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边絮语》
我总在子夜翻开那卷宋词,如拆开一枚褪漆的妆奁。墨字原是栖在笺上的蝶,忽而扑簌簌立起,衔来千年前某场未尽的梅雨。
那时节的红豆是结在词牌里的,一阙《点绛唇》便落满南国烟雨。罗带渐宽原是蚕食桑叶的声响,寸寸光阴在丝线上抽成银灰。有人将锦书折作纸鸢,悬在十二阑干外,待雁字回时,素笺早已褪作云絮,偏偏墨痕洇在月轮里,凝成永不开裂的冰纹。
砚池渐涸的冬夜,我窥见词人衣袂掠过竹帘。半卷湘妃竹筛下满地碎玉,却原来是他遗落的平仄。苔痕漫上青瓷时,我在水调歌头处拾得半枚指甲印——那些未能寄出的相思,终在宣纸上结晶成琥珀色的词藻。
帘外疏星渐沉,恍觉自己亦成了某阕长调里游荡的虚词。当更漏将月光酿成新醅,方知相思原是两处共生的苔藓:你在宋纸上消磨锦瑟华年,我在青瓷盏里打捞隔世的月光。而时间始终端坐如钟,任我们互为倒影,在平仄的褶皱里反复投递着永不到达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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