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朱墉《孙子汇解》引录文献初考

摘要：朱墉《武经七书汇解》中的《孙子汇解》是对清初以前历代孙子阐释成果之集大成。首先，《孙子汇解》在现存《孙子兵法》注释类著作中是引录注家数量最多的一部，也是征引文献最多的一部。其次，《孙子汇解》引录了现存宋本《十一家注孙子》未能收录的部分注文片段，史料价值珍贵。最后，《孙子汇解》引述“十一家注孙子”部分，为当代研究“十一家注”提供了重要参考。

关键词：朱墉 《孙子汇解》 十一家注孙子 引录文献

作者简介：陈曦，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教授。

文章出处：《孙子兵法研究》2025年第4期

在《孙子兵法》注释史上，仅以“集注”类著作而言，清人朱墉《武经七书汇解》中的《孙子汇解》是在《十一家注孙子》之后，又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著作。如果说《十一家注孙子》是对南宋初期以前历代孙子注家成果之集大成的话，那么《孙子汇解》则将集注的范围延展至清初，是对之前历代孙子阐释成果之集大成，成为现存文献中收录《孙子》注家数量最多的一部。此外，朱墉还在该书构建了一个完备周密的注解体系，以求对《孙子》的阐释做到“既统括其大纲，更纂序其神吻，必使无义不彻而止”，力求使读者一书在手，便能全面深入地掌握各篇的字词含义与章节题旨。《武经七书汇解》初次刊刻是在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一百八十多年后的清光绪二年（1876），它受到了曾任兵部主事、兵部员外郎国英的高度重视，被重新刊印。国英在《重刊武经汇解总序》中由衷赞叹道：“夫历代谈兵之书最夥，然皆以七书为宗。鹿冈复汇众说而解之，其阐发尤为美备。”然而对于这样一部对《孙子兵法》乃至整个《武经七书》的注释做出重要贡献的著作，当代却少有学者给予深入研究。笔者试图对此书引录文献情况作出初步研究。

一

朱墉《孙子汇解》在现存《孙子兵法》注释类著作中，是引录注家数量最多的一部。朱墉在《武经七书汇解》的首卷特列“引用书目”，共计85种；紧承其后还列了一份“注释前贤”的名单，共计83家。上述书目、名单当是就《武经七书汇解》全书的引用情况而言的。具体到《孙子汇解》，在引录历代《孙子兵法》的研究成果时，朱墉采用的表达方式主要是“人名+曰……”“文献名+曰……”，如“曹操曰……”“《左传》曰……”。据初步统计，该书以此方式引录的学者有76家。

现以其在书中首次出现为序，列出名单如下：

张预、李筌、梅尧臣、王晳、刘寅、曹操、杜牧、陆萝雨、贾林、杜佑、何氏、徐象卿、王子、孟氏、黄皇肱、曾二云、徐玉林、陆经翼、陈皞、完颜瑞斌、李卓吾、许洞、侯天放、周鲁观、陈希声、孙镐、吕惠卿、唐顺之、王元美、沈友、贾诩、郑友贤、纪燮、王震、曾皎、李维垣、李材、郭逢原、谢弘仪、吴璋、萧吉、王圻、金千仞、臧云卿、周介生、尤尺威、陈孝平、赵克荣、叶伯升、范蠡、焦澹园、陆弘祚、梅国桢、郑灵、方虞升、陈大士、陈明卿、郑文焕、张公亮、汪殿武、张鏊、张居正、陈子渊、茅鹿门、徐应升、邓伯莹、苏洵、王汉若、翁鸿业、郑司农、黄治徵、王尧年、黄石公、芮文其、尉子、张侗初

除了征引前贤，《孙子汇解》还引用了一批文献，共15种。现亦以其在书中首次出现为序列出如下：

《管子》《左传》《谷梁传》《易》《通义》《指南》《题矩》《拟题镜》《指归》《翼注》《句解》《军镜》《文诀》《题镜》《汉书》

以上两类数字相加为91，由此可以窥知《孙子汇解》在汇集诸说方面，真可谓海纳百川、洋洋大观。笔者通过查阅《孙子集成》所收相关文献，认为朱墉的《孙子汇解》应是现存《孙子兵法》注释类著作中征引文献最多的一部。

二

朱墉《孙子汇解》录有现存宋本《十一家注孙子》未能收录的沈友、贾诩、萧吉、孙镐、纪燮、许洞、吕惠卿等的注文片段，是现存《孙子兵法》注释类文献中最早称引以上注家者。凭借《孙子汇解》的引录，今人得以窥知沈友、贾诩、萧吉、孙镐、纪燮、许洞、吕惠卿等注释成果的一鳞半爪。这些引文对于全面深入地掌握汉末三国至两宋期间的孙子学，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史料价值珍贵。现分别论述如下：

（一）沈友

沈友，字子正，吴郡（今江苏苏州）人，东汉末东吴谋士。据《三国志·吴书·吴主传》裴松之注引《吴录》，沈友“弱冠博学，多所贯综，善属文辞。兼好武事，注《孙子兵法》”。《隋书·经籍志》著录曰：“《孙子兵法》二卷，吴处士沈友撰。”《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通志·艺文略》亦有著录。杨炳安、陈彭在《孙子兵学源流述略》一文中说：“（沈友）其注，明张居正《增订武经七书直解》与清朱墉《武经七书汇解》皆称引之。”实际上，《增订武经七书直解》“其增订原本惜未发现”，应已失传，现存张居正编纂的《武经直解开宗合参》有“引用注书姓氏”名单，上面提及沈友，但正文却未见引录其注。故《孙子汇解》是现存《孙子兵法》注释类文献中最早称引沈友者，书中共存录了以下沈友的三条注释：

（1）“贵胜”即贵速也，“贵”与“不贵”是指示之词，亦决断之词。（《孙子汇解·作战第二》）

（2）“战势不过奇正”，“不过”二字有包举之意。（《孙子汇解·兵势第五》）

（3）虚者，怯弱、乱饥、劳寡、不虞也。实者，勇强、治饱、佚众，有备也。兵之有虚实，犹人元气之有虚实也。己实彼虚，击之可也。己虚彼实，避之可也。为将者必知彼我虚实之情，而为战守之法。《军形》言攻守，《兵势》言奇正。奇正自攻守而用，虚实由奇正而见。（《孙子汇解·虚实第六》）

上引沈友的第一条注释，体现的是他对“故兵贵胜，不贵久”两句的阐释，揭示了孙武反对久拖不决的战争、追求速战速决的“速贵”理念；第二条体现的是他对“战势不过奇正”一句中“不过”二字的阐释，指出作为《孙子兵法》核心范畴之一的“奇正”，是具有普遍意义的用兵法则，而所谓“战势”（即兵力部署和作战方式）无外乎奇与正两种而已。如果说前两条注释显示了沈友能深入《孙子兵法》的字句深处，从微细中揭示孙武的深意，那么第三条则显示了他具有从大处落墨的宏观阐释能力。他能统摄《军形》《兵势》《虚实》三篇题旨，在“奇正”“攻守”“虚实”等范畴的思想联系中，较好揭示了“虚实”的内涵。须知，在《孙子汇解》各篇的标题之下、正文之前，朱墉除了自己解说之外，也会引用前贤对该篇题旨的一些阐释。而沈友的上引第三段文字，就置于《孙子汇解·虚实第六》的标题之下。若论述得不甚精彩，是不会被他择录而放置于此的。在该篇的这个类似于“解题”的环节，沈友是被朱墉引录的唯一一家，说明了他对沈友此段阐释的格外欣赏。

（二）贾诩

贾诩（147-223），字文和，武威姑臧（今甘肃武威）人，汉末三国初曹魏谋士，官至太尉。本传见于《三国志》。《隋书·经籍志》著录曰：“《钞孙子兵法》一卷，魏太尉贾诩钞。”《通志·艺文略》著录同此，而《日本国见在书目》则作：

“《孙子兵法书》一（卷），巨诩撰。”“巨”应是“贾”之误。《孙子汇解》存录了以下贾诩的两段文字：

（1）远输艰难，因粮于敌，一不得已也。士不用命，姑行激劝，二不得已也。车破马毙，用人车卒，三不得已也。是皆久师所致，故孙子断之如此。（《孙子汇解·作战第二》）

（2）兵以合聚，乃得为众，而其所以合聚者，必我能使敌之多寡以备己也。（《孙子汇解·虚实第六》）

上引第一段文字，将“久暴师”的被动与危害，概括为三个“不得已”，能够帮助读者更好把握孙武“不贵久”的思想；第二段文字是对“众者，使人备己者也”的揭示，说明要将分散的兵力聚合在一起，才能使兵力众多，而之所以这样做，是能迫使敌人不得不分兵防守自己。贾诩的以上阐释，说明他的《钞孙子兵法》，绝不是对原书的简单抄录，而是一部《孙子兵法》的注释之作。日本昌平坂学问所《十家注孙子》曾收录贾诩注文，已佚。张居正《武经直解开宗合参》“引用注书姓氏”的名单上有贾诩，但正文中亦未引录其注。在现存《孙子兵法》注释类文献中，《孙子汇解》亦是最早称引贾注者。

（三）萧吉

萧吉（约525—约614），隋代人，《北史》《隋书》有传。《通志·艺文略》著录曰：“（《孙子兵法》）一卷，萧吉注。”《宋史·艺文志》则作：“萧吉注（或题曹、萧注）《孙子》一卷。”萧天石在《孙子战争理论之体系》一书中称其见过萧注的复钞明刊本，说：“《萧吉孙子注》一卷，明刊本，萧氏兰陵书院藏本”；“兰陵书院珍藏本，原书多虫蚀残缺不全”。然此书现已不知所终。《孙子汇解》录有如下两条萧吉的注释：

（1）如逃避亦自有道，或保险据隘，或诡情匿形，或假借声势，使敌莫测，不敢追迫。虽有退计而无退志，虽有弱势而无败形，此方为善，殆非急走之谓也。（《孙子汇解·谋攻第三》）

（2）不才之人，责成重事，亦不能胜任，故不责也。（《孙子汇解·兵势第五》）

上引萧吉第一段话对“不若则能避之”一句中的“避”字作了深入阐发，认为这种“避”应是谋略有方的“避”，而不是慌张败退的“急走”。要做到“有弱势而无败形”，或占据险隘，或隐藏实力，或虚张声势，使敌人无法掌握我方情况，不敢追击逼迫。第二段话是对“不责之于人”一句的解释，可备一说。张居正《武经直解开宗合参》“引用注书姓氏”的名单上亦有萧吉，但正文中未引录其注。《孙子汇解》亦是现存《孙子兵法》注释类文献中最早引录萧注者。

（四）孙镐

孙镐，疑似唐人。关于孙镐注释《孙子兵法》，现存历代文献目录均未见著录。日本昌平坂学问所《十家注孙子》曾收录孙镐的注文，已佚。张居正《增订武经七书直解》“引用注书姓氏”的名单上亦有孙镐，但正文中未引录其注。《孙子汇解·作战第二》录有如下一条孙注：

邱（丘）役，谓如鲁成公作邱甲也。国用急迫，乃使丘出甸赋，违常制也。

《春秋经·成公元年》曰：“三月，作丘甲。”《左传》曰：“为齐难故，作丘甲。”孙镐解释“财竭则急于丘役”一句，认为“邱役”意即鲁成公为防备齐国入侵而

“作丘甲”；揭示了孙武此句的内涵，即国家财力一旦衰竭，就会紧急征收军赋。宋本《十一家注孙子》引张预曰：“或曰：邱役，谓如鲁成公作邱甲也。国用急迫，乃使丘出甸赋，违常制也。丘，十六井，甸六十四井。”朱墉将其中的“或曰”明确为“孙镐曰”，并省略了“丘，十六井，甸六十四井”两句。在现存文献中，《孙子汇解》亦是最早明确称引孙注者。

（五）纪燮

纪燮，唐人，生平已无可考。《郡斋读书志》著录曰：“《孙子》三卷，右唐纪燮集唐孟氏、贾林、杜佑三家所解。”《文献通考》亦有著录。纪燮此书已佚，它的主体内容应是孟氏、贾林、杜佑三家注的集解，书中同时也有纪燮本人对《孙子兵法》的阐释。《孙子汇解·谋攻第三》录有如下一条纪注：

“为上”，见得用兵而使敌人倾心举国来服，是最难事，故称第一等。

上引纪注是对“全国为上”一句“为上”二字的解释，指出在军事斗争中，最难的是能赢得敌人钦慕，使其举国降服。张居正《武经直解开宗合参》“引用注书姓氏”的名单上亦有纪燮，但正文中未引录其注。在现存《孙子兵法》注释类文献中，《孙子汇解》亦是最早称引纪注者。

（六）许洞

许洞（约970—约1011），字洞天，苏州吴县人，北宋初期兵学家，有兵学著作《虎钤经》传世。该书序言盛赞《孙子兵法》“奥而精”，称：“臣今上采孙子、李筌之要，明演其术，下撮天时人事之变，备举其占，或作于己见，或述于古人，名曰《虎钤经》。”可知许洞撰写《虎钤经》是以《孙子兵法》作为其军事思想重要来源。《孙子汇解》录有如下十条许注：

（1）与其巧而久，不如拙而速。（《孙子汇解·作战第二》）

按：这是对“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两句的注释，说明了相对于“巧之久”，孙武更认可的战争模式是“拙速”。

（2）以兵围人者，必有主阵，有分阵。主阵以自固，分阵以合围。故须十倍之众，乃可得也。倍则分之，以其半为奇正，以其半为疑兵，扬于前后左右，以分其众，使彼备者益寡，聚而攻之易也。（《孙子汇解·谋攻第三》）

按：这是对“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的注释，说明了“围之”为何需用“十倍之众”，以及落实“倍则分之”时，该如何具体使用兵力。

（3）知胜有五，盖制胜不止一端，有五者。料敌之外有审势，审势之外有推心，推心之外有修备，修备之外有假权，五者有一不知，即不可以制胜矣。知胜兼君、将言，皆未战时，可预卜其必胜也。（《孙子汇解·谋攻第三》）

按：这是对“故知胜有五：知可以与战、不可以与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的注释，既说明了“知胜”的五种情况，如果

“有一不知，即不可以制胜矣”，同时也交代了“知胜”者的身份，揭示了“知胜”当发生于“未战之时”。

（4）弩至引满，人不敢当。机不盈寸，人不及备。（《孙子汇解·兵势第五》）

按：这是对“势如彍弩，节如发机”两句的注释，说明了势就像弓弩拉满后的状态，也像在短距离瞄准敌人触发弩机，能够造成“人不敢当”“人不及备”的强大力量。

（5）袭虚之术有二：一曰因，二曰诱。如敌人来攻我，盛兵所向，我依佯应之，别以精兵潜出虚地。或断其后，或焚其积聚，此之谓因。如我攻敌，故不攻其要地，而攻其邻，大治攻具，盛陈师旅，敌兵来应，则勿与战。潜以精兵袭所出兵之城，而掩其内，此之谓诱。此二者，袭虚之道也。（《孙子汇解·虚实第六》）

按：这是对“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的解释，所给出的“袭虚之术”当是许洞立足于孙武这两句所作的引申发挥。《虎钤经·袭虚第二十》有一段表述相近的文字，即：“袭虚之术有二焉：一曰因，二曰诱。何谓因？曰：敌兵所向，我亦佯应之，别以精兵潜出虚地，或攻其垒，或断其后，或焚其积聚也。何谓诱？曰：欲敌之要地，则不攻，而佯攻其邻，大其攻具，盛其师旅，以诱敌兵，敌兵到则勿与战，复于壁守，潜以精锐袭所出兵之城而掩其内。此二者，能袭虚之道也。”两相比较，可知后者文字稍多，当是在前者基础上加工完善而成。许洞把这段文字放入《虎钤经》，当符合此书“上采孙子”“或作于己见，或述于古人”的写作特点。

（6）饵者，钓鱼之物。凡无故出兵平易之地挑战者，或以老弱邀战，令我忽易之。或以辎重、货财、子女、牛羊，纵驱徐行，以遗其后，令我掠取者，皆是为饵之兵，欲以钓我者也。必有奇伏，当伺察之。攻之则食其饵矣。（《孙子汇解·军争第七》）

按：这是对《孙子兵法·军争第七》中“饵兵勿食”一句的解释，详细举出了“饵兵”的数种表现形态。

（7）十人中一人有勇，虽九人怯懦，恃一人之勇，亦可自安。若军士夜呼，盖是将无勇也。（《孙子汇解·行军第九》）

按：这是对“夜呼者，恐也”的解释，引申指出若军中出现“军士夜呼”的现象，就足以说明该军将领乃怯懦之辈。

（8）处争地之法，当引而去之，反旗鸣鼓，趋其所爱，阴伏精兵，俟其往救，而即夺之可也。谅无可争之计，使之离去其处，方可与战，若就而攻之，斯堕其计中矣。（《孙子汇解·九地第十一》）

按：这是对“争地则无攻”一句的解释，对该如何“处争地之法”做出了自己独特的解释，认为“无攻”是在确属“无可争”的情况下遵守的用兵原则；若能调动敌人进入我军精心设计的埋伏圈，则是可以展开对敌争斗的。

（9）进有重赏，有功必赏者，法之常也。吴子赏敌，北者有赏；马隆募士，未战先赏。此无法之赏也。（《孙子汇解·九地第十一》）

按：这是对“施无法之赏”一句的解释，许洞举了吴起、马隆两个例子，形象说明了何谓“无法之赏”（即不合常规的奖赏）。

（10）乡间，如项羽欲击沛公，沛公与项伯约为婚姻，而免鸿门之难；韦孝宽以金帛啗齐人，齐人遥通书疏，动静无不先知是也。（《孙子汇解·用间第十三》）

按：这是对“乡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两句的解释，许洞举了刘邦、韦孝宽两个例子，形象说明了何谓“乡间”。

以上十条，除第五条与《虎钤经》的某段文字相近外，其余均不见于《虎钤经》。据此，可以初步判断许洞应注过《孙子兵法》。若果真如此，则在现存《孙子兵法》注释类文献中，《孙子汇解》亦是最早称引许注者。

（七）吕惠卿

吕惠卿（1032—1111），字吉甫，号恩祖，北宋泉州晋江（今福建泉州）人，协助王安石变法，历任翰林学士、知军器监、参知政事等职。本传见于《宋史》。《通志·艺文略》著录曰：“《三略》，三卷。吕惠卿注。”“《素书》，二卷。吕惠卿注。”然历代书目文献未著录其注释《孙子兵法》。张居正《武经直解开宗合参》“引用注书姓氏”的名单上有吕惠卿，正文中亦未引录其注。《孙子汇解·作战第二》录有吕惠卿的如下一段文字：

始言破车罢马者，谓攻战之驰车也。次言邱牛大车者，即辎重之革车也。

“公家之费，破车罢马，甲胄弓矢，戟楯矛橹，邱牛大车，十去其六”，吕惠卿分别对“破车罢马”“邱牛大车”中的“车”作了解释，指出前者指的是“攻战之驰车”，后者指的是“辎重之革车”。从吕惠卿上引文字判断，他或许注过《孙子兵法》。若果真如此，在现存《孙子兵法》注释类文献中，《孙子汇解》亦是最早称引吕注者。

三

《孙子汇解》引述“十一家注孙子”部分，为当代研究“十一家注”提供了重要参考。所谓“十一家”，指的是曹操、孟氏、李筌、贾林、杜佑、杜牧、陈皞、王晳、梅尧臣、何氏、张预。《十一家注孙子》，是孙子学史上传播最广、影响最大的集解本，现存有南宋刊、明刊、清刊数种，其中明刊本就有邵以正督刊的《道藏》本《孙子注解》十三卷、谈恺刊印的《孙子集注》十三卷、李棣校正的《孙子集注》十三卷、黄邦彦校刊的《孙子集注》十三卷。朱墉在《武经七书汇解》首卷所列的“引用书目”中有《孙子集注》一书，应即谈恺、李棣、黄邦彦之类刊本。朱墉非常重视十一家注，其《孙子汇解》对十一家注作了广泛摘引。然将《孙子汇解》与宋本十一家注对读，发现两者文字有异之处颇多，其中特别需要介绍的是以下两种情形。

（一）《孙子汇解》的“十一家注”部分，有27段文字不见于宋本《十一家注孙子》

其中含有“曹操曰”3段、“孟氏曰”1段、“李筌曰”5段、“贾林曰”1段、“杜牧曰”5段、“陈皞曰”1段、“王晳曰”3段、“何氏曰”4段、“张预曰”4段。以下列举三例：

（1）张预曰：观两军所举，谁得天时地利。如沛公所居有天子气，晋据长江之险，未易可伐；如魏武盛冬伐吴则失天时，慕容超不据大岘，则失地利是也。（《孙子汇解·始计第一》）

按：宋本《十一家注孙子》无其中“如沛公所居有天子气，晋据长江之险，未易可伐”。

（2）杜牧曰：上下和同勇于战，为强；卒众车多，为强；闻鼓而喜，闻金而怒，为强。（《孙子汇解·始计第一》）

按：宋本《十一家注孙子》无“闻鼓而喜，闻金而怒，为强”三句。

（3）何氏曰：项羽使曹咎守成皋，汉王挑战不出，使人辱之，咎怒，渡兵汜水，为汉兵所斩。魏王昶伐吴，战于江陵。吴将施绩夜遁入城，昶以所获铠马甲首环城，怒之，绩果来追，为昶兵所破。唐公引兵趣霍邑，恐宋老生不出，诟辱之，老生怒引兵出战被擒是也。（《孙子汇解·始计第一》）

按：宋本《十一家注孙子》无此段文字。

朱墉摘录十一家注时，要么依据的版本与现存《十一家注孙子》面貌差异颇大，要么依据的是与各家注释密切相关的文献，当然也不排除其在抄录过程中出现讹误的可能。

（二）《孙子汇解》的“十一家注”部分，有23段话的署名与宋本《十一家注孙子》有异

以下列举三例：

（1）贾林曰：遣一介之使，奉咫尺之书，敌从风而靡，则全国也。（《孙子汇解·谋攻第三》）

按：这段话在宋本《十一家注孙子》中属“李筌曰”。

（2）王晳曰：敌国来服为上，以击破为次。（《孙子汇解·谋攻第三》）

按：这段话在宋本《十一家注孙子》中属“杜佑曰”。

（3）杜佑曰：敌人有可胜之形，则当出而攻之。（《孙子汇解·军形第四》）

按：这段话在宋本《十一家注孙子》中属“杜牧曰”。

以上情况的出现有两种可能：一是朱墉确有依据，参考了与现存宋本、明本十一家注不一样的版本；二是朱墉在抄录十一家注时出现了张冠李戴的讹误。

据刘申宁《中国兵书总目》，朱墉除了撰有《武经七书汇解》之外，还有《武经讲义全汇合参》四卷（清康熙五十一年大盛堂刻本），对武经文献的注释与研究用功甚勤。朱墉以前的明清学者在注释《孙子兵法》时，创立了丰富多样的形式，如标题、批点、直解、考注、备旨、参同、引类、衍义、辑录、纂序、策题、题矩、开宗、醒宗等。朱墉的《武经七书汇解》充分借鉴了这类著作，并以此为基础建成了一个完备周密的注释体系。笔者初步爬梳了该书引录的文献资料，并试图以此为基点，对比查阅相关明清文献，以求进一步把握孙子注释学史的基本发展脉络。

《孙子兵法研究》已许可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文献中心通过数字化形式汇编、制作、存储、传播刊物全文。读者可通过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文献中心（https://ncpssd.org/journal/details?gch=11128X&nav=1&langType=1）免费阅读和下载本刊全文。

https://www.ncpssd.org/Literature/secure/articleinfo?params=YlBrZEg1dW5wTjhRM2NiS2U0NEFUMG1BSFdLdzc5ZjFXcUxKblF6UjVCckdTdXlQc0hMNWpZUmdtazVVUWxDVGxQdGY3WWVTYXcxMjY3S29XSGhUUmN2Z2UyaHBSeTRKWWt5RGRYbC9WNXQxOUdyYUNOQXhtNnNabVE2eU5NMFdkVkI2dFFCRldGakd5bGRuSy8xSFh3PT0&pageUrl=https%253A%252F%252Fwww.ncpssd.org%252Fjournal%252Fdetails%253Fgch%253D11128X%2526nav%253D1%2526langType%253D1%2526prplistYX%253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