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村有个叫林老实的年轻樵夫,人如其名,老实巴交,每日上山砍柴,换些银钱度日。他的妻子婉娘生得眉清目秀,心灵手巧,绣的花鸟能引来真蝴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巧手美人。
这小两口虽不富裕,但林老实勤劳肯干,婉娘持家有道,日子倒也过得和和美美。每日清晨,林老实上山砍柴,婉娘便在家刺绣,等到日落西山,林老实挑着柴火归来,婉娘早已备好热腾腾的饭菜。邻里见了,无不称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年秋天,清河村新搬来一户人家,主人姓钱名多来,是个腰缠万贯的财主。他在村东头建起一座气派的宅院,朱门高墙,雕梁画栋,好不威风。
钱多来年过四十,生得肥头大耳,一双小眼睛总是滴溜溜地转。他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在村里横行霸道,欺压百姓。村民们敢怒不敢言,背地里都叫他“钱扒皮”。
一日,钱多来乘着轿子在村里闲逛,恰巧看见婉娘在门前晾晒衣裳。阳光洒在婉娘清秀的脸庞上,衬得她越发娇美动人。钱多来看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核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钱多来问身旁的管家。
管家连忙回答:“老爷,这是村里樵夫林老实的妻子,叫婉娘。”
钱多来摸着双下巴,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这般美人,跟着个穷砍柴的,真是暴殄天物。去,打听打听,想想办法。”
几天后,钱多来派人请林老实到府上说话。林老实虽不情愿,但碍于钱多来的权势,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钱府厅堂内,钱多来假惺惺地让座看茶,寒暄几句后便直奔主题:“老实啊,我看你每日砍柴辛苦,挣不了几个钱。这样吧,我府上缺个管事的,月钱三两银子,你可愿意?”
林老实听了大吃一惊。三两银子!这可是他砍柴半年才能挣到的数目。但他转念一想,钱多来为人奸诈,怎会如此好心?于是婉拒道:“多谢钱老爷厚爱,只是小人粗笨,只会砍柴,怕是做不来管事的差事。”
钱多来脸色一沉,随即又堆起笑容:“不妨事,慢慢学就是了。这样,你先考虑考虑,改日再回复我。”说罢便端茶送客。
林老实回家后将此事告知婉娘。婉娘蹙眉道:“钱多来名声不好,突然这般好意,恐怕没安好心。咱们穷归穷,但不能失了骨气,这差事还是推了吧。”
林老实点头称是。然而他们没想到,钱多来早已设下圈套。
第二天清晨,林老实照常上山砍柴。中午时分,钱府管家突然带人来到林家,声称林老实砍柴时不小心砸坏了钱家祖坟的石碑,是大不敬之罪。
婉娘争辩道:“我夫君今日在南山砍柴,钱家祖坟在北山,相隔甚远,怎会砸坏石碑?”
管家不容分说,命人将婉娘强行带走。临走前甩下一句话:“告诉林老实,若想要回妻子,就拿一百两银子来赎人!”
林老实傍晚归来,得知消息后如遭雷击。一百两银子!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急忙跑到钱府理论,却被家丁打得鼻青脸肿赶了出来。
接下来的两天,林老实四处借钱,可村里人都怕得罪钱多来,一分钱也不肯借。他走投无路,坐在村头大树下抱头痛哭。
这时,一个游方道士路过,见林老实哭得伤心,便上前询问。林老实将遭遇一五一十道来。道士听罢,掐指一算,忽然笑道:“施主不必忧伤,贫道有一计,可救你妻子。”
林老实忙问何计。道士低声道:“你且去买坛好酒,明日午时送到钱府,就说赔罪,愿将妻子让与钱老爷,只求钱老爷赏些银两安身。那钱多来生性多疑,见你如此,必以为其中有诈。你便故作神秘,说这酒是仙人所赐,能验人真心。若两人真心相爱,饮后必能白头偕老;若有一方虚情假意,则会...则会脸上长疮,三日不消。”
“这...这能行吗?”林老实犹豫道。
道士笑道:“钱多来强占人妻,本就心虚,必会中计。你且照我说的做,三日后,你妻子自会归来。”
林老实虽半信半疑,但想到别无他法,只好依计而行。他当掉了婉娘陪嫁的玉簪,买了坛上好的花雕酒。
第二天午时,林老实抱着酒坛来到钱府。钱多来本以为他是来闹事的,早已吩咐家丁准备棍棒。没想到林老实一进门就躬身行礼:“钱老爷,小人想通了。婉娘跟着我也是受苦,不如跟了老爷享福。只求老爷赏些银两,让小人另娶一房。”
钱多来闻言一愣,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哦?你当真舍得?”
林老实忙道:“舍得舍得!小人特地备了美酒一坛,为老爷贺喜。这酒可不是寻常酒,是昨日一位仙长所赐,说是能验人真心。若两人真心相爱,饮后必能白头偕老;若有一方虚情假意,则会脸上长疮,三日不消。”
钱多来本就多疑,听林老实这么一说,心里打起鼓来。他强占婉娘,只是贪图美色,哪有什么真心?万一这酒真如所说,自己脸上长疮,岂不毁容?
但见林老实一脸诚恳,又不似说谎。钱多来眼珠一转,心想:“这穷鬼怕是舍不得老婆,故意吓唬我。我偏不上当!”于是笑道:“既然如此,今晚我便与婉娘共饮此酒。”
林老实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仙长说了,这酒需在月圆之夜,设香案祭拜后饮用才灵验。今日才十三,等到明晚月圆正好。”
钱多来心想正好趁此机会验证酒的真假,便答应道:“好,就依你。明晚你再来府上,一同饮酒。”
林老实走后,钱多来急忙命人找来镇上郎中验酒。郎中验后说只是普通花雕酒,并无特别。钱多来这才放心,认定林老实是舍不得妻子,编造谎话吓唬人。
“穷鬼,看我明天怎么羞辱你!”钱多来得意地笑道。
第二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钱府张灯结彩,大摆宴席。钱多来特意邀请了许多乡绅宾客,想要显摆自己新得的美人。
晚宴上,婉娘被迫坐在钱多来身旁,泪眼婆娑,憔悴不堪。宾客们心知肚明,却不敢多言,只是低头吃喝。
酒过三巡,林老实抱着酒坛如期而至。钱多来故意大声道:“林老实,你说这酒能验真心,今日就当众试试如何?”
宾客们闻言纷纷好奇询问。钱多来便将酒的功效说了一遍,引来一片哗然。
林老实故作慌张:“老爷,这...这人多眼杂,怕是不妥...”
钱多来更加得意:“有何不妥?若是灵验,正好让诸位做个见证!”说罢便命人斟酒。
婉娘看到丈夫,泪水夺眶而出。林老实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心。
钱多来端起酒杯,对婉娘道:“美人,喝了这杯酒,你我便可白头偕老!”说罢一饮而尽。婉娘无奈,只得抿了一口。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钱多来的脸。一刻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钱多来哈哈大笑:“林老实,你这谎话编得可不高明啊!看来这酒并不灵验...”
话音未落,忽有家丁慌慌张张跑来:“老爷,不好了!后院...后院井里冒出黑烟了!”
众人急忙赶到后院,果然见井中冒出阵阵黑烟,伴有刺鼻气味。更可怕的是,钱多来脸上开始出现红点,越来越密,渐渐变成脓疮,奇痒无比。
“哎呀!我的脸!我的脸!”钱多来惨叫连连,胡乱抓挠,弄得血肉模糊。
宾客们吓得四散而逃,都说这是天谴,钱多来强占人妻遭了报应。
混乱中,林老实拉起婉娘就跑。夫妻二人逃离钱府,直奔家中。
原来,那游方道士并非凡人。他早算到钱多来会验酒,于是在林老实买酒後,暗中施法,让酒暂时正常,等到月圆时分才显效。那井中黑烟也是道士所为,为的是制造混乱,助夫妻二人脱身。
回到家后,林老实和婉娘抱头痛哭。婉娘问道:“那道士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帮我们?”
林老实摇头:“我也不知,只听他说与钱多来有宿怨。”
话说钱多来脸上长满脓疮,又痛又痒,请了许多郎中都治不好。更可怕的是,这些疮开始溃烂流脓,恶臭难当。妻妾们都不敢近前,下人们也躲得远远的。
三日后,那游方道士突然出现在钱府门前,声称能治此病。钱多来急忙请入。
道士看了看钱多来的脸,摇头道:“此乃天谴,因你强占人妻而起。若要痊愈,需得做三件事:第一,归还林老实妻子,并赔礼道歉;第二,捐出半数家产,救助贫苦;第三,立誓从此改邪归正,多行善事。”
钱多来此时早已痛不欲生,哪敢不从,连连答应。
道士这才取出一瓶药膏,为钱多来涂抹。说也神奇,药到之处,脓疮立消,痛痒顿止。不过半日,钱多来的脸便好了大半,只是留下了不少疤痕,昔日容貌不复存在。
钱多来虽心疼钱财,但怕疮病复发,只得照道士吩咐,将半数家产分给穷人,并亲自到林老实家赔罪。
从此,钱多来果然收敛许多,不敢再横行乡里。而林老实和婉娘用赔偿的银两开了家绣庄,生意红火,日子越过越好。
村里人都说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那位游方道士,自此再也没人见过,只留下了一段佳话。
后来有传言说,那道士原是钱多来早年害死的一个商人的亲兄弟,此次是特地来为兄报仇的。但也有人说,那道士真是路过仙人,见义勇为。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只有林老实和婉娘知道,若不是当初相信那位道士,买酒行计,恐怕今生再难团聚。每年中秋,他们都会备上一壶好酒,既是庆祝团圆,也是纪念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清河村的人们常常用这个故事教育晚辈:“做人要本分,莫学钱多来;遇事要机智,学学林老实。”而“财主抢人妻,男子买酒计”的故事,也就这样一代代流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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