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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乔伊斯的最后一部作品《芬尼根的守灵夜》中译本完整版出版,而对于这本其原文就已然被称之为天书的文学作品,在英文世界出版后又得到了怎样的评价呢,我们不妨来看看吧!
“‘河水奔流,经过夏娃和亚当的,从海岸的蜿蜒到海湾的弯曲,将我们经由一个循环往复的宽敞回路带回豪斯城堡和郊区。’ ——《芬尼根的守灵夜》”
“‘(乔伊斯)贪婪地阅读着关于《芬尼根的守灵夜》的评论,但很快变得失望甚至忧郁。每读一篇,他都专注地听着感受,继而叹息。’”
——理查德·艾尔曼(Richard Ellmann),《詹姆斯·乔伊斯》(
James Joyce),1982年,第722页
1939年5月的《时代》杂志刊登了惠特克·钱伯斯(Whittaker Chambers)所写的关于乔伊斯的长篇特稿。以下这部分最好用奥森·威尔斯(Orson Welles)的嗓音大声朗读出来:
“一代代的占卜者、黑魔法师、算命先生和诗人都将夜晚和梦境视为自己的领地,将掠过人们沉睡心灵的纷乱意象解读为吉凶的预兆……直到最近,心理学家才断言,梦境无关乎人的未来,却很大程度上揭示了他们隐藏或被遗忘的过去。在梦中,这段过去通常未经审查且被扭曲,浮现在他们沉睡意识的表层。本周,有史以来第一次,一位作家试图将这片无言的睡眠世界清晰地表达出来。这位作家就是詹姆斯·乔伊斯;这本书就是《芬尼根的守灵夜》——他那部传闻已久的“进行中作品”的最终名称……
乔伊斯在《芬尼根的守灵夜》中的想法并不新颖。一百多年前,当纳撒尼尔·霍桑住在塞勒姆时,他在笔记本中记下了一个故事构思:‘写一个梦,它应类似于梦的真实过程,包含其所有的不连贯、其奇怪的变形……然而却有一个主导思想贯穿始终。直至世界进入暮年,还从未有人写过这样的东西。’
不过乔伊斯的方法是新颖的。梦境以感觉或印象存在,而非言语。梦中确有话语,但它们通常并非醒时生活的语言,可能蕴含多重意义,甚至可能在同一时刻被同一个做梦者以几种不同的方式理解。由于梦境发生在意识暂停的状态下,而语言本身正源于此,因此乔伊斯在《芬尼根的守灵夜》中创造了一种梦的语言来传达梦本身。”
由此《时代》杂志的封面写“他写出了霍桑梦想的书”。
钱伯斯还写道:“目前乔伊斯没有在写作。他的妻子正设法让他开始写点什么,因为他不工作时很难相处。”
你可以在钱伯斯的网站上读到整篇文章以及他1941年为《时代》写的乔伊斯讣告。
想象一下,首批评论家要描述这样一本书面临着怎样的挑战!
“彻底的失败”
最懒惰的评论家是马尔科姆·马格里奇(Malcolm Muggeridge),他似乎只读了开篇一页:
“詹姆斯·乔伊斯先生的《芬尼根的守灵夜》给评论家带来了特殊的困难。首先,他无法阅读它,只能一次痛苦地啃下一页左右,毫无乐趣或收获。这本身倒没那么要紧;但他不知道这本书是关于什么的。本应有所帮助的护封,除了说明《芬尼根的守灵夜》写了十六年,在创作期间比以往任何文学作品都受到更多谈论和书写,并且‘无论出现在哪个季节都必将成为最重要的事件’之外,什么也没说……就其作为一本书而言,并考虑到书的目的在于通过书写符号将作者的情感传达给读者,《芬尼根的守灵夜》必须被宣判为彻底的失败。像‘bababadalgharaghtakamminarronnkonnbronntonnerronntuonnthunntrovarrhounawnskawntoohoohoordenenthurnuk!’这样的词不仅是无意义的,更是荒谬的。我不知道乔伊斯先生花了多少个早晨来杜撰这个特别的词;也许只花了他一个早晨或仅仅一两个小时;但无论如何,他都在浪费时间,肯定比一个试图捕捉阳光的乡村白痴更甚地浪费了时间。”
——《时间与潮流》(
Time and Tide),1939年5月20日
书的护封确实对评论家们毫无帮助。
“可怕的冗长乏味之作”
理查德·奥尔丁顿(Richard Aldington)和马格里奇一样[对此]很轻蔑,但愤怒得多。他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真的读了这本书:
基本的诚实迫使本评论家声明,他既无法解释乔伊斯先生这本书的主题,也无法解释其(可能存在的)意义;并且,在超过两周的时间里每天花数小时痛苦地钻研这628页之后,他无意再为乔伊斯先生徒劳的发明、乏味的精巧构思和文字怪癖浪费生命中宝贵的一分钟……
乔伊斯先生所写的是628页迂腐的废话……这沉重的堆肥经常感染着那种淫秽的暗示性(乔伊斯是此道大师),在《尤利西斯》中这被辩护为与人物的本性相符,但在这里似乎除了作者阴郁的沉溺之外并无更有趣的目的……
这些就是这道可怕的冗长乏味“菜肴”的主要成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阅读这本书所忍受的无聊,是人不愿施加于任何人类同胞的,但我绝不劝阻任何宁愿用一张完好的五美元钞票来买《芬尼根的守灵夜》而不是用它来点烟的读者。(当然,后者会带来更持久的满足感。)
若翻译成塔斯马尼亚土著语,这本书理应销量不错。”
——《大西洋月刊》(
The Atlantic Monthly),1939年6月
“无法进行评论”
B. 艾弗·埃文斯(B. Ifor Evans)在《曼彻斯特卫报》(
Manchester Guardian)上发现这本书无法评论。但是,与奥尔丁顿和马格里奇不同,他倾向于暂不作判断:
“乔伊斯先生的《芬尼根的守灵夜》(其部分内容曾以“进行中作品”为题出版)我无法进行评论。或许二十年后,经过充分的研究以及无疑将会出现的评注的帮助,人们或许能准备好尝试评价它……处理这本书最简单的方式是变得‘聪明’和讽刺,或者将乔伊斯先生的最新作品视为江湖骗子的工作而一笔勾销。不过《都柏林人》《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和《尤利西斯》的作者显然不是骗子,而是一位相当重要的艺术家。我宁愿暂缓判断。如果我不得不在布莱克的《预言书》首次出现时评论它们,我恐怕也会被迫做出类似的决定……
这本书脱离其形式便一无所有,人们或许也能轻易地用语言描述一首贝多芬交响曲的主题……一点结语。乔伊斯先生在一处对荣格和弗洛伊德的戏仿中(“Tung-Toyd”)提到了‘精神分裂症’(“Schizo-phrenia”)。人们可能会想象,乔伊斯先生运用他强大的能力刻意展示了一种精神分裂思维的语言,那么只有他能解释他的书,并且,我想,也只有他能评论它。”
——《曼彻斯特卫报》,1939年5月12日
“有比普罗透斯更好的神”
美国诗人路易斯·博根(Louise Bogan)审视了乔伊斯关于书写夜晚和无意识的声称。她也是第一位考据批评家(genetic critic),将出版文本与早期版本进行了比较: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乔伊斯对潜意识(无论睡眠中或其他状态下)的运作有任何真正的了解……已出版片段的后期版本似乎纯粹出于乖僻而更改:一个从句被省略,只留下一个残留的介词;一个单数名词变为复数,含义由此被成功遮蔽……这本书最令人恐惧的一点是,读者心中会坚定地产生一种感觉:乔伊斯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并且,尽管他竭尽全力,他还是在暴露自己……
这本书无法上升到真正唤起的境界——那个莫莉·布鲁姆的独白般不朽存在的境界——因为它缺乏人性的基础……长时间阅读这本书给人一种目睹放纵变成沉溺,又变成荒诞的印象。
这本书的巨大美感、其精彩的机智段落、其多样性、其天才和深厚学识的印记是不可否认的……但无论它诉说了多少人类的过去,它与人类的未来无关,我们只能希望未来会朝向更人性化而非更少人性的方向。而且,有比普罗透斯更好的神……”
——《国家》(
Nation)杂志,1939年5月6日
“其有现实主义的基础”
唯一声称理解这本书的评论家是埃德蒙·威尔逊(Edmund Wilson),他离奇地论证《芬尼根的守灵夜》有一个“现实主义的基础”:
“让我试着确立一些最重要的事实,为这部浩瀚的睡眠之诗提供现实主义的基础。《芬尼根的守灵夜》的主人公是一位斯堪的纳维亚血统的人……汉弗莱·奇普登·耳维克尔(Humphrey Chimpden Earwicker),他在都柏林开了一家名为布里斯托尔的酒馆。他年纪在五六十岁之间,金发红润,留着海象式胡须,非常强壮但近年来相当肥胖……”
——《耳维克尔的梦》(‘The Dream of Earwicker’),《新共和》(
The New Republic),1939年6月28日
然后威尔逊批评乔伊斯忽视了他的现实主义基础,写了一个这位酒馆老板不可能做的梦!
“我们不断地从识别和追随耳维克尔——这位谦卑的酒馆老板,本应囊括整个梦境微观世界——的过程中分心,因为各种元素的侵入:外语、文学典故、历史信息——这些都不可能在耳维克尔的脑子里……那么,那些涉及巴黎文学生活和作为“进行中作品”的书本身的引用又该如何解释?这些直接把我们从耳维克尔的意识带入了乔伊斯的意识。”
“扭曲的、嚎叫着的、跌跌撞撞的黑暗”
阿尔弗雷德·卡津(Alfred Kazin)对威尔逊关于此书是耳维克尔之梦的观点(最初在1931年的《阿克瑟尔的城堡》中提出)提出了质疑:
“你会问,乔伊斯怎么能了解一个梦?答案当然是他不能。实际上,《芬尼根的守灵夜》是一场惊人的即兴创作,一个伟大的双关语。即使在睡眠中,也无法想象一个爱尔兰-挪威裔的酿酒商会记起他从未读过的语言中的词汇……这是并非一个人的睡眠,而是昏昏欲睡的人类的睡眠。所有文化都与它相关,所有思想、所有语言滋养着它的夜语……当一个人痛苦地跋涉穿过《芬尼根的守灵夜》时,一种印象逐渐增长:乔伊斯已经丧失了对人类生活的把握……他创造了一个他自己的世界,那个夜晚的世界,其中所有人都是主人,所有人也都是受骗者,而他在其中迷失了方向。尽管《芬尼根的守灵夜》是一项非凡的语言壮举,但我们能期待其后出现什么?贬低太过彻底;经过这番扭曲的、嚎叫着的、跌跌撞撞的黑暗,语言如此痉挛,意义如此空洞,之后便空无一物了。”
——《纽约先驱论坛报》(
New York Herald Tribune),1939年5月21日
“一个在睡梦中说话的神” (A GOD TALKING IN HIS SLEEP)
在《纽约客》上,美国公共知识分子克利夫顿·法迪曼(Clifton Fadiman)想出了我最喜欢的评论标题:
“过去十七年里,《尤利西斯》的作者一直在创作一部新书,本周以《芬尼根的守灵夜》之名发布。假定世界能理解它,世界无疑会对乔伊斯先生的成就感到震惊。不过人们怀疑,《芬尼根的守灵夜》能否被领会——至少在我们的时代——除了少数尽责的语言学家和一小撮自我催眠的乔伊斯信徒的疯狂边缘群体,他们似乎能将自己投入直觉理解的神游状态。
我有足够的理智知道,写出《尤利西斯》的人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我不能相信,尽管有些人相信,他会花十七年的时间来精心策划一个巨大的恶作剧。而且,无论如何,《芬尼根的守灵夜》是如此非凡,即使像我自己一样对其理解甚少,也值得一谈……
乔伊斯最热忱的评论者之一,尤金·乔拉斯(Eugene Jolas)宣称,他的大师想要的无非是‘锤炼出一种摧毁时空的语言景象’。在某种意义上,这种尝试是成功的,但由于时间、空间和个体是,可以说,人类兴趣的所在,乔伊斯被迫放弃任何吸引我们情感的尝试。即使你能理解《芬尼根的守灵夜》,你也不会被它感动。一个在睡梦中说话的神可能写出了它。一个神对人类事务唯一可能的态度就是反讽,而去人性化的反讽在我看来是这些奇怪书页中每一页的主调。”
我喜欢他描述的“自我催眠的乔伊斯信徒的疯狂边缘群体”!
一种语言谬论
阿奇博尔德·安德森·希尔(Archibald Anderson Hill),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语言学教授,审视了这本书的语言实验。他的结论是,乔伊斯遵循的是一种错误且幼稚的语言理论:
“‘《芬尼根的守灵夜》的怪异使其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神志清醒的人能写出来的,然而其早期段落似乎足够正常。区别在于,早期作品中仅表现为一种执念的东西,在后期作品中则以一种展示理论般的韧性被加以执行。这个理论是关于语言的,并且它是错误的。不过它绝非异常或非常深奥,因为它为大多数单纯天真的人所共有。乔伊斯相信,在声音和事物之间存在着,或应该存在,一种真实的联系。他的理论部分建立在一种对拟声(onomatopoeia)可能性的夸大观念上。通过声音进行模仿在语言中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但只有当被模仿的事物是另一种声音时才能完全成功……
乔伊斯显然在《芬尼根的守灵夜》中着手创造一种试图真正(而非名义上)富有表现力的语言……拟声的尝试建立在对语言第一个基本特性——其任意性——的否定之上;双关语则建立在对第二个特性——其社会性——的类似否定之上……乔伊斯把‘localized’写成‘lucalizod’,因为他的个人经历中涵盖了两个爱尔兰村庄的名字,而‘localized’这个词让他想起了它们。对他而言,他的大多数读者从未听说过这两个村庄并不重要。因为对他而言,语言不是社会性的,任何词语之间的个人关联都是有效的。这是一个悖论:一个认为自己正在创造一种普遍性符号的语言的人,却频繁使用最狭隘的个人关联……
很难判断《芬尼根的守灵夜》中文体的艺术效果,除了它表现潜意识的忠实程度。然而,对我而言,它是彻底失败的,因为《尤利西斯》中的许多幽默和诗意之美在这里缺席或处于萌芽状态。显然,在表现催眠状态下的思维时,乔伊斯觉得讲述一个连贯的故事,或者让他的笑话太好,会是一个错误。因此,大多数幽默都处于‘peacisely’(应为precisely,精确地,此处指拼写错误带来的低级笑料)的水平。或者即使有好的部分,它也迷失在如此大量浑浊且不透明的粘稠物中,以至于无法让人发笑……此外,这本书并没有给我留下学识渊博的印象,尽管许多评论家持相反意见……无论多少语言、神学或凯尔特传说方面的学问,对读者的帮助都不大。唯一能真正跟上这些双关语的人是乔伊斯自己,因为只有他形成了使这些双关成为可能的关联。”
——《弗吉尼亚评论季刊》(
The Virginia Quarterly Review),1939年
未完待续
编撰:阿洛
来源:peterchri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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