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三点的钟声响过,汴京的城门吱呀开启。最先打破沉寂的是挑水夫,他们踏着露水穿过朱雀门,木桶碰撞的脆响在空旷的街道上荡开。巷子里的窗棂陆续透出微光,妇人将油灯凑近铜镜,用木梳蘸着猪油理顺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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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亮时,御街两侧的食摊已支起布幡。卖馎饦的老汉揉着面团,铁锅里的羊骨汤咕嘟冒泡,蒸汽裹着香气漫过青石板。穿粗布短打的脚夫们围坐条凳,呼噜噜喝完热汤,抹把嘴便往码头赶——那里有新到的江南漕粮等着卸船。
日头爬到三竿,瓦子里的场子渐渐热闹。说书人敲着醒木开讲《三国志》,周围茶桌坐满了听客,伙计提着铜壶穿梭添水。隔壁的勾栏里,舞姬正甩动水袖,鼓点随着脚步起落,惊得梁上麻雀扑棱棱飞走。街面上,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竹筐里的胭脂水粉引得闺阁女子驻足。
午时的市集最是喧腾。屠夫案上的五花肉还冒着热气,鱼贩把活鲫鱼从木盆捞起,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穿绿袍的小吏匆匆走过,手里攥着刚买的胡饼,芝麻碎屑掉在官靴上也顾不上拍。巷尾的酒肆里,几个贩夫正用粗瓷碗喝着米酒,谈论着城东新开的绸缎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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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未时,茶坊里坐满了歇脚的人。穿长衫的秀才们对着棋盘皱眉,旁边桌上,商人正用算盘清点账目,铜钱在桌面堆成小山。河岸边,洗衣妇捶打衣裳的声音此起彼伏,棒槌起落间,带起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很快洇成深色的痕迹。
夕阳把城楼影子拉得老长时,家家户户升起炊烟。主妇们掀开陶瓮,取出腌好的咸菜,灶台上的铁锅正煎着黄灿灿的蛋。穿开裆裤的孩童在巷口追逐,被归家的父亲一把拉住,往手里塞块麦芽糖。
掌灯后,州桥夜市亮如白昼。卖糖画的老汉转着转盘,糖稀在石板上游走成龙凤模样。穿短打的汉子蹲在摊子前,就着昏黄灯光吃碗馄饨,汤里撒的芫荽还带着水珠。更夫提着灯笼走过,梆子声敲出“天干物燥”的吆喝,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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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盏油灯在民宅熄灭,这一天便成了史书里未曾着墨的注脚。那些挑水的、说书的、算账的身影,都随着晨钟暮鼓,融进了大宋三百余年的寻常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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