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优等生杨宏成绩下滑,母亲通过非正规渠道购买了 “聪明药”。
服药后,
杨宏
觉得自己上课时更能集中注意力,并习惯了这种“被按下加速键”的感觉,自行把药量加大。高考后因成瘾问题前往北京高新医院药物成瘾科就诊
该科室主任医师徐杰自 2017 年起接诊 “聪明药” 滥用者,最小患者仅 15 岁。“聪明药” 主要包括安非他明、阿德拉和莫达非尼,均为国家严管精神药品,临床用于治疗 ADHD,通过提高神经元间隙中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浓度增强注意力。
然而,这类药物正被非 ADHD 人群滥用。国家禁毒办《2024 年中国毒情形势报告》指出,麻精药品滥用蔓延,青少年问题突出。徐杰称,哌甲酯成分与冰毒类似,长期服用会产生依赖,损害神经系统,甚至让人滑入吸毒深渊。
北京安定医院儿童精神科主任医师何凡介绍,哌甲酯能改善 ADHD 患者注意力,进而提升成绩,但易让旁观者误以为药物可直接提分,引发盲目追捧。徐杰表示,非 ADHD 患者服药初期有 “功能增强期”,但这是中枢神经被强行刺激的结果,持续服药易成瘾,导致不可逆神经损伤。郭涛服药后出现情绪波动和幻觉,丢弃了剩余药物。杨宏则因长期服药出现失眠、掉发、心悸,停药后戒断反应剧烈,学习状态一落千丈。
哌甲酯属一类精神药品,执行“红处方”管理制度。北京安定医院要求,只有通过毒麻药品管理考核的主治医师及以上级别医生才能开具,且需先对患者进行详细评估,确诊 ADHD 后方可考虑开药。开药需在北京市全网统一系统备案,首次开药仅限两周用量,后续最多开一个月剂量。
温州医科大学附属康宁医院儿童青少年心理中心主任医师叶敏捷称,门诊中常有学生或家长直接要求开哌甲酯,部分人描述症状时倾向性明显,疑似提前了解过 ADHD 症状。他会按规范全面评估,仅对确诊者开药。但叶敏捷认为,部分医院评估诊断能力不足,将学习困难笼统归为注意力缺陷,助长了哌甲酯使用。深圳市康宁医院成瘾医学科主任医师杨梅也表示,ADHD 诊断依赖主诉与观察,部分医生因家长反映孩子成绩差、注意力不集中就宽松开药。
个别案例显示,医院开出的
哌甲酯
会流入市场。如患者李某生将医院开出的
哌甲酯
卖给他人,被判贩卖毒品罪。
北京安定医院的联网系统虽能防止重复开药,但仍无法控制家长转售寒暑假剩余药品的风险。
考研学生郭涛在二手平台花 1
60 元购买印度版
哌醋甲酯
,其考研 “搭子” 也索要服用。
市面上的 “聪明药” 还来自海外代购或走私。
2020 年,马某玺从印度购入哌醋甲酯转卖牟利;
工程师崔某为提升工作效率,明知是管制药品仍从境外购买,部分药品在海关被查获。
目前,国内平台难寻 “聪明药” 销售信息,但部分社交平台评论区仍有卖家隐晦宣传引流,境外平台则较为直白,卖家会引导买家到境外聊天软件交易。一位境外卖家称,哌甲酯售价 900 元,客户多为考生和家长,还会推荐替代药,邮寄时将包装换成维生素以规避检查。
北京市京都律师事务所汤建彬律师表示,跨境购买麻精药品,若基于治疗目的、有医疗证明且数量合理,经正规申报不构成犯罪;否则可能构成走私毒品罪,转售则可能构成贩卖毒品罪。境内流通中,合法医疗使用不犯罪,但若作为毒品替代品贩卖,无论数量多少均构成贩卖毒品罪。
杨宏在母亲停止购药后,自行网购 “聪明药”,药片颜色与之前不同,卖家称是厂家差异。她服药后出现严重失眠、脱发、被害妄想,送医后发现药物含哌甲酯和苯丙胺类物质(摇头丸)。徐杰称,哌甲酯成分与冰毒类似,大剂量服用易成瘾,不少戒毒患者从 “聪明药” 开始,最终沦为其他毒品成瘾者,吸毒者也会将 “聪明药” 作为替代品。杨梅接触的成瘾患者中,部分始于医院处方,长期服用后形成依赖,买不到足量药时转向海外代购或灰色平台,这一过程通常持续七八年。
“聪明药” 成瘾者多为 16-20 多岁,表现出情绪失控、冲动、失眠、不计后果买药等症状,部分出现幻觉,甚至需警方介入。目前尚无针对哌甲酯成瘾的专门解药,治疗以控制环境和情绪为主,辅以心理咨询与行为干预,隔离治疗约一个月,康复后需长期随访管理。
相关部门已关注 “聪明药” 滥用问题,各地禁毒公安、海关加强科普教育。2023 年 10 月,国家药监局、国家卫生健康委印发通知,要求将莫达非尼作为药物滥用监测重点品种。
“聪明药”问题的背后,本质是愈演愈烈的教育焦虑,因为家长和学生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成绩上。其实,高考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值得用健康去冒险。
(文中杨宏、郭涛为化名)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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