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喜的事一了,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拐向了大姐家。心里揣着的,是对八十有六的老妈那份沉甸甸的惦念。
大姐说,老妈近来话越发少了,像把心事都藏进了皱纹里。推门进去时,她正坐在轮椅上吃饭,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花白的发间淌下细碎的金斑。
我轻轻喊了声“妈”,她缓缓抬眼望过来,目光像浸了水的棉絮,温温的,没说话,却分明把我的影子揽进了眼里。
饭后去镇上买了理发工具,金属的凉意触到指尖时,忽然想起小时候她给我剪头发的模样。而今我笨拙地握着电推子,在她稀疏的发间慢慢游走,碎发簌簌落在深蓝色的罩布上,像时光落下的碎屑。理得不算周正,却让她整个人都清爽了几分,她微微偏着头,像个乖巧的孩子。
年关那场小脑出血,像一场急雨打蔫了这株老藤。她瘦了太多,颧骨在皮肤上支起淡淡的轮廓,手背上的青筋像蜿蜒的溪流。
翻看两年前的照片,那时她还背着手在田间地头散步,眼里的光比现在亮堂许多,两相一比,竟有些认不出。
我俯下身,轻轻捧着她的脸。那曾为我擦过泪、为我掖过被角的脸颊,如今薄得像一片枯叶。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近来的事,说天气炎热,说孩子的工作,说街坊邻居的琐事,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忽然见她眼角泛起水光,一滴泪慢慢滚下来,顺着脸颊的沟壑滑落,像淌过一道干涸的河床。
她望着我,眼里盛着一片模糊的温柔。我也望着她,望着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沟壑,望着那些说不出的牵挂与不舍。空气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这一刻,语言成了多余的东西。
只觉得时光像掌心里的沙,明明攥得很紧,却还是从指缝里漏得飞快。
前半生她牵着我的手往前走,后半生,换我牵着她的手,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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