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1月的一个傍晚,“滕旅长,坐这儿,比赛马上开始!”李斌县长冲着刚到操场的滕海清高声招呼。操场四周点着汽灯,新割下来的稻草味混着汗味飘在空气里,临时拼起的木凳显得有些摇晃。对这位刚从前线赶回淮宝修整的十一旅旅长来说,篮球赛并无吸引力,他只是出于礼貌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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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定没多久,兰冬踩着泥地小跑而来,身边跟着一位个子不高、脚步干脆的女干部。兰冬笑着介绍:“这位是盱宝区民运部长王彬,同你们旅里不少同志都打过交道。”灯光下,王彬抬手敬礼,目光直接,语速很快。滕海清回了个并不娴熟的微笑,脑子里只蹦出四个字——泼辣能干。
球赛结束,县长夫妇邀二人去家里喝碗红薯粥。饭桌上,兰冬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到个人婚姻。滕海清被问得有点尴尬,只低头喝粥。王彬却爽快:“三十二岁算啥?咱们这儿有连长三十五还没成家哩。”一句话把气氛调活。那一夜,两人不过说了几句客套话,却给彼此留下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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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追溯到更早。滕海清1910年生于安徽一个佃户家,白天跟父亲下地,晚上借油灯读《三国志》,心里盘算的却是如何让穷人抬头。16岁,他拉着家里唯一的棉被报名参军。淞沪、徐州、皖东,一个战场挨着一个战场,他靠胆子和韧劲从班长一路升到旅长。缺少的是婚姻,而非军功。
王彬则完全不同。山东巨野的逃荒路把她家带到滁县,家里八个孩子,她是老大。能读书时就拼命读,交不起学费就半工半读。日寇犯滁那年,她亲眼看着弟弟被推到街口刺死,血溅在青石板上,她在旁边被人死死按着,心里那股恨意至今没散。后来她拉起第四十工作团喊出“坚决抗日”,城外的全椒县兵丁打进来,她拿着一杆老步枪守过街角。新四军苏皖边区需要干部时,她毫不犹豫钻进芦苇荡,穿出另一端就成了王彬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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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根据地的干部多半年轻,流动性也大,组织对“个人问题”格外上心。一旦有合适对象,政委、主任、县长都会出面牵线。孔石泉政委听说王彬与滕海清见过面,立即骑马到岔河想替部队“探口风”。结果女方当天回区委会,错过了正式“面试”,让孔政委直呼遗憾。
1942年1月初,十一旅接到军部命令:与二师五旅对调,半月内完成机动。滕海清忙得脚不沾地。县长李斌看准时机,把王彬请来办公室,开门见山:“移防在即,拖久了不合适,你们干脆成个家。”王彬皱眉:“认识才一个月。”李斌摆手:“前方天天打仗,后方天天动员,咱们也得考虑干部稳定。”话虽直接,却挑不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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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2日夜,岔河小镇挂起红灯笼,县剧团敲锣打鼓,在院子里唱了两段《小桃红》。没有酒席,只煮了一锅高粱米,小伙子们自带炒豆。婚礼证词由孔政委照搬总政模板宣读,八句不到就结束。第二天拂晓,部队开拔。王彬站在村口,冻得直跺脚,也咬着牙没掉泪。滕海清骑在马上回头看,冲她举了举拳,算是告别。
之后的几个月,两人隔着一条洪泽湖不断通信。信不长,几乎全是行军坐标、粮秣情况、缴获数字。偶尔一句“注意身体”,已经是难得的温情。有意思的是,王彬后来回忆,自己最喜欢读的却是丈夫在信封背面标的日期和方位,那代表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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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夏天,师长彭雪枫给爱人林颖写信,提到“小滕夫妇结婚三天就分开,有些说不过去”,请林颖帮忙把王彬调到十一旅政治部。九月,调令下来,王彬成了组织科干事,负责战士补充和文化夜校。距离丈夫不过三十里,骑自行车半天就能碰面。战火滚滚中,这样的距离已经算奢侈。
战争并未因婚姻而放缓。1943年,皖东战局吃紧,十一旅连续打了三场硬仗。王彬白天写总结,夜里到救护所帮护士绑绷带。滕海清在前线搭指挥所,吃的是炒黄豆,睡的是土坎。两人仍是聚少离多,却都觉得心里有了根。后来滕海清说,能安心打仗,是因为后方有个“不怕炸的媳妇”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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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在那个年代寻找爱情范本,滕海清与王彬显然不算浪漫。没有缠绵书信,没有手抄诗词,连婚礼照片都没留下一张。可这段婚姻满足了组织对干部稳定的期待,也让一位粗犷旅长和一位火辣部长找到了并肩的同伴。对那条崎岖的抗战道路来说,这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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