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健被他噎得一口气没上来,指着他的鼻子,手都抖了:“你……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沈泽没理会他的暴怒,只是把我轻轻放在客厅那张巨大的真皮沙发上。我陷进柔软的皮质里,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童话书。
他这个动作,像是在宣告我的位置,也像是在腾出手来,准备好好算账。
“爸,”沈泽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你有多久没正眼看过她了?”
沈健语塞,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顾如烟见状,立刻又开始抹眼泪,扶着沈健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老爷,你别动气,都
是我的错,是我没把孩子教好,让阿泽对我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
她一边哭,一边偷眼瞧沈泽,那眼神里的算计和委屈混在一起,演技堪称一绝。
“误会?”沈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从身后拿出一沓纸,不轻不重地甩在茶几上。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顾柔柔吓得一缩脖子,躲到了沈健身后。
“这是下午刚出的检查报告,”沈泽的目光扫过顾如烟惨白的脸,最后落在沈健身上,“既然顾阿姨说自己尽心尽力,那不如请父亲亲自看看,这半年的‘成果’。”
沈健皱着眉,显然不想碰那叠东西。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儿子用来顶撞他的工具。
顾如烟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盯着那份报告,像是盯着什么催命符。
沈泽没指望他们会主动看,他抽出一张,缓缓念道:“沈雪柠,女,十五岁。诊断结果:重度营养不良,慢性肠胃炎,伴有脱水症状。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部分伤口存在反复撕裂迹象,另有陈旧性骨裂……”
他每念出一个词,顾如烟的脸就白一分。
沈健的表情也从盛怒,慢慢转为惊愕,最后是难以置信。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那些冷冰冰的医学名词,心里却在想:哥哥,别念了……爸爸知道了,会更觉得我麻烦……
沈泽的声音顿了一下,他抬眼看向我,然后视线转向沈健,语气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医生说,她胃里残留的食物,大部分是隔夜的冷饭,甚至有些已经变质。他还问我,这是虐待,还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沈健脸
上。
沈家是什么门第?穷?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也是最大的羞辱!
“不可能!”顾如烟尖叫起来,彻底失了态,“我没有!我每天都让厨房给她做营养餐,是她自己不吃!是她自己要把饭菜倒掉的!”
她扑到沈健脚边,哭得肝肠寸断:“老爷,你要信我啊!我怎么会害雪柠?她是你的女儿,我也把她当亲生的看待啊!”
“亲生的?”沈泽冷笑,“你看看你女儿,再看看我妹妹。你管这叫‘亲生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柔柔和我身上。
她穿着名牌公主裙,脚上是镶着亮片的小皮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个橱窗里的洋娃娃。
而我,虽然换上了新衣服,但那瘦弱的体型和苍白的脸色,根本藏不住。两相对比,刺眼又讽刺。
顾柔柔被看得不自在,小声辩解:“妈妈对我好,也对姐姐好呀……是姐姐自己不听话,老是惹妈妈生气……”
“她是怎么不听话的?”沈泽步步紧逼,“是把自己饿成皮包骨,还是把自己打得浑身是伤?”
“我没有打她!”顾如烟还在狡辩,“那些伤是她自己弄的!她有自残倾向!医生!对,心理医生可以作证!”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说:“我请的心理医生每周都来,她最清楚雪柠的情况!老爷,我们可以把医生请来对质!”
沈泽像是听腻了她的表演,不耐烦地打断:“不必了。”
他弯腰,从那叠报告里又抽出一张,扬了扬:“这里还有一份精神评估。上面写着,雪柠长期处于紧张、恐惧的环境中,有严重的应激障
碍和重度抑郁倾向。医生建议,立刻远离施暴者和当前环境,否则随时可能精神崩溃。”
他盯着顾如烟,一字一顿地问:“顾阿姨,你说的那个心理医生,是不是也姓顾?”
顾如烟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请的所谓专家,不过是她远房一个刚拿到证的亲戚,来沈家不过是演戏给她看,顺便拿一份高额的“治疗费”。
沈健再蠢,此刻也品出不对味了。他死死盯着顾如烟,眼神里满是审视和怀疑。
“老爷……”顾如烟慌了,她知道,一旦失去沈健的信任,她就全完了。
她忽然指向旁边几个瑟瑟发抖的下人,厉声道:“是你们!一定是你们阳奉阴违,克扣小姐的饭菜,还对她动手!老爷,都是她们干的,跟我没关系!”
被点名的几个下人“扑通”一声全跪下了,磕
头如捣蒜:“老爷饶命!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夫人吩咐的!”
“夫人说大小姐不听话,要关在阁楼里反省,不准给好饭吃!”
“夫人还说,大小姐弄出声音吵到柔柔小姐弹琴,就……就可以教训一下……”
她们争先恐后地把顾如烟卖了个底朝天。
顾如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们骂道:“你们这群贱人!敢血口喷人!”
客厅里顿时乱成一锅粥,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像一出荒诞的闹剧。
沈健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他一辈子最重脸面,如今家里的丑事被这样赤裸裸地掀开,让他颜面扫地。
“够了!都给我闭嘴!”他一声怒吼,总算镇住了场面。
他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又看看状若疯妇的顾如烟,太阳穴突突直跳。
沈泽却在这时,平静地开了口:“爸,这些下人,该怎么处置,是你的家事。但雪柠,从今天起,我带走。”
“你带走?”沈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带去哪?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妹妹?”
“去我那儿。”沈泽的语气不容置喙,“至少不会让她饿肚子,不会让她挨打。”
这话又是在打沈健的脸。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乱糟糟的。我拉了拉沈泽的衣角,在他手心写下两个字:回家。
沈泽反手握住我的手,低声对我说:“我们回自己的家。”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我瞬间安下心来。
沈健还在犹豫,顾柔柔却突然跑过来,拉着沈泽的裤腿,仰着小脸,眼泪汪汪地说:“大哥哥,你不要带姐姐走好不好?你走了,柔柔会想你的。妈妈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她这话说得漂亮,既表现了对姐姐的“不舍”,又替妈妈求了情,还向沈泽示了好。
换做别人,或许真就被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打动了。
可沈泽只是垂眼看了看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
顾柔柔愣了一下,伸手接过。
“吃吧,”沈泽的语气很淡,“吃了糖,嘴巴甜一点,谎话就不会那么多了。”
顾柔柔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拿着糖,像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沈泽不再理会他们,弯腰将我抱了起来,连
同那本童话书一起。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前所未有的安心。
“沈泽!”沈健终于忍不住,再次喝道,“你把她放下!这事还没说清楚!”
沈泽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平静得可怕:“爸,你真想把事情闹大吗?比如,请记者来家里坐坐,聊聊沈家是如何‘教养’女儿的?或者,把这份报告送去警局,告她一个虐待儿童?”
顾如烟听到“警局”两个字,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沈健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挥了挥手:“……滚。”
沈泽没再多说一个字,抱着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
车子平稳地驶离沈家大宅,窗外的灯火一盏盏向后退去。
车内很安静,沈泽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他温暖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我的后背。
我把脸埋在他怀里,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不是伤心,也不是委屈,而是……终于得救了。
他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在颤抖,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柔了:“好了,都过去了。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
我哭得更凶了,像是要把这半年的恐惧和痛苦全都哭出来。
他也不催我,就那么静静地抱着,等我哭够了,才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擦干眼泪,鼻子还一抽一抽的,抬头看他。
他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头发:“哭起来像只小花猫。”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雪柠,”他忽然正色道,“哥哥跟你保证,今天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从今往后,你的家,在我那儿。”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他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谢谢哥哥。
他握紧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们是兄妹,不用说谢。”
车子最后停在一处高级公寓的地下车库。
沈泽带我乘专属电梯直达顶层。门一打开,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平层,装修是极简的黑白灰色调,干净得不像有人住。
“以后你就住这儿,”他带我走进一间卧室,“这是客房,我让人收拾过了,明天带你去买你喜欢的东西,重新布置。”
房间很大,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城市的夜景。床是柔软的白色,旁边还放了一只半人高的泰迪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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