举国战争机器,一边是官僚生意经。
浪涛下
2014年,威海打捞出一批黄海海战遗留炮弹。X光扫描显示:31%的炮弹内部掺有陶土、煤渣甚至碎石。而在同一片海域,人们修复了邓世昌的望远镜,镜片早已浑浊,金属支架却依旧铮亮。
甲午的硝烟散去百年,那片染血的海域依旧在低语:尊严,从不在谈判桌上捡拾,只在炮膛中锻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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