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社工中国网
讣 告
中国社会工作领域的先驱、湖南省社会工作事业的重要开拓者、湖南省社会工作协会名誉会长史铁尔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不幸于 2025 年 8 月 16 日凌晨 1 时 24 分在湘雅医院安详离世,享年 67 岁。
史铁尔先生是湖南社会工作专业化、职业化道路上的关键推动者。他深耕行业数十载,始终以满腔热忱投身社会工作事业:作为湖南省社会工作协会的重要筹建者与领导者,他牵头搭建行业协作网络,推动制定本土化服务标准,为协会的规范化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在专业人才培育方面,他率先探索社会工作教育与实践融合模式,培养了大批扎根基层的专业骨干,为湖南社会工作队伍建设注入持久动力;在实务领域,他带领团队深入社区、福利机构等一线,创新困境群体帮扶、社区治理介入等服务模式,其主导的多项项目成为全省乃至全国社会工作实务的典范,用专业行动践行了“以人为本、助人自助”的行业初心。
史铁尔先生学识深厚、品格高尚,他对社会工作事业的执着追求和无私奉献,不仅推动了湖南社会工作从起步到成熟的跨越式发展,更以言传身教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从业者,是行业内公认的“领路人”。他的离世,是湖南省乃至全国社会工作领域的重大损失。
遵照家属意愿,兹定于 2025 年 8 月 18 日(星期一)上午 10:00 在阳明山殡仪馆明阳厅举行追悼会。
谨此讣告。
湖南省社会工作协会
2025 年 8 月 16 日
谨以此文表达对他怀念与敬意
史铁尔:
寄情于农村,躬行于社会
7月17日13时许,一条只有短短六秒的视频在朋友圈迅速流传开,视频画面显示一处青山绿水的山寨,房屋瞬间被巨大的山体滑坡冲击摧毁。
自然灾害的巨大威力,震撼人心之时,每一个关注和转发的人可能都在疑问:这是哪里?随即,各大新闻门户网站在首页醒目位置挂出一条《湖南古丈县发生山洪及山体滑坡 人员伤亡不详》的新闻,所配图片正是来自前述视频。
古丈,一个名不见经传,藏匿于湘西山峦叠嶂之中的县城,因其辖地和县城区域小,素有“袖珍县”之称。然而,连日暴雨所引发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使其一时间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当媒体和民众纷纷焦虑这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到底带来多严重的损害时,距古丈430余公里外的湖南省会长沙,其城南一片绿树成荫、颇为宁静的大学校园内,有一人亦是心急如焚。
“当时一听说山体滑坡的地方就是默戎镇,心一下就凉了。”7月19日晚,当提及这两日的经历,长沙民政学院社会工作学院院长史铁尔仍显得心犹惊悸,“许多村民被困在断路断电的村寨里,还有我的10几名学生也在其中的两个受灾村寨,真是心急如焚。”
默戎镇,正是古丈“7.17特大暴雨”引发山体滑坡的地方,其中有受灾村寨也是史铁尔这个自称为“泥腿社工”,13年来精心呵护的一片“农村社会工作的试验田”之所在。
“社工对我们国家来说,城市和农村一样贫乏和急需,但我觉得农村更需要,也更有作为,因为农村才是国家和民族真正的希望所在,尤其是灾后重建方面,农村社会工作可以发挥有效和持久的作用。”从事社会工作教学研究和实践已经20余年的史铁尔,曾在2008年汶川地震爆发后深入灾区一线开展社会工作实务至今,如今,依旧毫不讳言自己对“农村社会工作”的衷情与器重,并表示愿意为之奋斗终身。
“这工作契合我的性格”
说起自己与社工的“不解之缘”,史铁尔一脸硬汉形象竟露出了羞涩笑意,仿若回忆起岁月青葱的时代。“那时有一个去香港理工大学学习深造的机会,在初步了解社会工作这个专业后,发现很契合我的性格,可以说是机缘巧合,多方使然吧。”
兴趣,是人生最好的老师。因所好,而所学;因所学,而所用。在记者一再追问下,史铁尔也终于道出自己选择并坚持社会工作几十年的缘由。“社会工作的实践性很强,能学以致用,对我这个实践主义者来说,可谓一拍即合。”史铁尔如是作答。
20多年前的史铁尔,可以说与20多年前的中国大陆社会工作现状一样,正处于一个懵懵懂懂,蹒跚学步的时期。带着梦想和期待,他踏上了前往香港理工大学攻读社会工作硕士的科研之路。
“到了香港,乍一了解那里的社工状况,真是吓一跳。”史铁尔提及自己对香港社工的最初印象,有些激动,“那时香港的社会工作已成熟和稳定,专业社会工作者几乎遍及每一个行业和地区,可以说,在社会的方方面面替代政府的某些职能,发挥着专业作用。”
看着一支支专业的社工组织活跃在社会的每个地方,看着一个个急需帮助的群体从社工那里获得了帮助。这种由政府出资,从社工组织那里购买社会服务,致力于满足社会每一个相应需要群体的“社会工作模式”,深深吸引了求学和科研的史铁尔。使他进一步萌生了一种想法,何时能将专业社会工作的理念、机制和模式引入内地,来本土化地探索应对中国亟待解决的社会问题。
史铁尔回忆道:“当时我也意识到,社工作为一支化解社会矛盾、解决社会问题,帮助弱势群和困难群体的专业力量,对一个处于社会转型期,社会各阶层矛盾频发的社会来说,可谓久旱逢甘霖,肯定是一个前景广阔并大有作为的工作。”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对于正处于社会工作初步恢复阶段的中国大陆,要想达到香港、台湾和澳门地区,甚至西方国家那样健全和成熟的阶段,可以说,这是一条漫长且无比艰辛的路。
专业,社工的“灵魂”
结束香港求学和科研的经历后,史铁尔回到内地继续在湖南屈指可数的社工学院任教,时间一晃,就是十六个春秋而过。
“当时别说社会上,就是对政府官员或同事,都要费一番功夫解释什么是社工,社工是做什么的?”谈及以往总要与“非社工”人士科普“社工”与“义工”的区别,史铁尔的笑意中带着一丝无奈。
就连“社工”与“义工”都分不清楚,这是史铁尔回到内地,从事社会工作教学研究和行动实践,准备大干一场时,所面临的窘境与困境。
2000年时,史铁尔所带的第一批学生终于毕业,近百名社会工作专业毕业的学生,真正从事社工职业的却“寥寥无几”。因为就业难,很多本科院校不会设置这个专业,设置这个专业的多所本科院校也因就业率低而遭遇专业预警。
社会工作,这个对于近现代中国来说,似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舶来品”,但它在中国的发展史,却几乎与我们这个民族百多年来的命运高度契合。
清末民初,随着社会学的传入和社会工作思想的形成,我国在20世纪初期逐步建立了社会工作教育机构和社会服务机构。1922年,燕京大学就开办了侧重于社会服务、社会福利和社会调查的社会学系,社会工作学也逐渐成为一个专门的学科。社会上更诞生出梁漱溟、朱友渔、晏阳初、费孝通等一大批在社会工作学科内既有卓越理论成就,又有真知实践的大师级人物。
“可以说,我们国家的社工起步与西方一些国家比,在专业性和系统性,以及理论的前瞻性、实践的丰富性上丝毫不落后。”史铁尔说道,“只是受战争影响,社工的发展也遭受重重波折,甚至到了1949年后,燕京大学的社会工作专业被当成资产阶级学科而革除掉。”
直到上世纪80年代,随着北京大学设立社会工作与管理专业,社会工作才在国内逐步恢复。而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推进,社会转型的加速,各种“适应性”社会问题的出现只能在现存的社会结构和社会制度框架内去解决,社会工作为解决社会问题提供了一种“非政府渠道”的解决方式,是体制外的有效互补,也因此能够快速发展起来。
“社工,本来就是化解社会矛盾的一支专业化力量,而专业,才是社工的灵魂核心所在。”史铁尔再三强调,“无论是社工的教学科研,还是具体实践,专业始终是第一位,如果丢掉了专业价值,社工就不是社工了。”
也正是基于社工的专业化力量,目前在我国的上海浦东、广东深圳及其他沿海发达城市,都已逐步形成了一套“政府购买社会服务”的工作理念和工作机制。
在史铁尔看来,现在已经有不少地方的一线政府工作人员,甚至中央高层领导,都已认识到“社工这支专业化的力量是政府的减压阀,是政府与民众只见矛盾的缓冲带,也是政府简政放权和职能转移的所在,引入这支力量到社会的各个方面,将会大大提高社会治理能力”
“能有这样的一个长足的进步和发展,说明我们这些社工这么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史铁尔笑道,“就拿我们社工学院来说,社工专业的学生从最初的无人问津,到现在的供不应求,高达77%的专业对口就业率,足可印证社工在我们国家这十几年发展的迅猛态势。”
“农村社工大有作为”
从回来之初,全湖南只有寥寥的几家,到如今已有数百家的社工组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社工的迅猛发展态势,让史铁尔欣喜的同时,又不觉忧虑重重。
“我担心的是,社工就像改革开放至今的中国经济一样,造成越来越大的城乡差距,“剪刀差”发达了城市的同时,却也不可避免地损害了农村。”说起自己的这种忧虑,史铁尔眉头紧皱,沉思良久道,“任何的发展,都应该是多元化的,而不能强调一种模式,当发展成一元化,或者二元化,那就是走入了一个误区。”
据史铁尔的行动研究团队保守估计,目前我国的社工组织、社工人员分布态势,城乡比例约为10:1,也就是说10个社工在城市,只有1个在农村。
“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现实的情况可能比这更糟糕。”史铁尔毫不隐讳地说,“这既是一个认识上的误区,也是一个发展上的误区,不能让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否则,中国农村的衰颓之势不可想象。我始终认为,乡村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希望所在,不能够看着它凋敝和衰亡。”
20世纪初梁漱溟和晏阳初等倡导和开展的“乡村建设运动”,这可以算是中国最早的农村社会工作本土化理论和实践探索,旨在通过教育的主要手段改造乡村社会以实现改造整个中国社会的目标。社会工作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应该服务于最有需要的地区,并回应可能最有需要的弱势人群。所以,自2002年12月,史铁尔代表长沙民政学院社会工作系与湖南省湘西自治州古丈县默戎镇等基层政府签订了合作建设农村社会工作实习基地的协议。
2003年以来,在社工高校老师的督导下,先后有数百名学生到那里实习,接受农村社会工作的实训,与此同时史铁尔也积极参与社会工作教育,社会组织孵化,社会工作政策倡导等,希望点线面地和团队一起促进整个社会工作发展环境的改善。
13年来,史铁尔率领的社工队伍在湘西驻扎“开荒”,可谓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而受聘于高校和社工机构的专业社会工作者也持续出现在社工站所在村寨任何有需要的地方:他们先后与村委达成合作意向,在村寨协助成立在地组织苗歌和苗鼓队、合作社,和村寨一起完善基础设施建设,开展了文化保护和发展、公平贸易等各类社区活动,并通过村庄自组织能力建设,搭建社会学习型支持网络,来助力当地综合、协调、可持续发展;同时倡导社会政策,出版系列本土化的农村社工教材,并培养了本地社工人才。即便社会大环境在改善,人才的匮乏和资金的短缺,犹如两条枷锁一般沉重随形,始终制约着农村社工事业的发展。
“对社会工作这个行业来说,无论在农村还是在城市,人才的匮乏和资金的短缺,都是制约其发展的最大因素,只有化解掉这些问题,社工的发展才能打破瓶颈,得到更为长足的发展。”史铁尔充满希冀道,“而这,需要我们的政府部门下大决心和花大力气,从官员到民众,全社会都真正重视起社工这支专业化解决社会问题的力量,社工的发展才真的前途无量。”
坚守这份改善社会的事业,需要始终怀揣理想主义者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同时又要亲身实践,数十年如一日的不计名利和负重前行,史铁尔说,“还好,我总会看到每一代总有那么几个突出的社工人才,坚守理想,数年甚至数十年如一日的脚踏实地,开拓和发展着这份事业。”(记者 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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