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沈阳晚报)
转自:沈阳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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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孝树
乡村的八月,总裹着一层热烘烘的香。最勾人的,要数田埂边那片芝麻地——青褐色的秆子顶着头,缀满了鼓鼓囊囊的芝麻角,像缀了满树小灯笼,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响。
早起到田边,露水还沾在芝麻叶上。凑近了看,芝麻角已不是盛夏时的嫩绿,而是泛着油亮的褐黄,顶端裂开一道细缝,隐约能看见里面藏着的芝麻粒,像撒了把碎金子。母亲总说“芝麻角笑了,就该收了”,这“笑”便是角壳开裂的模样,藏着庄稼人盼了一夏的甜。
收割芝麻要趁清晨。天刚蒙蒙亮,父亲就扛着镰刀、背着床单下了地。他蹲在芝麻秆旁,手握住秆子底部,镰刀轻轻一割,“咔嚓”一声就断了。在割芝麻时都会在身边铺上一张床单,每割两根芝麻就要把芝麻棵倒过来在床单上敲打几下,让已经成熟的芝麻籽落在床单上,避免掉到地里浪费。割下的芝麻秆不能乱放,得立刻倒过来,把芝麻角往布兜里抖一抖——熟透的芝麻粒最性急,稍一晃动就“簌簌”往下掉,落在布兜里积成一小堆,摸着糙手,却满是实诚的分量。几垄芝麻割完,床单里已攒了不少芝麻粒。母亲会把这些“新粮”倒在竹筛里,在院子里铺开晒。阳光穿过竹筛的细缝,落在芝麻粒上,映得每一粒都亮晶晶的。风一吹,筛子里的芝麻轻轻滚动,混着阳光的暖香,飘得满院都是。我总爱蹲在旁边,伸手捡一粒放进嘴里,嚼着脆生生的,带着股子清甜,那是八月最直接的味道。
午后的日头最烈,晒透的芝麻角裂得更开了。全家都围着晒席忙活,把捆好的芝麻秆倒过来,握着秆子顶端往下拍。“啪啪”的拍打声里,芝麻粒像下雨似的落在席子上,有的还会蹦跳着滚到墙角,我就追着去捡,惹得奶奶笑:“乖孙儿,慢些,别把宝贝粒儿踩了。”不一会儿,晒席上就积起薄薄一层芝麻。
晚上收芝麻时,母亲会抓一把新晒的芝麻,放进铁锅炒。柴火在灶膛里“噼啪”响,芝麻的香味很快漫了出来,比平时炒菜的香更浓,更勾人。炒好的芝麻用石臼捣成碎末,撒点盐,就是最简单的芝麻盐。就着刚蒸好的玉米面馒头吃,芝麻的香混着面的甜,一口下去,满是日子的踏实。
芝麻可谓浑身是宝,花可酿蜜,芝麻油不仅能够食用,而且还能医用。农村缺医少药,平时我嘴上出现干裂或口疮,母亲都是在干裂处和口疮上抹上一点芝麻油,不几日便可痊愈。用芝麻做原料,可以制作成芝麻糖、芝麻糕等食品。芝麻叶可以做成芝麻叶面条,香气四溢。芝麻秆可以烧火做饭,炉火通旺。
如今在城里,超市的货架上摆着瓶装的芝麻、罐装的香油,却少了田边那带着露水的香。可一到八月,我总想起老家的芝麻地——青褐的秆子、开裂的角壳,还有晒场上簌簌滚动的芝麻粒。那是乡村八月最生动的注脚,藏着庄稼与季节的约定,也藏着刻在记忆里的、带着烟火气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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