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跟大家明确几个现代遗传学里的基本概念。只要你对于过去几年非常不寻常的经历,还有一点点残留的记忆,那么你一定还记得“核酸检测”“基因检测”,或者是“DNA检测”,这些本来不应该成为常用语的常用语。说它们在中国已经家喻户晓肯定是不过分的。这里的“核酸”、“基因”,还有“DNA”讲的都是同一样东西吗?恐怕很多人并不是很清楚。
先说核酸。这里的“核”是指细胞核,而不是与核武器相关的原子核,千万不要搞混了。第一次从细胞核里提取出来的一些酸性物质,被科学家们称为“核酸”,这是顺理成章的。后来,科学家们对这些酸性物质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发现这些酸性物质都有一个共同的化学结构单元,是一个糖分子;而这个糖分子又区别于葡萄糖和果糖等我们常见的糖分子,于是这个从细胞核里提取出来,新发现的糖分子就被命名为“核糖”。这样一来,原先的核酸也就被更准确地命名为“核糖核酸”,英文的缩写是RNA。再往后,科学家又发现,“核糖核酸”也分两种,其中一种糖分子上少了一个氧原子,被命名为“脱氧核糖核酸”,而DNA就是脱氧核糖核酸的英文缩写。因为DNA研究的发展,比RNA更加迅速和深入,目前在绝大多数语境里,如果不加说明,“核酸”一般就是指脱氧核糖核酸DNA;核糖核酸RNA反而是要特别说明一下的。
那么“基因”呢?基因又是什么呢?与核酸不同,基因不是一个化学术语,而是遗传学术语,它是指包含着遗传信息的物质。在我们所能观察到的生命世界里,所有“永久性”包含遗传信息的物质都是DNA分子,也就是脱氧核糖核酸分子,无一例外。这也是为什么在很多语境里,“基因”与“DNA”是可以相互替换的。严格地讲,所有的基因都是DNA,但反过来并不成立,有些DNA并不包含遗传信息,这些DNA就不能被称为“基因”。
那么,DNA分子是如何包含遗传信息的呢?要讲清楚这个问题,就要了解DNA的化学结构了。DNA是一种链状的分子。如果我们把人体细胞核里的DNA分子全部连起来,然后拉直,它的长度大概有1米!当然它还是足够的细,肉眼还是无法看见的。在这段总长度大约1米的DNA分子里,包含了大约2万到2.5万个蛋白质分子的准确结构信息。这些信息可以存在于一段完整的DNA里,也可能存在于几个不同的DNA片段里,组合之后才成为一个完整基因。
这些蛋白质分子的结构信息又是如何被包含在DNA分子片段里的呢?让我们进一步解析DNA分子的化学结构。DNA分子含有,而且仅含有4种不同的核糖体结构单元,这4种不同结构单元的英文缩写分别是:A、T、G、C。不管这个链状的DNA分子有多长,都是由这4种不同的结构单元按照一定顺序,依次连接而成的。所以任何一段DNA的分子,都可以用这4个字母缩写的序列来表示,比如ATTGCAAATC……乍一看,这像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字母序列,但是经过研究,科学家们发现,整个生命世界的蓝图,就包含这些由DNA分子组成的“字母序列”里。
具体来说,每3个字母,也就是3个DNA的结构单元,组成一个高级的单元,称为“三联体”。如果说ATGC这4个DNA结构单元是生命世界的“字母”,那么它们的三联体,比如AGC,就是一个“词汇”,对应一个组成蛋白质的天然氨基酸。科学家们把这种化学结构上的一一对应关系称为“编码”或“DNA编码”。了解了这些编码,也就是具体的结构对应关系,我们就可以通过测定DNA分子结构单元的排列顺序,通常被简称为“DNA序列”,来推测出它所对应,或者说“编码”的蛋白质分子的一级结构,也就是蛋白质的氨基酸顺序。在这个“三联体”的词汇库里,竟然还有“起始”和“终结”这样的“标点符号”,你说神奇不神奇!
我们平时所说的“基因检测”也好,“核酸检测”也好,或者“DNA检测”也好,讲的就是测定DNA分子结构单元的排序,简称“DNA测序”。
用这个方法来检测疾病的时候,其实是反过来的。当我们知道了某一种病毒带着一种病毒特有的蛋白质,那么它就一定有一段与之相对应的DNA分子片段,也就是这种蛋白质的基因。因为这个蛋白质是病毒特有的,有唯一性,所以它的基因序列也是有“唯一性”的。通过“核酸检测”我们可以确认受试者体内,是否已经存在这个DNA分子片段,从而诊断这个人是否已经被该病毒感染。虽然直接检测病毒或蛋白质更准确,但是核酸检测更快捷,更廉价,更适合大面积推广。好了,大致讲清楚了“核酸”“DNA”和“基因”,我们可以讨论“转基因”了。
首先,我们有理由相信,DNA分子,作为这颗星球上所有生命体的遗传信息载体是亿万年“物竞天择”的结果,而不是随机出现的,因为DNA分子具有作为遗传信息载体所必需的各种条件。第一,作为遗传信息的载体,它必须具有高度的稳定性,不能因为环境变化而出现变动,否则物种的稳定性就不存在了。前面我们说了,DNA是脱氧核糖核酸。正是因为脱掉了这1个氧原子,核酸分子的稳定性才得以大大提高,才能胜任“稳定信息载体”的重任,而没有脱掉氧原子的RNA只能承担过渡性的生物功能。
第二,作为遗传信息的载体,它还必须具有高度的可复制性,必须能把它所包含的遗传信息,不出差错地复制到新的DNA分子上,传给下一代,否则就不能称其为“遗传”物质了。完成这一使命的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另一个遗传学术语:“DNA双螺旋”。正是因为这个非常特殊的、在生物学家眼中非常优美的“双螺旋结构”,使得一条链状DNA分子可以被准确无误地,拷贝到一条新生成的DNA分子链中去。今天在这里就不展开了。
第三,任何一个可进化的物种,它的遗传信息载体还必须有一点点“可变异性”。也就是说,DNA的稳定性和可复制性不是百分之一百的,必须留出一点点变化的可能性。正是这“一点点”变异的可能性,使得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所有物种,都可以在不断变化的自然环境中适应生存。这,就是达尔文进化论的底层逻辑。
这些天然的、随机的基因变异每时每刻都在改变着人类。当我们的生存环境相对稳定的时候,绝大多数随机的基因变异都是“表观无效”的,也就是说该基因变异的携带者不会出现任何表观上的异常;即使有少数随机的基因变异,引起了一点点表观上的变化,比如头发的颜色变深了,也不会影响或基本上不会影响这些变异基因携带者的生存率;但是,只要假以时日,只要人口的基数足够大,总是会出现一些对生存率有影响的基因变异。在这里,我把这些天然的、随机的,而且对携带者的生存率有切实影响的基因变异,称为“上帝的转基因”。正是这些“上帝的转基因”,许许多多悲欢离合的故事就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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