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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团长,你未婚夫被国研所录用了,要十年才能回来”“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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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8月14日,这天对戴络州来说意义非凡,他被国家科技研究所608分局正式录用。

“戴络州,我们真心希望你加入我们。”工作人员热情地告知他。

“要是你点头,8月25日就来报到吧,新身份、新工作,一切从零开始。”

“不过这新身份得保密,接下来十年,你得跟外界断绝联系。”

戴络州逐字逐句读完协议,毫不犹豫地签了字,然后把文件封好寄了出去。

从邮局回到家,只见母亲一人在院子里洗衣。见他回来,母亲随口说:“回来啦,饭在桌上,自己吃。”

戴络州进屋,揭开盘盖,一碗蒸肉,一碗土豆丝。正准备动筷,母亲却把蒸肉端走,把土豆丝推到他面前。

“这肉是给你弟留的,他刚高考完,得补补,你就吃土豆丝吧。”说完,母亲又把盘子盖好。

戴络州望着土豆丝,心里五味杂陈。高考前,母亲说弟弟压力大,得吃好的;高考后,又说还得补。可自己高考时,母亲可从没给自己留过肉。

“你大学毕业了,马上要工作了,自己能挣钱,家里就不管你了。”母亲接着说,“我和你爸打算把房子卖了,去北京陪你弟,他一个人在外,我们不放心。”

“北京消费高,花钱地方多,你挣了钱也别忘了家里。你是哥哥,得多照顾弟弟。”

戴络州握紧筷子,轻声说:“我知道了。”

他再也吃不下,收拾了碗筷,回到房间。看着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他想起了四年前。本来他有机会去首都最好的大学,可母亲含着泪说:“你去那么远,我们有事怎么办?这里才是你的家。”

最终,他听了父母的话,选了本地大学。可四年后,弟弟考上北京的大学,父母却要卖掉老房子,搬去北京陪他。

以前他以为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现在才明白,弟弟在哪,父母就在哪。不被偏爱的孩子,根本没家。

戴络州转头看向墙上的挂历,8月14日,距离离开还有12天。

休息片刻后,母亲让他去倒垃圾。倒完垃圾回来,他听到汽车声。一辆吉普车停下,下来的女人正是他的未婚妻,团长贺歆蕾。

她穿着墨绿军装,衬衫扣子解开一颗,英姿飒爽。副驾驶座下来的男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陈卫东。

一个月前,戴络州在帮贺歆蕾母亲整理东西时,无意间看到了贺歆蕾的自白信。信上写着:

“我跟戴络州说五月份训练不回家,其实我是和卫东去了青岛。”

“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戴络州,可见到卫东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爱的是他。”

“回来后,我给戴络州买了块地摊手表,他却当宝贝,我真的很内疚。”

戴络州曾以为,就算父母偏心,他还有个优秀的未婚妻。可看了信,他才明白,这世上没人真正爱他。

他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却听到陈卫东问:“歆蕾,你说过,不管何时我回头,你都在,这话还算数吗?”

戴络州身体一僵,屏住呼吸。很快,贺歆蕾冷静地回答:“当然算数。”

话音刚落,陈卫东就抱住了她。贺歆蕾愣了一下,戴络州则后退几步,不小心踢到了铁罐。响声惊动了两人,贺歆蕾推开陈卫东,叫了声“戴络州”。

陈卫东镇定地说:“戴络州,好久不见。我租的房子有问题,暂时在歆蕾家住几天,你别多想。”

戴络州心里苦笑,都抱在一起了,还让他别多想?

“你们还是注意点,这是公共场合,被人看到就不好了。”戴络州一字一句地说。

陈卫东语塞,对贺歆蕾说:“你们聊,我先进去了。”说完,他提起行李箱,走进了贺家。

胡同里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贺歆蕾打破沉默:“卫东刚回来,没地方住,只是暂时住一下,你别多想。”

又是“别多想”。戴络州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贺歆蕾掏出一张电影票:“最近有新电影《红色恋人》,明天晚上六点,一起去看吗?”

戴络州和贺歆蕾三年前订的婚。订婚前,是戴络州单方面追求她,因为他们是邻居,近水楼台。他常帮贺母做事,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可在一起的三年里,贺歆蕾对他总是不冷不热,只有内疚时才会补偿他。

看着电影票,戴络州没拒绝:“好,看完电影,我有事要告诉你。”

还有12天,他就要离开了。他决定和贺歆蕾解除婚约,让她去追求真爱。

第二天,戴络州和贺歆蕾准时去了电影院。看电影时,贺歆蕾心不在焉,时不时看手中的BB机。

“你不是在休假吗?怎么还这么忙?”戴络州把汽水递给她。

三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对待这段感情。因为他从小缺爱,自卑又渴望被爱,别人稍微对他好点,他就分不清好坏。

好在现在,他看明白了。

贺歆蕾回过神:“没事,你还去服装厂打工吗?”

戴络州刚毕业,需要赚零用钱,就在服装厂打工。“嗯,工作落实前,先攒点钱。”他回答。

贺歆蕾还想说什么,BB机却响了。她看了一眼,迅速收起,小声对戴络州说:“抱歉,家里有事,你自己看吧。”

临走前,她又叮嘱:“回去路上小心。”

戴络州看着银幕上男女主角离别的拥抱,没揭穿她。贺母三天前回了乡下,家里除了陈卫东,还能有什么事?

电影结束后,戴络州独自回家。刚进胡同,就听到母亲和邻居聊天。她们聊起隔壁张婶离婚,只要小儿子不要大儿子的事。

母亲说:“要是我离婚,我也只要小儿子。大儿子笨,不会说话,自私刻薄,不孝顺。小儿子聪明嘴甜,会哄人。”

邻居附和:“老大憨老二奸,我家也是老二聪明。”

有人听不下去:“偏心不好,都是自己孩子。”

母亲却说:“弟弟乖,我只喜欢小儿子。”

戴络州站在原地,喉咙发苦。爷爷奶奶去世早,他四岁就照顾弟弟。考上大学后,他边上学边打工,攒钱补贴家里。十八岁那年,他用存了半年的钱给母亲买了金耳环,可今年年初,却看到耳环被扔在花瓶里。

母亲尴尬地说:“我以为是假的,难道是真的吗?”

想到过去,弟弟说句生日快乐、爸妈辛苦了,他们就感动得不行。戴络州喃喃自语:“妈,你不喜欢的大儿子,还有十天就要离开了。”

回到家,戴络州开始收拾行李。他打开衣橱,看到一个木制箱子,里面装着弟弟小时候的玩具。他一件件拿出来,扔进垃圾袋。

在箱子最深处,他看到一个精美盒子,里面是三个月前贺歆蕾去青岛时给他买的手表。他毫不犹豫地把手表也扔进了垃圾袋。

玩具、手表,连同亲情和爱情,他都决定放手。以后,他想要的东西自己买,想要的爱自己给。

“你在干嘛呢?又不去北京。”母亲看到戴络州在收拾东西,问道。

戴络州回答:“不是要卖房子吗?我得把屋子弄干净,好卖个好价钱。”

“你终于懂事了。”母亲没注意到,戴络州床上那个她亲手编织的毛线兔子也不见了。

接下来的两天,戴络州白天去服装厂打工,晚上回家收拾。两天时间,该扔的都扔了。

这天清晨,戴络州刚出门准备去服装厂,贺歆蕾迎面走来。“服装厂很忙吗?这两天怎么没来找我?”她问。

戴络州有点想笑,最近两天她不是也没来找自己吗?自己倒是经常看到她开车带着陈卫东早出晚归。

“忘了。”他简单地回了两个字。

贺歆蕾愣了一下,又说:“我休假回来,我们还没好好聊聊。今天是七夕节,晚上去宝庆园饭店吃饭吧。”

戴络州这才想起今天是七夕。不过以前贺歆蕾从来不过七夕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好。”上次电影后没说清楚,这次七夕见面可以好好聊聊。

晚上,贺歆蕾来接戴络州下班,两人一同前往宝庆园。饭店里人很多。一进门,贺歆蕾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陈卫东。

陈卫东显然喝了不少酒,眼睛微红,向他们打招呼。“歆蕾、戴络州来吃饭啊?过七夕吗?”他问。

贺歆蕾眼神微变没回答,而是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陈卫东露出失落的神情:“本来要请一个美女吃饭的,但她临时有事没来。”

戴络州注意到贺歆蕾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你才刚回辽沈哪来的美女?我认识吗?”她问。

“就是以前我们翻译社的一个师姐。”陈卫东摆了摆手,“你和戴络州吃饭吧不用管我。”

贺歆蕾怎么可能不管?她一把抓住陈卫东的胳膊:“以后出门前告诉我一声你现在住我家我有必要保证你的安全。大晚上别随便约人吃饭不安全。再有这种情况叫我我来陪你。”

陈卫东却想要挣脱目光转向戴络州:“你和戴络州马上就要结婚了,我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烦你。”

“那有什么关系?戴络州又不是不认识你,结婚了不也还是朋友。”贺歆蕾坐了下来转头对戴络州说,“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吃吧。”

戴络州还能说什么?提退婚的事看来又要耽搁了。吃饭时贺歆蕾夹起一块鱼肉细心地把鱼刺都挑干净然后放到陈卫东的碗里:“你不是最喜欢吃红烧鱼吗?上面的刺都挑干净了吃吧。”

陈卫东看向一旁的戴络州:“戴络州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没想到最后你和歆蕾走到了一起。她真是贴心我什么时候能找个这么好的媳妇啊?”

“我和她还没结婚只是未婚妻不是媳妇。”戴络州开口纠正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这么贴心的媳妇了。”

等自己离开后他就可以和贺歆蕾在一起了。贺歆蕾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戴络州的未婚妻她夹了一块鸡蛋放到戴络州的碗里:“我记得你不爱吃鱼?”

戴络州迎上她的目光:“嗯不爱。”他撒谎了其实他最爱吃鱼。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晚餐过后三人步出餐馆,夜幕降临,时针指向八点。正值人潮汹涌,他们被人流冲散。突然,陈卫东的怒吼从后方传来。

戴络州回头一瞥,发现贺歆蕾已悄然站在他身旁。“卫东,你没事吧?”陈卫东紧握贺歆蕾的手腕,指向一名男子:“歆蕾,这家伙刚才打了我!”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这边。那男子见陈卫东公然指责,脸色瞬间苍白。“别冤枉我,我也是被挤的。”然而,贺歆蕾立刻冲上前,一脚将那男子踢得踉跄后退。

戴络州从未见过贺歆蕾如此愤怒。不出意外,他们被带到了警局。戴络州首次踏入警局,是与贺歆蕾同行。而贺歆蕾之所以来警局,是因为陈卫东。

在警局录完口供后,贺歆蕾驾车载着他们返回北巷胡同。看着陈卫东锁上门,她叫住了正要回家的戴络州。或许是出于愧疚,为了保护别的男人,连累自己的未婚夫,在七夕节一同被带到警局。

贺歆蕾首次向戴络州道歉。“对不起,我今天太冲动了,还让你跟着我进了警局。”戴络州面无表情,平静地回答:“没关系,以后不要随意动手,有事可以报警。”

“如果对方是个极端的人,我们可能就不只是进警局那么简单了。”听到戴络州如此宽容和理智,贺歆蕾感到更加内疚。回想起与戴络州相处的三年,似乎从未为他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忙工作上的事。”“国家分配的工作单位定下来了吗?”贺歆蕾继续追问。“嗯,定下来了。”戴络州回答得非常简洁。

以前的他,无论大事小事,都会第一时间与贺歆蕾分享。但今天,贺歆蕾问一句,他才答一句。贺歆蕾心中感到不安,又继续问道:“什么单位,在哪里?”

“就是一个小化工厂。”戴络州继续敷衍。贺歆蕾点点头,自然而然地认为单位在本地。毕竟戴络州那么爱她,怎么可能接受外地的分配?

贺歆蕾又拿出一个盒子,递到他面前。“七夕节礼物。”戴络州有些惊讶,在他的记忆中,除了那块手表,贺歆蕾从未主动送过他礼物。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接过了盒子,在贺歆蕾的目光下,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

贺歆蕾一愣。以前无论什么节日,戴络州都会为她准备各式各样的小礼物。今天这么重要的节日,他竟然忘记了?贺歆蕾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还是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事,你最近不是在忙吗?我能理解,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

“好。”说完,戴络州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子。而贺歆蕾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她感觉,似乎以后再也见不到戴络州了。

戴络州回家后,没有打开盒子,只是随手把它放在客厅角落的杂物上。今天父母去亲戚家吃饭,只有弟弟戴天赐一个人坐在客厅看漫画书。见他回来,戴天赐问道:“哥,你和歆蕾姐出去了?”

“嗯。”戴络州点了点头。戴天赐合上书,走到他面前。“哥,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将来还要结婚,爸妈压力很大。所以,我希望你暂时不要结婚,先帮家里一把。”

戴络州一愣,抬头看着他熟悉的面孔:“你的意思是,让我赚钱供你读书、买房、结婚,是吗?”“可是凭什么?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戴天赐一愣,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他反问戴络州:“哥,不是说长兄如父吗,我们是兄弟啊,别人的哥哥不都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你非要不一样呢?”

戴络州凝视着戴天赐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哀与讥讽。“戴天赐,我是你哥哥,不是仆人,更不是你的血库,你得明白,天下的哥哥之所以对弟弟好,是因为他们爱弟弟,而不是因为他们有义务这么做。”

说完,他无视戴天赐惊讶的眼神,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小时候的戴天赐,其实是挺讨人喜欢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的呢?或许是在父母一次次的“他是弟弟,你得让着他”“作为哥哥,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要为家庭付出”的话语中,逐渐改变的吧。

自从七夕节之后,原本从不主动联系戴络州的贺歆蕾开始每天都来找他。

贺歆蕾每天开车接送他上下班,在路上偶尔聊几句家常,仅此而已。

这天,8月20日,是朋友的生日。

距离国家带走戴络州,只剩下五天。

戴络州下班后,和贺歆蕾一起去宝庆园饭店庆祝朋友的生日。

两人刚进饭店,就看到陈卫东和一个女子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贺歆蕾眼中流露出紧张,快步走到陈卫东面前。

“卫东,这位是?”她问道,希望陈卫东能介绍一下。

陈卫东笑着回答:“这就是我之前提到的,翻译社的学姐。”

说完,他又继续和那位女子聊天。

贺歆蕾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戴络州清楚地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但由于今天是朋友的生日,他不想破坏气氛,于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送上礼物后,独自坐在角落。

整个聚会中,贺歆蕾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陈卫东。

聚会进行到一半时,有人提议玩猜数游戏。

一个人手里握着一到十颗花生,大家轮流猜,猜对的人喝酒。

第一局,陈卫东就猜对了。

他还在犹豫,贺歆蕾却伸手拿起他面前的酒杯。

“我替你喝。”

说完,她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后,贺歆蕾才注意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这时她才意识到戴络州还坐在旁边。

而戴络州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地喝着杯中的茶水。

苦涩。

贺歆蕾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你知道的,卫东身体不好,不能喝太多酒。”

戴络州点了点头:“没关系。”

这时,有人开玩笑说:“卫东,你赶紧找个对象帮你挡酒吧,歆蕾总帮你挡酒也不是个办法,人家男人还在呢。”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我看你的学姐就不错,你们要不要试着交往一下?”

陈卫东脸红了,紧紧握着酒杯。

“别瞎说。”

贺歆蕾也说:“只是几杯酒而已,没必要特意找个对象。”

听到他们的话,众人纷纷对戴络州投以同情的目光。

虽然戴络州已经决定离开,但被这么多同情的目光注视,他还是感到有些难过。

可能是因为选错了人。

聚会结束后。

戴络州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时,他看到贺歆蕾和陈卫东站在一起。

“歆蕾,你今天为什么帮我挡酒?”陈卫东皱着眉头继续责怪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让你多关心戴络州,今天你怎么又忘了?我看戴络州的脸色都不太好。”

“你要对他好一点,不要太关心我,也不要太照顾我,虽然我们三个是朋友,但你现在是戴络州的未婚妻,我不想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陈卫东自顾自地说着,贺歆蕾没有回应。

同样沉默的还有戴络州。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贺歆蕾最近为什么每天都会主动来找他。

也就是在这一刻,戴络州才觉得自己特别无用,特别悲哀。

他竟然需要另一个男人来提醒他的未婚妻,要关心和爱他。

戴络州可不想当个缩头乌龟。

他直接朝前走去,贺歆蕾和陈卫东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他。

当三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时,贺歆蕾愣了一下。

陈卫东抢先开了口:“歆蕾,今晚我得去朋友家过夜,你和戴络州一起回家吧。”

说完,他向两人挥了挥手,转身就离开了。

等到陈卫东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贺歆蕾才走到戴络州身边,装作若无其事。

“你刚才听到了啥?”

戴络州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我听到卫东说,让你跟着我。”

贺歆蕾一时语塞。

两人一起往家走。

但一路上,气氛异常沉默。

走到半路,贺歆蕾终于忍不住开口。

“对了,你被分配到哪个单位了?我在附近找找房子,到时候,我们的婚房就买在你单位附近。”

她主动挑起话题,谈到了结婚的事。

戴络州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贺歆蕾会提起婚房的事。

他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用,等稳定了再说。”

贺歆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本以为自己提出买婚房,戴络州会很高兴。

毕竟,戴络州家境不好,他的父母特别偏心,只宠爱他的弟弟。

他一直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

这么想着,贺歆蕾便问了出来:“络州,你不是一直说在家里住总是受委屈吗?”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但现在提起结婚,婚房,似乎太晚了。

戴络州还没来得及回答,贺歆蕾口袋里的BB机就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戴络州瞥见墨绿色的屏幕上显示着简短的信息:“歆蕾,有人跟踪我。”

贺歆蕾脸色骤变,开始四处寻找电话亭。

没找到电话亭后,她迅速用BB机回复了消息。

“别担心,我马上过去。”

然后,她转头看向戴络州,眉宇间的担忧显而易见。

“卫东被人跟踪了,我得去看看,最近不太安全,你回家的路上也要小心。”

说完,贺歆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戴络州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她那么义无反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

借着微弱的月光,戴络州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怎么可能不难过?即将结婚的未婚妻,却对别的男人随叫随到。

回到家。

戴络州打开门,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有些失神。

父母正在打包去北京的行李,戴母抬头看向他。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弟弟马上就要开学了,你帮他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走了之后,你是住员工宿舍还是租房子都随你。”

戴络州答应了:“好,知道了。”

刚才在饭店,他什么都没吃,现在有点饿了。

于是他进屋后,直接去了厨房,打算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但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桌上只剩下一个冷馒头。

戴络州也没在意,随手拿起来,大口吃了起来。

戴母见状,忍不住多嘴。

“吃什么冷馒头?癌症是会遗传的,你小心遗传我的甲状腺癌。”

戴络州只觉得手中的馒头,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他想起了之前听过的一句老话。

长子承病,幺儿承家。

戴络州嘴里的馒头瞬间没了味道。

“妈,您和爸把房子卖了送弟弟读书,家里的一切都留给弟弟,而我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您会觉得弟弟就该继承家产,我就该遗传你的癌症呢?”

戴母神情一僵,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过了许久,她才低头遮遮掩掩地说。

“我是让你不要吃冷的东西,不是为了害你!你不要什么都和你弟弟争!”

戴络州把手中剩下的半个冷馒头扔进了炉灶。

“知道了,希望你们一直这么想。”

这样自己就可以放心做科研了。

回到房间,坐在床边,戴络州看着墙上的挂历。

时间就像流沙一样从指尖溜走。

没想到已经是8月20号了,距离去研究所的日子只剩5天。

等今天过去,还有4天。

真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国家早点来接自己。

清晨,戴络州睁开了眼睛。

趁着周末的闲暇,他向一些同窗好友挥手告别。

大伙儿听说戴络州要远赴他乡工作十年,纷纷急切地询问。

“那这十年里,我们岂不是联系不上你了?”

“那你的未婚妻怎么办呢?”

“是啊,十年啊,谁会等这么久呢。”

戴络州眺望着远方的天空,轻声回答:“我不需要她等待,我已经决定解除婚约了。”

和朋友们聊了几句后,戴络州又回到了学校。

他打算去找导师,顺便取回自己的学术资料。

王老师见到戴络州,脸上洋溢着喜悦。

“戴络州,恭喜你,你被国家科技研究所录用了。”

“谢谢您,老师。”

“你还有四天就要出发了吧?以后不能和家人联系了,这段时间多陪陪家人。”

王老师停顿了一下,又问:“对了,你和歆蕾谈了吗?你们不是快结婚了吗?突然要分开这么久,你们的婚事怎么办?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等你。”

戴络州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贺歆蕾肯定不会等他。

和王老师聊了很久,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刚走出教学楼,戴络州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贺歆蕾。

她先是一愣,然后问:“你怎么在这里?”

“来拿点东西,你呢?”戴络州随口回答。

贺歆蕾的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如实说:“卫东来这里有点事,我送他过来的。”

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歉意。

“对不起,昨晚……”

戴络州平静地打断:“没关系,陈卫东没事吧?”

提到陈卫东,贺歆蕾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关心,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没事。可能是因为上次七夕,他被别人误伤,留下了阴影,所以现在每次一个人回家,他都没有安全感。”

“原来如此,那你就多陪陪他。”戴络州表现得格外大度。

贺歆蕾可能也意识到,在未婚夫面前提别的男人不好。

她又换了个话题:“你取的是什么资料,工作单位定下来了吗?”

“还没有。”戴络州敷衍地回答。

贺歆蕾虽然不再在乎戴络州,但此刻也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冷淡。

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其他地方,她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和戴络州在一起三年,他从未对她有过不满。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戴络州洒脱地回答。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贺歆蕾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

时间悄然流逝。

倒计时第3天。

贺歆蕾在接戴络州下班的路上,再次问:“你分配的单位在哪里,我找人看看附近的房子。”

“你不是说想看海吗?正式报道前,我们可以去一趟青岛,我上次去过,感觉还不错。”

“当然,如果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我们也可以一起去。”

戴络州看着熟悉的街景:“再说吧。”

再说吧。

这是以前,贺歆蕾一直用来敷衍别人的话。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对她这么说。

倒计时第2天。

戴络州辞去了服装厂的工作。

倒计时1天。

晚饭时,父母说过几天要出发去北京。

与此同时,戴络州的BB机收到了消息,来接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8月25日,凌晨一点。

戴络州拖着破旧的行李箱,踏着夜色,缓缓走出家门。

临走前,戴络州写了一封信,留在堂屋的桌上。

“爸妈,你们在北京要照顾好自己,我去外地工作了。”

走出家门,他来到贺家,将写好的信放在贺家门口的石凳上,用石头压住。

“贺歆蕾,我知道你和陈卫东早就去过青岛,我也知道你喜欢他。”

“我们解除婚约吧。”

做完这一切,戴络州头也不回地走出北巷胡同。

夜色中,科技研究所的车静静地停在胡同口。

戴络州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车门关上后,车子飞驰而去,只留下一片寂静的夜色。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

贺歆蕾迈出家门,打算去晨跑,一推开院门,就瞧见了石凳上躺着一封信。

她拿起信封,一睹信中内容,不由得愣住了。

接着,她默默将信收入囊中,转身去敲戴家的门。

开门的是戴妈妈。

见到贺歆蕾,她便问:“歆蕾,有啥事吗?”

贺歆蕾本想问戴络州的下落,但看到戴家院子里堆满的行李,改口问:“婶子,你们这是要出远门?”

戴妈妈顺着贺歆蕾的视线看去,说:“哎,我们要搬去北京了,天赐要去那儿上大学,我们过去照顾他。”

她说话时,不敢直视贺歆蕾。

戴络州和贺歆蕾已经订婚,只等贺歆蕾的结婚报告一批准,两人就能领证结婚。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搬家,确实有些不妥。

但戴天赐马上就要开学,他们不放心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这件事,他们没告诉任何人,就怕邻居说三道四,好在贺歆蕾的妈妈最近回了乡下,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贺歆蕾的妈妈解释。

听到这话,贺歆蕾皱了皱眉:“戴络州也一起去吗?”

戴妈妈摇了摇头:“他不去。”

“本来想让他告诉你的,但今早起来就没见他人,只留了封信,说要去外地工作。”

“去外地工作?”贺歆蕾脸上写满了疑惑和震惊。

“信上是这么说的,他没告诉你吗?”

说着,戴妈妈从口袋里掏出戴络州留下的信,递给贺歆蕾。

信里只有一句话,贺歆蕾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每次她问戴络州工作的事,戴络州总是敷衍了事,现在想来,原来一切都早有预兆。

戴络州一直在瞒着她。

“婶子,他还说别的了吗?外地具体是哪儿?”

戴妈妈叹了口气:“没有,我们最近忙着搬家,也没怎么问他工作的事。”

她见贺歆蕾脸色不好,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歆蕾,我们不是不管戴络州,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们肯定回来,你别多想。”

贺歆蕾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临走前,她对戴妈妈说:“婶子,如果戴络州联系你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天赐那儿有我的传呼号。”

“好。”戴妈妈答应了,然后又叫住贺歆蕾。

“歆蕾,这是戴络州的吧,他放在堂屋了,应该是忘了拿。”

戴妈妈递给贺歆蕾一个盒子。

贺歆蕾一眼就认出,那是她送给戴络州的七夕节礼物。

盒子的边口完好无损,戴络州甚至都没打开过。

她收起盒子:“婶子,我回去换身衣服,送你们去车站。”

说完,贺歆蕾转身回了家。

贺歆蕾走后,戴天赐从堂屋走了出来。

“妈,我哥真没说去哪儿吗?国家分配的单位不都是就近吗,他怎么会去外地?”

戴妈妈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回答:“没说,你哥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心里有数,你去叫你爸出来收拾行李,一会儿还要赶火车呢。”

戴爸爸和戴妈妈整理好行李,和邻居们告别。

然后,贺歆蕾开车带着戴家三口,前往火车站。

把戴家三口送上火车后,贺歆蕾来到火车站附近的电话亭,拨打戴络州的呼台。

打了一通又一通电话,戴络州那边却始终静悄悄的。

贺歆蕾尝试给戴络州的BB机发送消息,结果还是杳无音信。

太阳高挂,贺歆蕾却感到一阵寒意。

戴络州怎么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呢?

他离开怎么不和自己说一声呢?

他们不是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吗?

贺歆蕾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些疑惑,直到她开车回到家,这些问题依旧萦绕在心头。

她把车停在家门前,看到买下戴家房子的人已经开始搬东西进去了。

贺歆蕾匆匆一瞥,便转头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刚踏进院子,陈卫东就从屋里走出来。

“歆蕾,听说戴络州家搬去北京了,这是真的吗?”

贺歆蕾轻轻点头,没有否认。

“你们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他们家这时候搬走,这……”

陈卫东话还没说完,看到贺歆蕾脸色一变,赶紧打住,换上了轻松的神态。

“对了歆蕾,能不能陪我再去一趟辽沈大学,我把翻译好的资料送过去。”

贺歆蕾本想推辞,但突然想起戴络州前几天去过学校取资料,也许学校里负责分配工作的老师会知道他的去向。

于是,她拿起车钥匙,对陈卫东说:“走吧,我们现在就去。”

话音刚落,贺歆蕾就转身走出院子,启动了吉普车。

陈卫东一愣,没想到贺歆蕾这么急,赶紧拿起桌上的资料跟上。

到了辽沈大学,陈卫东去送资料,而贺歆蕾则去找负责分配工作的王老师。

贺歆蕾敲了敲门。

王老师看到是贺歆蕾,立刻站起身,面带微笑迎接。

“贺团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进。”

两人在办公室坐下。

贺歆蕾直截了当地问:“王老师,我想知道戴络州被分配到了哪里?”

王老师听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没告诉你吗?”

贺歆蕾摇了摇头。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连呼机都联系不上。”

王老师扶了扶眼镜。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说。

“他被国家科技研究所录用了,十年后才能回来,这期间只能待在研究所,不能和外界联系。”

“国家科技研究所?!”

王老师点了点头:“是的,是个保密单位,在北京,戴络州很早就提交了申请。他没告诉你吗?”

“没有。”

听到王老师的话,贺歆蕾感觉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在膝盖上。

王老师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知道你们要结婚了,但他可能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没告诉你,也许是担心你不同意。”

王老师只安慰了贺歆蕾一句,便不再多说。

十年,变数太多,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她作为一个外人,还是不多插手的好。

王老师把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贺歆蕾。

贺歆蕾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便起身告辞。

走出教学楼,陈卫东一脸焦急地走过来。

“歆蕾,我出来后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先回去了。”

贺歆蕾此时脸色非常难看,摇了摇头,轻声说:“材料交完了就回去吧。”

说着,贺歆蕾没有理会陈卫东的反应,直接向校内停车场走去。

陈卫东看着贺歆蕾的背影,有些失神。

怎么贺歆蕾从教学楼出来后,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之前明明那么关心他,现在却冷得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当戴络州终于抵达研究所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他刚从车上下来,就有专门的人员上前,将他的BB机和行李一并接走。

在这个研究所里,BB机是派不上用场的,每个实验室都配备了安全性极高的电话,以便于大家之间的沟通。

戴络州稍作休息,便被领导带往实验室。

领导领着戴络州进入实验室,向在场的同事们介绍他。

“这位是新加入我们的同事,戴络州,希望大家以后能够互相支持,共同努力,早日完成我们的实验项目。”

话音刚落,实验室里的前辈们便纷纷鼓掌表示欢迎。

戴络州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后,领导将他引见给一位年轻的女性。

“戴络州,这位是你们小组的负责人,温暖,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向她请教。”

戴络州听后,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性。

她身材高挑,估计有170厘米,五官大气而明艳,即使是普通的实验服,也被她穿出了独特的风格。

她的眼睛被无框眼镜反射的白光遮挡,让人难以窥视她眼中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长期在实验室工作,很少见到阳光,温暖的皮肤显得特别白皙。

戴络州主动向温暖打招呼:“温老师,以后请多指教。”

温暖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叫师姐就可以了。”

说着,她伸出手与戴络州轻轻握了一下。

温暖的手很冷,戴络州只是轻轻一碰,便放开了。

互相打过招呼后,戴络州便开始投入到工作中。

戴络州非常聪明,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年级的佼佼者,再加上他来之前已经自学了相关知识,所以工作起来并不感到吃力。

研究所的生活虽然单调,但却非常充实。

他不需要去考虑别人的想法,只需要专注于实验数据和配比的整理。

戴络州逐渐适应了研究所的生活节奏。

与此同时,贺歆蕾却越来越感到不适应。

以前戴络州在的时候,她也不会主动去找他,几天不见也没什么感觉。

但现在,只是一天没见到戴络州,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贺歆蕾靠在床边,目光落在墙上的挂历上。

8月26日。

她的休假还有两天就要结束了。

这次休假半个月,和戴络州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五天。

其余的时间,都是在陪伴陈卫东。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贺歆蕾的房门被敲响。

“歆蕾,我煮了面条,要不要出来吃点?”

贺歆蕾站起身来开门,在陈卫东期待的眼神中,她点了点头。

贺歆蕾坐在餐桌前,陈卫东将一碗面条放到她面前。

“我加了点肉丝,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贺歆蕾低头吃了一口,点点头:“味道不错。”

陈卫东笑了笑:“我只是随便做的,肯定比不上戴络州的手艺。”

一提到戴络州,贺歆蕾突然觉得口中的面条味道变了。

她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我后天就要回部队了,之前我托人帮你找了房子,那里很安全,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如果你不想住,我记得你们单位有员工宿舍,你自己决定。”

陈卫东吃面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心里一沉。

“歆蕾,我可以支付房租,阿姨回来后,我也能照顾她。”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恳求,目光紧紧地盯着贺歆蕾,希望她能同意让自己留下。

如果是以前,贺歆蕾可能就会心软。

但是,看过戴络州留给她的信后,她在面对陈卫东时,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

甚至,还多了一丝,厌恶?

在陈卫东的目光下,贺歆蕾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即将和戴络州步入婚姻的殿堂,你一直待在我家里,外人可能会说些闲言碎语,这对我们的名声都不利。”

“明天我会带你去看房子,今天你先收拾一下行李。”

说完,贺歆蕾没给陈卫东再次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进了屋。

陈卫东站在原地,心情沉重。

贺歆蕾一向是说到做到,她既然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第二天。

贺歆蕾开车带着陈卫东看了几套房子。

陈卫东最终选择了离翻译社最近的那一套。

付完房租后,陈卫东提出请贺歆蕾吃饭,以表达对她照顾的感激。

贺歆蕾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

还是那家宝庆园饭店。

他们点了三菜一汤。

陈卫东举起酒杯,对贺歆蕾说:“歆蕾,感谢你的关照,这杯酒我敬你!”

说完,陈卫东一饮而尽。

“这是我应该做的。”

贺歆蕾也随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贺歆蕾阻止了陈卫东继续倒酒。

“时间不早了,少喝点。”

陈卫东只好放下酒杯,两人开始闲聊。

贺歆蕾喝了酒,不能开车,于是步行送陈卫东回家。

突然,陈卫东脚下一滑,顺势倒在了贺歆蕾的怀里。

“没事吧?”贺歆蕾关切地问。

陈卫东被贺歆蕾扶着,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两人靠得很近,陈卫东注视着贺歆蕾精致的五官,眼神渐渐变得深邃,缓缓地说。

“歆蕾,我对你有好感。”

贺歆蕾一怔,迅速放开陈卫东,面无表情地说:“我和戴络州即将结婚,我们只是朋友,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听到这话,陈卫东站在原地,刚才的暧昧气氛瞬间消散。

但陈卫东不想就此放弃。

贺歆蕾即将返回部队,他完成辽沈的翻译工作后也会回去,下次见面不知何时。

于是他决定今天把话说清楚。

陈卫东站定,用深沉的目光直视贺歆蕾冷静的眼神。

“歆蕾,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明明我和你的关系才是最亲密的,我也能感受到,你是对我有好感的,可为什么最后你选择了戴络州,我不甘心!”

“我都听说了,戴家搬走了,戴络州也去了外地,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联系他,但始终联系不上。”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你还不明白吗,戴络州主动和你断了联系,他不想和你结婚!或许他根本不是去外地工作,而是带着别的女人跑了!说不定戴家人都知道,觉得没脸见你,所以才搬家!”

贺歆蕾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最终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够了!戴络州是我的未婚夫,我最了解他,我不允许你这样诋毁他!”

贺歆蕾面对陈卫东时总是温和有礼,从未像现在这样激动。

过了好一会儿,陈卫东才回过神来,握紧了手掌,面对贺歆蕾不悦的眼神,语气缓和了下来。

“歆蕾,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戴络州确实是你的未婚夫,但在我看来,你和戴络州的感情并不是那么深,你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欢他。”

在你休假的这些天里,咱俩一直形影不离,如果你对戴络州情有独钟,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找他呢?你替我挡酒,我有事,你不顾一切地赶来。这不都是因为你心里有我吗?

既然你不钟情于戴络州,那干嘛不及时抽身呢?你心里肯定还有我的位置吧,现在戴络州自己走了,你也不用再找借口和他分手,咱们是不是该考虑在一起呢?

贺歆蕾听着陈卫东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她真的喜欢陈卫东吗?!

之前看到戴络州留下的信,她还能否认,但现在陈卫东直接挑明了,那些“辩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也许,她自己都骗了自己。

陈卫东满怀期待地等着贺歆蕾的回答。

贺歆蕾之前对他的态度,给了他表白的勇气。

过了好一会儿,贺歆蕾抬起头,迎上陈卫东期待的目光,慢慢地说。

“卫东,忘了你今天说的话,我们还做朋友。”

“之前那些事,只是因为你住在我家,我得保证你的安全,没别的,一点私人感情都没有。”

“我现在很确定,我爱的是戴络州,我不会和他解除婚约,我会等他回来。今天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见,我送你回家。”

陈卫东难以置信地看着贺歆蕾。

他能感觉到,贺歆蕾并不爱戴络州,而且对他也有好感,但为什么要拒绝他呢?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贺歆蕾把他送回家后,转身就走了。

回到北巷胡同,贺歆蕾看到对门挂上了两个小风车,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笑闹。

戴家生活的痕迹一点点消失,戴络州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也渐渐模糊。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一切都回不去了。

贺歆蕾在家过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她就开车回了部队。

刚进团长办公室,一个士兵敲门进来。

“贺团长,首长叫你去办公室。”

“好的,我知道了。”

贺歆蕾穿上军装,上楼去了首长办公室。

首长看到她,满脸笑容,递给她一张纸。

“歆蕾,你的结婚申请批下来了,挑个好日子去领证吧。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啊!”

贺歆蕾接过结婚申请,勉强笑了笑,回答说:“一定,谢谢首长。”

首长见贺歆蕾脸色不好,满脸疑惑。

“你当初那么急着申请,现在批下来了,怎么不高兴?怎么,不想嫁了?”

贺歆蕾连忙摇头:“不是,只是他最近去外地工作了,一时半会儿结不了婚。”

首长挥挥手:“那算啥事啊,只是工作,等他回来再结嘛,看你脸色这么难看,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谢谢首长关心,我先去忙了。”贺歆蕾没多说,向首长敬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团长办公室后,贺歆蕾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结婚申请,有些出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贺歆蕾揉了揉眼睛,拿起桌上的调任申请,在调任地址上毫不犹豫地写下两个字。

北京。

即使知道去了北京,她也见不到戴络州。

但她就想离戴络州近一点,哪怕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也是好的。

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

戴络州投身的科研计划,终于迎来了辉煌的成果。

当实验宣告成功,实验室里的气氛沸腾了,每个人都兴奋得手舞足蹈。

多年的辛勤耕耘终于开花结果,项目的发起人,那位教授,也不禁泪眼婆娑。

戴络州的眼中也闪烁着泪光,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

一只细长的手,递过来一张纸巾,送到了戴络州的面前。

“多谢。”

戴络州接过纸巾,向对方表示了感谢。

温暖表现得异常冷静,与周围欢腾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经过十年的相处,戴络州已经对温暖的性格了如指掌。

她总是高冷,话不多,做事严谨。

她很少表露自己的情感,即使在这样的激动时刻,也只是在实验成功时,嘴角微微上翘。

当大家的情绪逐渐平复,研究所的负责人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

“我们的成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大家都辛苦了。为了实验的保密,我们不得不让大家与外界,与家人隔绝。”

“从明天起,你们将重获自由,可以离开研究所,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给家人朋友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有些人为了这个项目,已经十多年没有踏出研究所的大门。

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

大家完成了最后的整理工作,便离开了实验室。

接下来,他们将被分配到其他地方,而这个项目也将由其他人接手。

到了第二天。

他们手中的BB机早已因为年久失修而无法使用。

研究所给每个人分发了一部诺基亚5110手机。

尽管有了手机,但大家还是无法给家里打电话,因为1998年大多数家庭还没有通讯设备。

而且,即使家里有电话,他们也记不得号码。

所以,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写信的方式,向家里报平安。

戴络州既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写信。

温暖看到这一幕,好奇地问。

“不向家里报个平安吗?”

戴络州摇了摇头,回答说:“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抬头看向温暖。

“师姐怎么也没写信回家?”

温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慢慢地回答。

“我是孤儿,没有需要联系的家人。”

听到温暖的话,戴络州心里一紧。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戴络州试探性地问。

“师姐,要不要一起去吃涮羊肉?听说北京的涮羊肉很有名,我想去尝尝。”

温暖这时摘下眼镜,转过头来,迎上了戴络州期待的目光。

她的眼睛很美,就像春天融化的雪水,与她那立体精致的五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戴络州一时被吸引住了。

温暖轻声笑了,说:“好,那就一起去尝尝吧。”

听到温暖的回答,戴络州这才回过神来。

他迅速收回目光,耳朵尖儿悄悄地泛起了红晕。

温暖的气质与贺歆蕾截然不同,与贺歆蕾相比,温暖更多了一份清冷的书卷气。

十年过去了。

戴络州现在甚至有些记不起贺歆蕾的模样了。

等大家写完信后,领导来到了大家面前。

“今晚,我们大家一起去外面聚餐,庆祝实验的成功。聚餐结束后,给大家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再次欢呼起来。

晚上,大家一同乘车前往凯盛饭店。

研究所特意安排了一个专属的房间。

等所有人到齐后,服务员就将房间的门轻轻合上了。

就在这时。

与战友们共进晚餐的贺歆蕾站在那儿,目光紧紧锁定了刚刚被关上的房门。

她的战友兼好友宋云朗注意到贺歆蕾站在那里不动,便轻轻推了她一下。

“你在看什么呢?”

听到这话,贺歆蕾把视线收了回来,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她刚才似乎瞥见了戴络州的身影。

贺歆蕾在聚餐时显得心神不宁,刚才那个身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自从贺歆蕾提交了调职申请后,她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

终于,在七年前,贺歆蕾成功调到了北京。

在这十年里,她从团长晋升为了京西军区的首长。

这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在这期间,有不少领导想要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她,贺母也无数次催促她去相亲,但贺歆蕾一概拒绝。

戴络州当年离开时,除了留下两封信,其他什么都没留下。

贺歆蕾就是靠着那两封信,熬过了漫长的十年。

她在部队里也曾执行过保密任务,甚至进入过研究所。

那是她离戴络州最近的一次。

走进研究所后,她在心里默默祈祷能偶然遇到戴络州。

但直到任务结束,她连戴络州的影子都没见到。

十年过去了,戴络州的面容在她脑海中越来越模糊。

刚才那匆匆一瞥,让贺歆蕾原本平静的心开始慢慢复苏。

长时间没有接触外界,加上实验的成功,还有一些说不清的原因。

整个聚会下来,戴络州非常高兴,因此喝了不少酒。

但他的意识还算清醒,只是步伐显得有些飘忽。

聚会结束后,研究所的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

有人打算回家看看,有人则计划去夜游北京。

戴络州现在感觉有点晕,只想回研究所休息。

温暖对这些活动不感兴趣,于是陪着他一起回去。

整个聚会中,只有温暖没有喝酒,所以大家也放心让戴络州由她照顾。

戴络州去洗手间,温暖就在门外等他。

他们是最后离开饭店的两个人。

现在正是12月。

北京刚刚迎来了一场雪。

他们走出饭店,一阵寒风袭来。

戴络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酒意也清醒了许多。

站在一旁的温暖见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围巾取下,围在了戴络州的脖子上。

围巾上还残留着温暖的体温,带着一丝香气。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闻起来既好闻又温暖。

就在这时。

天空中飘落着大片的洁白雪花,轻轻地落在行人的身上,也落在戴络州脖子上的围巾上。

温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卡其色长风衣,戴络州看到后,伸手想要把围巾摘下来。

“师姐,我不冷,你穿得太少了,还是你戴围巾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温暖就伸手阻止了戴络州的动作。

“我不冷,你刚喝了酒,不能吹风,戴上围巾会暖和一些。”

说着,温暖又帮戴络州把围巾围紧了一些。

温暖的手细长而白皙,就在眼前。

戴络州看着温暖的动作,原本因为喝酒而泛红的脸,现在变得更加红润。

他刚想开口表示感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戴络州?!”

那声音里带着点探询,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

尽管十年没见,戴络州还是立刻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是贺歆蕾。

戴络州没想到,刚从研究所忙完出来,就撞见了贺歆蕾。

他也没想到,两人还会有重逢的这一天。

戴络州深呼吸一下,然后转过身,目光落在贺歆蕾身上。

贺歆蕾一看到戴络州的脸,心跳就加速起来。

戴络州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成熟稳重了。

贺歆蕾经过十年的洗礼,也显得更加沉稳。

“好久不见。”贺歆蕾一边说,一边走向戴络州。

她说话的时候,努力压制着胸口那颗狂跳的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走了两步后。

贺歆蕾站在戴络州面前,紧紧盯着他的脸,好像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戴络州相比之下就冷静多了。

面对贺歆蕾激动得发抖的眼神,戴络州慢慢地说,

“好久不见。”

旁边的温暖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

贺歆蕾又开口了。

“你工作什么时候结束的?”

说着,她的目光转向了旁边的温暖。

“这位是?”

刚才温暖给戴络州围围巾的场景,贺歆蕾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那一幕,她心里涌起了一股酸意,所以看向温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悦。

温暖并不在意,她的注意力全在戴络州身上。

刚才戴络州回答贺歆蕾关于工作的问题时,他就明白贺歆蕾已经知道了一切。

于是他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工作刚结束。”

“这是我师姐,温暖。”

戴络州的语气听起来既冷淡又疏远。

贺歆蕾听着,心里不由自主地痛了一下。

她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异样,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说。

“你的BP机现在应该用不上了吧,你现在有手机吗,把你的号码给我吧,方便联系。咱们好久没见了,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说完,贺歆蕾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我很想你。”

戴络州想了想,摇了摇头,拒绝了。

“算了,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还是保持点距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戴络州对贺歆蕾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温暖跟着戴络州一起走,期间连看都没看贺歆蕾一眼。

两人上了回研究所的车,车子开走了。

贺歆蕾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紧紧握着拳头,痛感越来越强烈,但她的头脑却越来越清晰。

消失了十年,再次相见,戴络州竟然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时。

战友宋云朗结完账从饭店走出来。

“好了,其他人都走了,我们也早点回去吧,十天的假期,我可不想浪费在这里。”

说着,宋云朗伸了个懒腰。

他见贺歆蕾一直没反应,就继续问。

“你怎么了,今晚一直心不在焉的。对了,刚才你和谁说话呢,那男的挺帅的,你认识?”

宋云朗结账的时候,透过饭店的窗户,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他和贺歆蕾是战友。

两人认识七年了,他从没见过贺歆蕾身边有什么男人。

所以看到贺歆蕾主动和男人说话,他就有点好奇。

贺歆蕾收回目光,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慢慢地说。

“他就是我的未婚夫。”

宋云朗听到贺歆蕾的话,一时间有点懵。

他之前问过贺歆蕾,为啥不找个伴,也不去相亲,贺歆蕾说她的未婚夫在外地忙工作,她得等他回来。

但他俩认识七年了,宋云朗从没见过贺歆蕾提的那个未婚夫。

宋云朗原本以为这只是贺歆蕾用来逃避相亲的幌子,没想到她真有个未婚夫,而且还挺帅的。

“那他怎么走了,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

贺歆蕾瞥了一眼满脸好奇的宋云朗,声音低沉:“别多管闲事,我不跟你们去哈尔滨了,记得跟老高他们说一声。”

说完,贺歆蕾转身就走。

“哎,不是说好放假去哈尔滨玩吗,你怎么突然变卦了,十天假期,你一天都不留给我们啊。”

宋云朗站在那儿,看着贺歆蕾的背影自言自语。

虽然嘴上这么说,宋云朗心里其实也不怪她,十年没见,一见面也没聊几句,明显是闹了点小矛盾。

“行了行了,你还是赶紧把你家那位追回来吧。”

宋云朗嘟囔完这句话,就快步跟上贺歆蕾,一起回部队去了。

聚餐的饭店离研究所不算远。

戴络州和温暖没一会儿就到了研究所。

下车后,两人并肩走着,都没说话。

雪花飘飘洒洒,慢慢落在他们肩上。

温暖的黑色大衣肩头,渐渐堆起了雪。

两人头上也积满了雪。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咯吱声没持续多久就停了。

温暖把戴络州送到宿舍门口,正打算离开。

戴络州叫住了正要转身的温暖:“师姐,围巾我洗好了就还你。”

温暖转过身,迎上戴络州的目光,点了点头。

“嗯,不急,回去好好休息。”

温暖平时话不多,但面对戴络州时,总会多说几句。

她说完这句话,刚走两步,脚步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

“怎么了师姐,还有别的事吗?”

温暖迎上戴络州疑惑的目光,表情严肃。

“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记得找我,我不怕麻烦。”

她说完这句话,也没等戴络州回应,就转身离开了。

戴络州听着温暖的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从小到大。

温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他说这句话的人。

小时候,父母总是告诉他,在外面不要惹事,别给家里添麻烦。

自己能解决的事,就自己解决。

还说这是为他好,锻炼他的处事能力。

但到了弟弟戴天赐那儿,一切都变了。

戴天赐不用那么懂事,不用在外面小心翼翼,害怕惹事。

因为他们说,长子和幺儿不一样。

长大后。

他受了不公,跟贺歆蕾说,贺歆蕾只让他忍忍就过去了。

但面对陈卫东时,她却冲得比谁都快。

那些他以为已经忘记的委屈,因为温暖的一句话,全都涌上心头。

那些沉默的背后,并不代表不在乎,那些咽下的不甘和委屈,也并没有真的消失。

戴络州回到宿舍,脱下沾满雪的外套。

摘下围巾,仔细清洗。

做完这一切,戴络州躺在床上,思绪渐渐飘远。

家人的面容,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时光飞逝,戴络州已难以回忆起他们的模样。

弟弟大学毕业后,可能已经步入婚姻的殿堂。

父母对弟弟的宠爱,或许已在北京为他置办了房产。

也许弟弟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或许他们早已将他淡忘。

望着窗外飘扬的雪花,戴络州思绪万千。

在这十年里,父母是否因找不到他而感到悲伤。

或是在寻找两年后选择放弃,将他当作从未存在过。

越是深思,他的心就越是纷乱。

这一夜,积压了十年的情感如洪水般涌出,让他几乎窒息。

戴络州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雪光透过窗户映照在他的面庞。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雪花纷纷扬扬,不久,窗台上便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

他起身披上外衣,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伸手触摸窗台上的积雪。

那冰冷的触感,让戴络州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突然,他想起了和温暖约定的涮羊肉之约。

他拿起旁边的诺基亚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过去。

“师姐,明天一起去吃涮羊肉怎么样?”

短信发出后,戴络州重新躺回床上。

现在是晚上11点,温暖应该已经休息,只能等待她明早的回复。

这样想着,戴络州刚要闭眼入睡,耳边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

打开一看,是温暖的回复。

“好的。”

戴络州没想到温暖这么晚还没睡,立刻回复短信,两人约定了时间后,戴络州这才安心入睡。

与此同时。

贺歆蕾回到部队,躺在宿舍床上,感到筋疲力尽。

她无数次幻想过与戴络州重逢的场景。

却未曾想到,两人会在如此匆忙的情况下相遇。

更没想到戴络州面对她时,竟毫无情感波动。

仿佛她十年的等待,在戴络州眼中只是一场闹剧。

十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是戴络州的一句话。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还是保持些距离吧。”

贺歆蕾单手搭在额头,感到浑身无力。

昏黄的灯光透过她的指缝,照在她紧闭的双眼上。

调动工作并非易事,尤其是从辽沈调到北京。

但无论多么困难,她都坚持了下来。

只为了等待戴络州完成研究所的工作后,履行十年前的婚约,两人能够顺利结婚,一同留在北京。

然而,所有的设想都很美好,唯独没想到戴络州对她的态度。

过了许久。

贺歆蕾起身,前往卫生间洗漱。

戴络州说他们没有关系了,但那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结婚申请书还在她的办公室,他们仍然是未婚夫妻。

不管怎样,她都要找到戴络州,向他解释清楚。

她相信,只要自己真诚,戴络州一定会原谅她,两人能够重归于好。

第二天清晨。

戴络州起床洗漱后下楼。

发现温暖已经在宿舍楼下等他。

“师姐,等了很久吗?”

戴络州边说边走向温暖。

“不久,我也是刚到。”

温暖今天没有戴眼镜,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温和。

她没有穿昨天的卡其色风衣,而是换上了一件白色双排扣外套。

远远看去,她就像是个在校大学生。

戴络州轻步走到她身旁,调侃道:“师姐,瞧你这没戴眼镜的模样,年轻得跟学生似的,别人还以为你是大学生呢。”

温暖听了这话,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我当你这是在夸我了。”

戴络州轻笑一声,接着说:“咱们得快点出发,不然得排长队了。”

话音一落,戴络州和温暖便一同朝研究所外走去。

他们乘车前往市区。

昨晚他们聚餐是在晚上,街道的景色没看清楚。

今天一看,戴络州心里不禁赞叹,不愧是首都,街道如此热闹。

温暖则静静地坐在一边,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上心。

戴络州对她这种平静如水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

在车里,戴络州的目光投向窗外的街景,而温暖则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了一家铜锅涮肉店前。

幸好他们来得早,店里还有空位。

点完菜后,戴络州脱下外套,静候上菜。

温暖拿起桌上的热水,为碗筷消毒。

消毒完毕后,温暖将餐具推到戴络州面前。

“小心烫手。”

“谢谢。”戴络州小心翼翼地接过餐具,说道。

面前的碗筷还冒着热气,戴络州看着热气腾腾的碗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以前无论是和家人,还是和贺歆蕾吃饭,都是他来做这些。

他们从未像温暖这样,如此关照他。

温暖见戴络州一直盯着碗筷,不解地问:“怎么了?”

戴络州听到温暖的问话,这才回过神来。

他连忙挥手说:“没事,就是有点饿了。”

说着,戴络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话刚说完,服务员就端着菜走了过来。

两人点的菜陆续上桌,看着满桌的菜,戴络州已经急不可耐。

“菜齐了,请慢用。”

服务员核对完菜单后,便离开了。

温暖开始往锅里下菜。

戴络州夹起一块烫好的羊肉,蘸上满满的芝麻酱,一口吞下。

羊肉一入口,戴络州不禁赞叹。

“嗯!太好吃了!师姐你也尝尝!”

说着,戴络州用公筷给温暖夹了一块羊肉。

羊肉在麻酱里滚了一圈,温暖吃完后,微微点头:“嗯,味道不错,以后可以常来。”

戴络州见温暖喜欢,眼睛都笑弯了:“好。”

温暖平时很少表露自己的喜好,这还是她第一次向戴络州表达喜好。

起初戴络州还担心温暖不习惯,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两人边吃边聊,不一会儿,桌上的菜就被一扫而空。

戴络州摸着饱胀的肚子,说:“吃得好饱!短期内我可能不想再吃涮羊肉了。”

温暖看着戴络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旁边有个商场,要不要进去逛逛,顺便消消食?”

“好,十年了,外面变化这么大,咱们得好好逛逛,不能被时代落下!”

说着,戴络州起身要去结账。

到了前台,却被服务员告知,账单已经结过了。

戴络州转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温暖:“师姐,你什么时候结的账?我叫你来吃饭,怎么能让你买单呢!”

“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顺便结的。下次你再请回来不就行了。”温暖微笑着回答。

“好吧,那下次你不许和我抢了。”

听到这话,温暖笑着点头答应:“好,走吧,去商场。”

商场就在不远处,他们俩决定走着去。

刚才的雪渐渐融化,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冰层,地面湿滑难行。

冷风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戴络州不由自主地把外套拉紧了。

突然间。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扭头对温暖说:“师姐,我忘了给你带围巾了。”

温暖看到戴络州焦急的模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没关系,我现在也不觉得冷,等下次吃饭时再给我吧。”

戴络州思索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商场。

一走进商场大门,一股暖风迎面吹来,身上的寒意顿时消散。

商场的变化真大。

商品不再局限于小展柜里,而是琳琅满目地摆放着,任人随意挑选。

一楼主要是电器和日用品,他们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专卖服装。

刚到服装区,就有两个小伙子迎了上来。

其中一个小伙子脸红得像苹果,害羞地对温暖说:“你好,请问你单身吗?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戴络州看到有人和温暖搭讪,悄悄地退到了一边,以免让温暖感到尴尬。

他站在衣架的另一边,偷偷观察着温暖那边的情况。

温暖听了小伙子的话,表情依旧,只是礼貌地微笑,温柔地拒绝。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小伙子听后露出失望的神色,目光转向戴络州:“是刚才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个吗?”

戴络州见小伙子看向自己,急忙转过身去,装作在看衣服。

温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对,就是他。”

小伙子尴尬地笑了笑,只好放弃:“那祝你们幸福。”

说完,他就和同伴离开了。

温暖的话清晰地传到了戴络州的耳朵里,他尴尬地站在原地。

直到温暖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这么喜欢这件衣服,看了这么久,喜欢就试试吧?”

戴络州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衣服,转头看向温暖。

“师姐,有人主动和你搭讪,你怎么拒绝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谈过恋爱,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单身?”

温暖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和陌生人交往,我也没打算一辈子单身,我有心仪的人。”

说着,温暖抬起眼睛,直视戴络州,眼中流露出戴络州读不懂的情感。

戴络州被温暖突然的注视弄得有些手忙脚乱,开始摆弄衣架上的衣服。

“这件衣服挺好看的,我去试试。”

戴络州拿起一件外套,急匆匆地走向试衣间。

温暖看着戴络州“慌张”的背影,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

戴络州来到试衣间,拉上帘子后,捂着狂跳的心脏。

温暖刚才的眼神太认真了,戴络州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

戴络州猛地摇了摇头:“戴络州,清醒点!别乱想!”

深呼吸几次,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后,他开始试穿衣服。

不久,戴络州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去外面照镜子。

温暖正站在试衣间门口等他。

看到戴络州出来的那一刻,温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身装扮真不错,挺适合你。”

戴络州试穿的衣服是棕黑色的上衣搭配灰色的工装裤。

他站在镜子前照了照,觉得相当满意。

于是,他招呼店员过来,把衣服打包。

戴络州提着打包好的衣服,心情大好。

经过女装区时,戴络州转头看向温暖。

“师姐,难得出来一趟,要不要也挑几件新衣服?”

温暖微笑着点头:“好啊。”

两人便一起走进了女装区。

戴络州拿起一件酒红色的羊毛衫递给温暖。

“师姐,你平时穿的衣服颜色都偏深,要不要试试亮色?”

“行,听你的。”

温暖接过衣服,走进试衣间。

戴络州在等待的同时,也在四处逛逛。

不一会儿,温暖穿着新衣服走了出来。

戴络州看到换上羊毛衫的温暖,眼睛一亮。

不得不说,酒红色真的很适合温暖,让她看起来更加光彩照人。

“师姐,这件衣服真的很衬你!”

温暖听到戴络州直白的赞美,嘴角微微上扬。

她从试衣间走出来,对戴络州说:“你挑衣服的眼光不错,再帮我选几件吧。”

戴络州爽快答应:“没问题!”

他把刚才看中的几件衣服拿给温暖。

温暖耐心地一件件试穿。

这时,一直跟着戴络州的店员,羡慕地对戴络州说:“你们是新婚夫妇吧?感情真好,你太太穿什么都好看。”

戴络州听到这话,耳朵微微泛红,连忙解释:“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店员尴尬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那位女士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我还以为她是你太太呢。”

话音刚落,温暖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她把试穿的衣服交给店员:“这些试穿过的,麻烦帮我打包。”

店员接过衣服,笑容满面。

“好的,稍等一下。”

店员离开后,温暖走到戴络州身边,好奇地问:“刚才你们在聊什么?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商场里很热吗?”

戴络州赶紧用手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哦,没什么,可能是我穿多了,现在确实有点热。”

“那就把外套脱了吧,我给你拿着。”温暖语气自然,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她这么一说,戴络州感觉更热了。

没办法,他只好脱下厚重的外套。

温暖很自然地接过外套。

然后,她拿着戴络州的外套去结账。

店员看着两人,微微一笑,把装好的衣服递给温暖。

“女士,衣服都装好了,可以直接去结账。”

温暖结完账后,两人离开女装区,继续逛商场。

戴络州陪着温暖去了化妆品柜台,买了一些化妆品。

逛了一会儿,两人都觉得有些累了,决定在商场前的椅子上休息一下,然后回研究所。

“你先休息,我去买点汽水。”

温暖说完,就去买汽水了。

戴络州刚坐下,就听到贺歆蕾的声音。

“戴络州?”

戴络州抬眼一瞧,正迎上贺歆蕾那满是惊喜的目光。

昨晚,贺歆蕾托人弄了张研究所的通行证,今天一大早就跑来商场,打算买点东西带去研究所给戴络州。

没想到,想见的人就这么意外地出现在了眼前。

贺歆蕾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坐在了戴络州旁边的椅子上。

“好巧啊,你也来这儿购物呢?”

戴络州轻轻点头,然后悄无声息地往旁边让了让。

贺歆蕾递给戴络州她准备的礼物:“我本来打算去研究所找你,给你带了点东西,你喜欢吗?”

“十年前七夕节送你的礼物,你没带走,这次,别再拒绝了,就当是我对你过去的一种补偿,打开看看吧?”

贺歆蕾说这话时,眼神里掠过一丝忧郁。

袋子里装着几件男士大衣,大衣上还放着两个盒子。

一个盒子上印着金店的标志,另一个盒子上印着手表的标志。

这两样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

戴络州把袋子推回给贺歆蕾。

“你并不欠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你的补偿,拿去退了吧。”

贺歆蕾对戴络州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她拿出手表的盒子,取出里面的手表。

“其他的可以不要,但这块表你得收下,就当是对你十年前生日的补偿。”

戴络州刚要开口拒绝,贺歆蕾抬手阻止,苦笑一声,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大概早就知道,那次我骗你说没有假期,其实是和陈卫东去了青岛,那块表、手表……”

贺歆蕾喉咙一紧,两次尝试都没能说下去。

戴络州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

贺歆蕾抑制住喉咙的酸楚,声音沙哑地说。

“手表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不光是手表,还有其他的事,我都对不起你。”

“这十年来,我一直在等你,现在我们终于重逢了,苦尽甘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贺歆蕾拉起戴络州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戴络州想要挣脱。

“十年前我已经和你解除婚约了,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了,我也没让你等我十年,而且,不管你和谁、去哪里,都与我无关,放手!”

戴络州试图把手抽出来,但贺歆蕾紧紧抓住不放。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解释,为什么你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戴络州面对贺歆蕾迷茫的眼神,把手抽出来,冷冷地说。

“因为不再爱了,因为我不想要一个不爱我,还总是维护其他男人的未婚妻,这个理由够吗?”

贺歆蕾听到戴络州的话,心如刀绞。

不再爱了?

怎么可能?

他们在一起的三年里,她能感觉到戴络州对她的爱是显而易见的,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贺歆蕾稳了稳情绪,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我和陈卫东真的没什么,之前是我没能认清自己的心,以为我喜欢的是他,但其实,我真正在乎的人是你,我……”

贺歆蕾话还没说完,就被买汽水回来的温暖打断了。

“人有点多,我还顺便买了点红薯给你垫垫肚子。”

温暖走到戴络州面前,挡住了贺歆蕾的视线。

她把红薯和汽水递给戴络州,眼神微微变化。

温暖早已准备好了礼物,但瞧见戴络州正和贺歆蕾聊得火热,便没上前打扰,只是远远地观望着。

直到目睹贺歆蕾伸手去牵戴络州的手,温暖才按捺不住,决定不再等待。

戴络州接过温暖递来的汽水和烤红薯,感激地说:“多谢师姐,我们回去吧。”

说完,戴络州就准备起身离开。

贺歆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本就心情不佳。

现在看到戴络州要和温暖一同离去,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站起身,拉住戴络州的手腕:“戴络州,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

戴络州抽回手,摇了摇头,拒绝了她:“不用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我刚才都已经说完了。”

贺歆蕾看着戴络州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像是被棉花堵着,难受得很。

过了好一会儿。

她深呼吸一下,语气温和地说:“就算我们不能成为夫妻,至少还能做朋友吧。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真的有些话想跟你说。”

贺歆蕾的语气充满了诚意,眼神也显得格外认真。

戴络州不想继续和她纠缠,只好点头同意。

贺歆蕾记下戴络州的电话号码后,才放他离开。

戴络州坚决不收贺歆蕾买的礼物,她也只能无奈放弃。

自从遇到贺歆蕾后,戴络州的心情明显变得低落。

温暖察觉到了戴络州情绪的变化,思考了一会儿,提议道:“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去看场电影?”

戴络州本打算直接回研究所,但听到温暖的提议,刚才的不快瞬间消散。

他本来就是出来放松的,何必让贺歆蕾的事情影响自己。

“好主意,我都十年没进过电影院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说着,戴络州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和温暖一起前往电影院。

温暖去购票,而戴络州则在电影院门口买了爆米花和汽水。

他们刚在影厅坐下不久,电影就开始了。

温暖选了一部喜剧片。

整部电影轻松幽默,让人看得非常放松。

两小时后,电影结束。

散场时,戴络州还觉得意犹未尽。

虽然早上吃得很饱,但经过一天的逛街和看电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戴络州摸了摸肚子,看向温暖。

“师姐,你饿了吗?”

温暖听了,拿出诺基亚手机看了看时间。

“我们去吃烧烤吧,这个点应该人不多,不用排队。”

戴络州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正想说去吃烧烤,温暖就提出了这个建议。

不得不说,两人在吃这方面确实很有默契。

“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我都快饿扁了!”

两人在电影院附近找了一家烧烤店。

进店后,温暖习惯性地给餐具消毒。

这时,戴络州放在桌上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提醒。

墨绿色的电子显示屏上,显示着贺歆蕾发来的短信。

“戴络州,你明天有空吗,我想和你见一面,我们聊聊,可以吗?”

戴络州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和贺歆蕾约好明天见面。

十年的时间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贺歆蕾的变化会这么大,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想知道贺歆蕾还能对他说些什么。

干脆明天把话说清楚,免得以后还有什么纠葛。

回复完短信后,戴络州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不再关注。

羊肉串和牛肉串接连不断地端上了餐桌。

炭火与新鲜肉块的激情相遇,迸发出了独特的香味。

那香气直冲鼻腔,戴络州忍不住先尝了一串。

“太美味了!师姐,快趁热尝尝!”

经过一天的相处,两人的友谊似乎更深厚了。

到了晚餐时分,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比早晨轻松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刚看完电影,两人之间的话题也比早晨丰富了不少。

“对了师姐,之前主任提到实验结束后,我们可能会被分配到不同的单位,你觉得我们能分到一起吗?”

“这么多年的相处,突然要分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戴络州想到即将与朝夕相处十年的同事们分别,情绪不禁有些低落。

连手中的烧烤都失去了香味。

“别担心,我们不会离得太远,会经常见面的。”

温暖一边说着,一边给戴络州夹了一块没有刺的烤鱼,以示安慰。

虽然只是简单的话语,但戴络州的心情还是好了许多。

在他情绪低落时,不需要长篇大论的安慰,简单的一句话或一个小动作就足以慰藉。

戴络州吃完烤鱼后,便转换了话题。

未来的事,就让它顺其自然,重要的是活在当下。

酒足饭饱后,两人回到了研究所。

戴络州在外奔波了一整天,现在只想躺在床上休息。

实验项目结束后,一些实验员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国有企业,准备开展新项目。

而另一部分核心成员则留在研究所,继续完善和维护实验项目。

两人刚回到研究所,就看到公告栏上贴出了人员分配名单。

戴络州和温暖恰好又被分配到了同一家公司,同一个项目组。

“太好了师姐!我们又在一起了!”

温暖看了一眼公告栏,转头对戴络州微笑着说。

“现在有我在,你不用担心没人陪伴了。”

温暖眼中带着笑意,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戴络州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温暖看向他的眼神中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宠爱。

压下心中的杂乱思绪,戴络州对温暖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以后我们又可以一起用餐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戴络州的心情变得非常好。

在回宿舍的路上,他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快到宿舍时,温暖突然说:“主任说公司给每个人分了一套房子,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吧?提前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戴络州刚想答应,突然想起已经和贺歆蕾约好了明天见面。

“明天恐怕不行,我和别人有约。后天怎么样?”

温暖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同意:“好的。”

温暖把戴络州送到宿舍楼下后,就离开了。

戴络州回到房间,看到晾着的围巾,才想起又忘了给温暖。

不过好在两人以后还会在一起工作,也就不急了。

第二天。

戴络州起床简单洗漱后,就出发去昨天和贺歆蕾约定的茶馆。

他到达茶馆时,贺歆蕾已经在那里了,面前摆着一壶茶和一些点心。

戴络州坐下后,贺歆蕾把点心和茶推到他面前。

“十年没见了,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

“谢谢。”

戴络州没有和她客气,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后,戴络州直接进入了正题。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贺歆蕾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咱们都十年没碰面了,就不能先聊聊过去的事吗?”

戴络州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我可不习惯和已经解除婚约的前未婚妻回忆往昔。”

贺歆蕾注视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目光低垂,掩饰着眼中的失落。

“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为什么要退婚呢?”

戴络州听到贺歆蕾的话,只是平静地凝视着她。

“贺歆蕾,你不是笨蛋,十年的时间,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原因吧?明知故问,这有意思吗?”

贺歆蕾的手在桌子下紧握。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口。

“是因为陈卫东吗?”

“不是。”

看到戴络州否认,贺歆蕾心中暗自庆幸。

但戴络州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刚刚放下的心悬了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他。”

“贺歆蕾,你真的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吗?”

贺歆蕾的视线从茶杯转向戴络州的脸,声音低沉。

“戴络州,你变了。”

戴络州听到贺歆蕾的话,差点笑出声。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不快,冷冷地回答。

“对,我变了,变得更好了,更懂得如何爱自己,不让自己受委屈。我不再对你言听计从,不再那么懂事,变得越来越任性。”

“那又如何?这才是我,这才是真实的我。”

“贺歆蕾,当年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是团长,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如果不是你的邻居,我们可能永远不会有交集。”

“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的牵线搭桥,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在一起。和你在一起后,我总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你,怕你会厌倦我,所以我不断地降低自己的底线去迎合你。”

戴络州说着,脑海中慢慢浮现出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

他的心中充满了委屈,眼眶渐渐泛红,声音也开始哽咽。

“我不敢和你争吵,怕你会和我分手,我每天都在担心失去你,在家里得不到爱,连在爱人身上也得不到爱。”

“你一次次为陈卫东辩护,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我遇到困难时,你让我忍耐,而陈卫东遇到困难时,你毫不犹豫地抛下我,不顾一切地去他身边。”

“你为了和他一起去青岛,还骗我说没有假期,就连生日礼物也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随便在地摊上买的。”

“我想,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未婚妻一次又一次地和别的男人纠缠吧?”

说完,戴络州的眼睛变得通红,凝视着贺歆蕾。

他本不想在贺歆蕾面前情绪失控,但说着说着,那些过去的心酸和委屈都涌上心头。

贺歆蕾一时感到手足无措:“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为了陈卫东一次次地抛下你,也不该撒谎。”

“你放心,自从你离开后,我和他就再也没有联系了,他后来再找我,我一次也没有见他,我来到北京后,彻底和他断绝了联系,以后也不会再联系。”

“络州,我错了,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贺歆蕾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戴络州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戴络州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感波动,轻轻地把手从贺歆蕾紧握的手中抽了出来。

他咽下了喉咙里的苦涩,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注视着贺歆蕾。

“其实,陈卫东只是导火索,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出现。”

戴络州说完,稍微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逐渐变得专注,凝视着贺歆蕾。

“贺歆蕾,关键的问题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感受到你对我的爱。”

“无论是关心、偏爱还是深爱,这些爱情里应有的情感,我一点都没体验到。”

“或许在某个瞬间,你确实爱过我,但你的爱太短暂了,我还没来得及抓住,它就消失了。”

“我曾经满怀期待,以为我们能共同建立一个家,我会全心全意地爱你、照顾你,而你也会给我所有的偏爱,让我感受到被爱的温暖。”

“但是,我感到疲惫了,你的爱太飘忽不定,我抓不住。我不想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如果没人爱我,我可以自己爱自己。”

“现在,我过得很好,不再需要别人施舍的爱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戴络州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这是贺歆蕾从未见过的。

贺歆蕾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戴络州,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酸楚。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面前已经冷却的茶水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开口。

“不是这样的,戴络州,我和你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我妈妈撮合我们。”

戴络州听到这话,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贺歆蕾抬起头,直视着戴络州困惑的目光,坚定地解释。

“我选择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本来就对你有好感。”

听到这话,戴络州的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贺歆蕾继续说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比陈卫东更内向,平时话不多,上课非常专注,放学后总是回家帮忙做家务,不和我们一起玩。陈卫东则不同,他过得自由自在,青春期的女孩子很容易被他这样的男生吸引。”

“我确实曾经喜欢过陈卫东,也想过向他表白,但还没来得及,他就离开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的朋友都有了自己的事,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经常去我家,帮我照顾我妈妈。起初,我对你的印象只是学习好,能吃苦。”

“后来我们渐渐熟悉,我对你的了解也越来越深,你身上的闪光点也越来越多,勤奋、聪明、努力、热情,这些都是你吸引我的地方。”

“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感,但你总是不够主动,我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后来我妈妈有意无意地撮合我们,我就顺势答应了。”

“虽然和你在一起的生活很平淡,但却让人感到安心和幸福,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没想到陈卫东突然回来了。”

“我承认,在处理他的事情上,我没有把握好分寸。那时我的心情也很复杂,但大部分原因真的是因为他住在我家,我需要确保他的安全,所以才对他特别关心。”

“你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和他联系了。”

“戴络州,我为了你,从辽沈调到北京工作,无论遇到多少困难,我都坚持下来了,只为了能离你更近一些,只为了你能在工作结束后,第一时间看到我。”

“我等你等了十年,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对你的心意吗?”

贺歆蕾停下了脚步,从衣袋中掏出一张纸片,递到了戴络州的眼前。

“这纸是当年咱们队里批准的婚事申请,十年前,我休假回家前就提交了,本打算等批文下来就和你领证,可等批文下来,你已经离开了。”

“幸运的是,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可以重新申请,这次,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意外,我会精心准备我们的婚礼,我们一起筹备,一起布置。部队给了房子,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买新的。”

贺歆蕾说这些话时,声音里带着卑微,眼角泛红,眼中含泪,整个人显得既清冷又脆弱。

然而戴络州却显得无动于衷。

十年前就已经决定放手,十年后他又怎会因为几句温柔的话语、几滴眼泪就心软。

“贺歆蕾,十年前我给你的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解除婚约,我没让你等我。”

“而且你是个成年人,你做的每个选择都是你自己的,辽沈到北京,哪里更有前途,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你别总说是因为我。”

“再说,如果你理解能力没问题,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是什么意思。”

“我该说的都说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我们都该向前看,向前走。”

说完,戴络州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放在桌上,站起身准备离开。

贺歆蕾看着桌上的十块钱,声音沙哑地问。

“戴络州,你非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戴络州停下脚步,面对贺歆蕾泛红的眼睛,慢慢地说。

“毕竟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也不习惯欠别人,该算的还是要算。”

贺歆蕾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楚。

“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戴络州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贺歆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很多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

贺歆蕾自嘲地笑了笑。

“你父母现在住在西城胡同,他们开了家早餐店,这是你家的座机号码,你有空给他们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知道了,谢谢。”

说完,戴络州接过贺歆蕾递来的写有号码的纸条,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戴络州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贺歆蕾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入已经冷却的茶杯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贺歆蕾的心一阵阵地痛,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两人刚才的对话。

她看着桌上戴络州留下的十块钱,低声自语。

“戴络州,那我这十年又算什么呢。”

戴络州走出茶馆,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让他清醒了许多。

回想起贺歆蕾刚才的话,戴络州拿出手机,按下了那串座机号码。

他的手指在拨号键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删除了号码,收起了手机。

十年未见,戴络州对那个家既熟悉又陌生。

他记忆中的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的家,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对父母和弟弟的记忆也停留在十年前。

他承认自己是个懦夫,一直在逃避与家人的联系。

好像只要他不主动提起,就可以一直逃避。

戴络州把手机放回包里,搓了搓冻得发白的手,低声自语。

“等稳定下来再说吧。”

此时,戴络州的鼻子捕捉到了一股烤地瓜的香味。

不远处,一位大妈正在售卖烤地瓜和烤栗子。

戴络州买了一些烤地瓜和栗子,准备带回办公室给同事们分享。

回到研究所后,戴络州先给温暖打了个电话。

“师姐,我带了些烤地瓜和栗子,马上到你宿舍楼下,你在吗?方便下来取一下吗?”

“好的,我这就下去。”温暖答应了。

很快,戴络州就走到了温暖的宿舍楼下。

温暖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师姐,给你。”

戴络州走到温暖面前,递给她一个袋子。

“这里面是地瓜和栗子,我尝了,特别甜,你帮我分给其他同事吧。”

温暖接过袋子,说道:“好的,谢谢你。”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看一下房子?”

“我已经看好了,周边设施齐全,餐馆也多,我们明天可以直接搬过去。”温暖回答。

“行,那就明天搬。”

两人商量好搬家的时间后,戴络州就挥手告别了。

回到宿舍后,戴络州把地瓜和栗子分给了同事们,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桌前,拿出口袋里记着家里座机号码的纸条,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经过一番思考,戴络州还是拿出手机,拨打了家里的座机。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管家人是否还记得他,他都应该打个电话。

他们是自己的亲人,血浓于水,他不可能永远不和家里联系。

电话拨通后,听筒里传来了“嘟嘟”的拨号声。

每响一声,戴络州的心跳似乎就停了一下。

他不确定家人接通电话后会有什么反应。

是责备,还是关心?

拨号音响了很久,那边都没有人接。

就在戴络州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喂,哪位?”

听到这个声音,戴络州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他想说话,但喉咙突然紧了,发不出声音。

对方没有得到回应,继续追问。

“喂喂?是谁啊?怎么不说话呢?”

戴络州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妈,是我,戴络州。”

电话那头,戴母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戴母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戴络州!你终于给家里打电话了!你工作结束了吗?什么时候结束的?老戴,快来,大儿子来电话了。”

戴络州想说话,但母亲那边完全不给他机会。

不久,电话那边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戴络州啊,怎么这么长时间才给家里打电话?你工作结束了吗?你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家?”

听到父母的声音后,戴络州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了。

等父亲说完,戴络州才回答。

“刚结束,我也在北京,你们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在这里生活还习惯吗?”

电话那头的父母,感觉到戴络州的话里有些生疏。

戴母开口说。

“都好,就是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适应,现在已经习惯了。我和你爸开了个早餐店,生活还算过得去。”

“现在工作结束了,也快过年了,什么时候回家一趟?我让你弟去接你?”

“现在还回不了家,顺便问一句,我弟弟近况如何?”戴络州探询道。

“你弟弟三年前就结婚了,你的侄子和侄女今年都两岁了,还没机会见你这个大伯呢,今年过年回来,正好可以见见孩子们和你弟媳。”

“今年过年可能回不去,又有了新的工作安排,得听从安排。”戴络州回应道。

戴母听到戴络州的话,语气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工作要紧,我把家里的地址发给你,你啥时候有空就回来看看,十年没见了,我都快要认不出你了。”

听到这话,戴络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明白了,如果不太忙,过年我会回去的。”

“好的,你要是回来,提前打个招呼,妈去接你。对了,这是你的手机号吗,打这个号码能找到你吗?”

戴络州轻声应了一声。

“就打这个号码。”

戴母立刻答应了。

“好的,那你先忙,你弟弟和弟媳快下班了,我得去准备晚饭了,你自己也多保重。”

“嗯,你们也是。”

说完,电话那头的戴母就挂断了电话。

戴络州放下手机,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

十年不见,再次听到对方的消息,没有预想中的痛哭流涕,也没有对他的不告而别进行责骂。

只是像以前一样,淡淡的关心,平静的对话。

这可能就是大多数中国家庭父母的真实写照。

不擅长表达,不会说些甜言蜜语。

只是简单的一句“过年回来吗?”,就包含了所有的思念。

过了一会儿,戴络州开始整理行李。

整理到一半,电话铃响了。

“哥,我是天赐,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戴络州愣了一下,然后回答。

“还算不错,你们呢,听妈说你结婚了。”

“嗯,她人很好,你啥时候回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戴络州轻轻应了一声,接着问:“对了,爸妈身体怎么样?”

“爸身体还行,妈还是老毛病,让她去医院她也不去。”

想到母亲的癌症,戴络州的心不由自主地痛了一下。

“等我回去带她去看看。”

“嗯,哥,你过年回来吗?”

“还不确定,回去的话会告诉你们的。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

“好的,哥你也早点休息。”

兄弟俩没聊几句就匆匆结束了通话。

平时在家,两人就不怎么交流,现在十年没联系,一时之间更找不到话题。

挂断电话后,戴络州看着地上摊开的行李,有些发呆。

即使对父母有些不满,但听到母亲身体不好的消息,他还是不忍心不管。

父母就是这样,爱和恨都恰到好处。

这使得大多数孩子对父母,既爱不起来,也恨不下去。

受家庭影响,大多数孩子一辈子也学不会如何正确表达爱,总是显得尴尬。

一代一代,就这样循环往复。

和家里联系后,戴络州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也睡不着。

戴络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看了一眼时间,快到和温暖约定的搬家时间了。

戴络州索性起床,又检查了一遍行李。

确认无误后,戴络州拿起昨晚买回没吃完的红薯,随便吃了几口。

刚吃完,就接到温暖的电话。

“都收拾好了吗,我上去帮你搬行李。”

戴络州连忙回答:“都收拾好了,你上来吧。”

六十秒后,温馨抵达了戴络州的住处。

他们和研究所指派的搬运工一齐把行李装上了车。

研究所的项目大多涉及机密,因此所有人员出入都要登记,搬家更是得由所里指派的专职司机来操作,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装完最后一件行李,戴络州回头望了望自己居住了十年的宿舍,心中不免有些留恋。

他就像一只毛虫,在研究所里完成了蜕变,逐渐变成了蛹。

最终破茧而出,飞向了广阔的天空。

戴络州再次望了望宿舍,随后与温馨一同上了车。

车子缓缓驶离了研究所,戴络州透过窗户,努力将里面的一切景致铭记于心。

温馨注意到戴络州眼圈发黑,便问道:“昨晚没休息好?”

戴络州听到这话,揉了揉眼睛,轻声回答:“昨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之后就一直没能入睡。现在还真有点困。”

说着,戴络州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那就睡一会儿吧,路还长呢。到了我叫你。”

“好的,那我先睡会儿。”

话音刚落,戴络州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雪天路滑,车轮碾过冰面或雪块,车子也随之颠簸。

戴络州被颠簸得始终无法安稳入睡。

温馨看到这一幕,伸手扶住戴络州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戴络州一夜未眠,现在睡得很沉,靠在温馨的肩上,终于不再颠簸,他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温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戴络州,生怕他因为车子的惯性而向前倾倒。

一路上,戴络州睡得很香。

一小时后。

车子即将到达目的地,温馨收回手,顺便叫醒了戴络州。

“戴络州,醒醒,快到了,起来清醒一下。”

戴络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靠在温馨的肩上睡着了,急忙坐直身体,结结巴巴地说:“师、师姐,对不起,我睡着了,不知道怎么就靠在你身上了。”

温馨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看你没睡好,就让你靠在我肩膀上睡会儿。现在清醒一下吧,免得一会儿下车吹风感冒。”

戴络州听后尴尬地捂了捂额头:“好的。”

很快,车子到达了公司分配的新房子楼下。

公司分配给两人的房子位于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的同一层。

这个小区里住的都是研究所的精英。

温馨和搬家师傅一起把大件行李搬到楼上。

一层有三户,她和戴络州的房子相邻,都是朝南的房子。

戴络州和师傅搬大件,温馨拿小件。

两人的行李不多,很快就搬完了。

送走搬家师傅后,两人各自回房整理行李。

戴络州的客厅有个小阳台,和隔壁温馨的阳台紧挨着。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今天之后,他们就正式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

戴络州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整理好了。

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后,戴络州换了身衣服,疲惫地躺在床上,看了看时间还早。

于是,他打算先补一觉,醒了之后去找温馨吃饭。

昨晚一夜未眠,今天又搬家,戴络州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四点。

睁开眼睛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戴络州睡眼朦胧地拿起手机,看到温馨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

“收拾好了吗,需要我去帮忙吗?”

“还在忙吗,收拾完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在睡觉吗,敲门没人应。”

“等你睡醒了,一起去吃火锅?”

戴络州一瞧见温暖发来的信息,立马精神了。

他赶紧抓起手机,给温暖回拨过去。

“真不好意思,师姐,我一到家就倒头大睡,本想小憩一会儿然后叫你出来吃饭,结果一觉睡到现在。”

“你吃了没?要不要现在一块儿去吃饭?”

温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还没呢,咱们去吃火锅怎么样?楼下新开了一家四川火锅,看着挺不错。”

戴络州只听四川的同事夸过四川火锅美味,他一直心痒痒想尝一尝。

“行啊,咱们这就出发吧。”

温暖应了一声,电话就挂断了。

没过多久,戴络州听到了敲门声。

他随手抓起一件外套披上,就去开门。

温暖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外。

“走吧,我都准备好了。”

说完,戴络州顺手把门关上,和温暖一起下楼,直奔火锅店。

两人点了服务员推荐的麻辣锅。

等上菜的空档,戴络州随口问道。

“师姐,主任说两天后我们就得去新地方报到,这两天你想去哪里转转?”

温暖边烫着餐具边说:“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我陪你。”

戴络州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提议:“去游乐园怎么样?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呢,以后上班了,可能就没机会了。”

“好,吃完饭早点休息,别明天没精神。”

温暖边说边把消毒好的餐具递给戴络州。

“嗯!今天一定早睡!”

说话间,菜陆续上桌了。

戴络州先下手为强,夹起一片毛肚扔进锅里。

毛肚裹满红油后,再蘸上香油,味道绝了。

温暖也跟着他学,涮了一片毛肚。

一口下去,戴络州满足地赞叹。

“这和铜锅涮肉完全不一样,真辣!”

温暖听了,点头附和:“还行,以后我们可以常来。”

两人在吃这方面,口味特别合拍。

戴络州又咽下一片毛肚,提议道:“我看这附近有不少饭店,咱们以后一家家吃过去。”

“好主意,这样下班后就有事情做了。”

两人边吃边聊。

吃完饭,两人就各自回家了。

因为第二天要去游乐园,所以戴络州洗漱后,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

戴络州被闹钟吵醒。

洗漱完毕,和温暖在楼下随便吃了点早餐,然后打了辆红色夏利出租车去游乐园。

虽然是工作日,游乐园里人还是不少。

两人玩过山车、碰碰车,还坐了摩天轮。

路过鬼屋时,温暖虽然害怕,但还是拉着戴络州进去了。

她全程紧紧抓着戴络州的袖子,闭着眼睛,躲在他身后慢慢移动。

戴络州见状,忍不住调侃:“你不是吵着要来鬼屋吗?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

原来一向镇定自若的温暖也有软肋。

温暖哆嗦着回答:“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吓人啊!”

突然的音效又把温暖吓了一跳,她紧紧抱住戴络州。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温暖的手心很暖,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注意力都集中在紧握的双手上,温暖也没那么害怕了。

十分钟后,他们俩从鬼屋走了出来。

戴络州一出来,脸上就泛起了红晕,不知道是因为鬼屋里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温暖关切地问:“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也被吓到了?”

戴络州听了,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有点烫的脸颊。

“没事,里面就是有点热。”

温暖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要不要来根冰棍,我去给你买?”

戴络州连忙点头,他的手心还留着温暖的余温,现在只想避开她,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温暖去排队买冰棍,戴络州则坐在长椅上等她。

不一会儿,温暖就拿回了两份冰棍。

冰棍一入口,戴络州心里的燥热感就缓解了不少。

他们又玩了几个游乐项目,直到游乐园关门,戴络州还是觉得没玩够。

离开游乐园时,天空正好飘起了雪花。

戴络州看着飘落的雪花,突然想起温暖的围巾还在自己这儿。

“师姐,你的围巾,我又忘了还给你。”

“不是什么大事,就先放你那儿吧,需要的时候再去拿。”

温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戴络州看不透的情感。

直到后来,戴络州才慢慢意识到。

那条围巾,是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开始,也是后来见面的借口,温暖早就对他有了好感。

从游乐园回来后,戴络州累得不行,勉强洗漱了一下,就早早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醒来,戴络州感觉全身无力,一点都不想动。

一日三餐都是温暖做好送来的。

吃着温暖的饭菜,戴络州心里不禁感慨。

“和师姐住得近真是太好了!”

休息了几天后,戴络州和温暖一起去新单位报到。

单位领导张主任对他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在会议室,张主任向他们介绍了即将开展的项目。

“这次的项目是和军队合作,等人都到齐了,我再详细给你们介绍。”

张主任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一群人走了进来。

领头的正是贺歆蕾。

贺歆蕾旁边是战友兼好友宋云朗,后面跟着一群士兵。

她看到坐在会议室的戴络州,脚步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项目确定之前,除了主要的技术方向,其他信息都要保密,所以她之前并不知道戴络州是这次合作单位的技术人员。

张主任看到贺歆蕾和宋云朗,热情地上前握手。

“贺首长、宋营长,快请坐。”

贺歆蕾和宋云朗坐下后,张主任向戴络州和温暖介绍了贺歆蕾的身份。

“这位是京西军区的首长,贺歆蕾首长。”

说完,张主任又转向贺歆蕾介绍了戴络州和温暖。

“这两位是戴络州、温暖。这次项目的核心成员,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

听到这话,两人起身和贺歆蕾一行人打了个招呼。

贺歆蕾很自然地和戴络州握了握手,没有多说什么。

宋云朗看到戴络州后,稍微愣了一下,但也没多说什么。

双方互相认识后,张主任开始为双方介绍合作的项目。

初步方案确定后,温暖和戴络州就开始工作了。

贺歆蕾和宋云朗则被张主任带去参观项目基地。

为了这次项目,单位新建了一个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除了戴络州和温暖,还有几个新招的技术人员。

张主任介绍到一半,突然被人叫走了,贺歆蕾和宋云朗表示没关系,他们可以自己参观,张主任这才放心离开。

宋云朗瞅着四周没人,悄悄挪到贺歆蕾旁边,小声问。

“咋回事,你俩还没和解呢?”

贺歆蕾一脸烦躁,揉了揉额头,轻轻推开宋云朗。

“别管我的私事,你有空多想想新兵的事。”

“行,我不问了。项目刚启动,大家得聚聚,增进了解,饭店都订好了,晚上一块儿去。”

“知道了,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贺歆蕾转身就走。

经过办公室时,她瞥见戴络州和温暖正讨论着什么。

贺歆蕾本能地想进去,但又硬生生停住了。

戴络州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但她心里还是放不下戴络州。

她想对他好,想弥补过去对他的伤害。

站在办公室门口,贺歆蕾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时间飞逝。

下班后。

大家去了预定的饭店。

一开始大家都挺拘束,但慢慢就熟络起来了。

温暖坐在戴络州旁边,给他夹了块去刺的鱼肉。

戴络州笑着接过:“谢谢师姐。”

贺歆蕾看到这一幕,手里的酒杯停住了。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曾在戴络州面前给陈卫东挑鱼刺的情景。

直到这一刻,贺歆蕾才彻底明白,自己当时错得有多离谱。

未婚夫就在旁边,她却公然照顾别的男人。

越想越多,贺歆蕾的心脏就越痛。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目光紧盯着戴络州和温暖。

自虐般地看着他们的互动。

戴络州感觉到贺歆蕾的目光,却装作没看见,一边吃饭一边和同事聊天。

饭局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地离开。

温暖和戴络州在饭店门口等车。

贺歆蕾虽然喝了不少,但头脑还很清醒,只是站不太稳。

宋云朗扶着她走到戴络州旁边。

戴络州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下意识地避开了。

贺歆蕾看到戴络州的动作,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戴络州,你非得这么躲着我吗?”

戴络州只是静静地看着贺歆蕾,没说话。

贺歆蕾苦笑一下,继续说:“今天看到她给你挑鱼刺,我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过分。我想对之前的行为,跟你说句对不起。”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说完,贺歆蕾期待地看着戴络州。

戴络州刚要回答,就被汽车喇叭声打断了。

出租车来了。

戴络州让温暖先上车,然后对贺歆蕾说。

“贺首长,你喝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戴络州转身上车。

车开走后,贺歆蕾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宋云朗担心地看着贺歆蕾。

她知道贺歆蕾等了戴络州十年,也知道她对戴络州的感情。

本以为两人重逢后,会好好弥补分开十年的遗憾。

没想到,事与愿违,再见竟成了陌生人。

“走吧,别看了。”

宋云朗说着,把贺歆蕾拉上吉普车,带她回了部队。

贺歆蕾胃里翻江倒海,但头脑却异常清醒。

她知道,自己和戴络州彻底没戏了。

戴络州不要她了。

在另一端。

戴络州一抵达,就向温暖致意,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生活,与他在研究所的日子相仿。

简单,枯燥,却也充实。

春节期间,戴络州没有返回家乡。

由于新项目的初期需要赶进度,所以没有假期。

戴络州根据母亲提供的地址,远远地站在胡同口,望了望父母。

他还没准备好与父母面对面。

在过年的那天,戴络州和温暖在公寓里忙活,做了丰盛的菜肴,包了饺子,还煮了火锅。

尽管只有他们两个人,戴络州却觉得这是他度过的最愉快的春节。

春节过后,他们又回到了紧张的工作状态。

终于。

四个月后,新项目进入了测试阶段。

测试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比预期还要成功,主任给大家放了假。

戴络州打算趁着假期去看望父母。

母亲经常给他打电话,询问他何时回家。

他一直推迟,现在实在不能再拖了。

和父母约定好时间后,戴络州带着买好的礼物,打车前往父母在北京的住处。

得知戴络州要回家,戴父戴母早早就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戴天赐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在家。

戴络州站在家门前,心里有些不安。

尽管已经通过电话联系过几次,但面对面的感觉还是不同。

深呼吸几次后,戴络州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是戴天赐。

“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可以去接你啊,快进来。”

戴天赐边说边接过戴络州手中的大包小包。

戴父戴母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

“回来了,快进来,累坏了吧,先吃饭。”

父母比想象中还要热情,戴络州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西屋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戴天赐的妻子紧随其后。

两个孩子躲在大人身后,害羞地看着戴络州。

戴天赐上前拉过两个孩子:“这是爸爸常跟你们提起的伯伯,跟伯伯打个招呼。”

“伯伯。”

两个孩子小声地问候,但还是不敢靠近。

戴络州递给孩子们他买的玩具,又和戴天赐的妻子打了招呼。

然后大家一起进屋吃饭。

饭桌上,戴母不停地给戴络州夹菜,一家人边吃边聊,最初的尴尬渐渐消失。

戴络州注意到母亲脸色不好,关切地问:“妈,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戴母摇了摇头。

“没事,老毛病了,医生说养着就行。你挣钱也不容易,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戴母给戴络州夹了一块鸡肉,转移了话题。

戴络州见状也就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后,戴络州把买好的礼物分给了大家。

戴母接过礼物后说:“以后别给我们买东西了,你挣钱也不容易。”

“在家住一晚吧,这么久没见了,咱们一家人聊聊天。”

戴络州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十年未见,一切都不知从何说起。

明明是血缘至亲,现在坐在一起却感到无比陌生。

好在有戴天赐的两个孩子在屋里说说笑笑,渐渐缓和了气氛,一家人也随着孩子们的话题,慢慢聊了起来。

第二天,天刚亮,戴络州被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一看,父母正在穿衣,准备出门。

墙上的挂钟显示两点半。

“爸妈,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你继续休息吧,我和你爸要去早餐店准备开张了。”

戴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披上外衣准备出门。

戴络州连忙出声:“我也跟你们一块儿去。”

戴络州边说边站起身,简单洗了洗脸,换上衣服,和父母一同走出了家门。

早餐店离他们家并不远。

店里空间不大,只能摆下三张桌子。

店牌也很简单,就是一块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早餐店”。

戴爸爸和戴妈妈熟练地揉面、调馅、包着包子和馒头。

没过多久,就有上班的人来买早餐了。

戴络州帮忙卖包子,收钱。

忙过了早晨最忙碌的时段,戴络州坐在店外的小桌旁吃早餐。

父母还在店里忙个不停。

这时,戴天赐从屋里拿出几个包子,坐在戴络州对面。

兄弟俩像小时候一样,面对面地吃着早餐。

戴络州先开了口。

“爸妈来北京后,就一直开早餐店吗?”

“刚搬来那会儿,他们打工了几年,我准备结婚之后,他们才开始开早餐店。”

“每天都这么早,妈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妈说她闲不下来,哥,你别担心,我定期带妈去体检,医生说没什么问题。”

戴天赐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对戴络州说:“哥,我去上班了,你回家再睡会儿吧,爸妈这儿也不忙了。”

说完,戴天赐挥挥手,去上班了。

戴天赐刚走,戴妈妈从店里走出来,坐在戴络州旁边。

“怎么样,包子好吃吗?”

戴络州点点头,接着说:“妈,你天天起这么早,身体能撑得住吗?”

“没事,习惯了,你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还行,不累。”戴络州回答。

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戴妈妈聊着这十年来发生的事情,戴络州静静地听着。

突然。

戴妈妈话锋一转,试探着问。

“你有对象了吗?你弟都有两个孩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戴络州愣了一下,摇摇头:“还没,我不着急。”

“研究所那么多同事,有合适的就谈一个吧,早点结婚,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

“你弟两个孩子马上就要上学了,咱们外地户口在北京生活压力大,我和你爸手里也没什么积蓄,你弟结婚也没能买上像样的房子,早知道老家那套房就不卖了,到时候还能有个养老的地方。”

戴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戴络州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们既然选择了把所有都给小儿子,那么现在所承受的困难都是应该的。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戴妈妈倾诉完苦水后,转头看向戴络州。

“你现在发展得不错,别忘了多帮帮你弟,我和你爸走了以后,你们俩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他有困难,你得帮他。”

听到这话,戴络州心里自嘲一笑。

果然,他猜对了,母亲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最后这句话做铺垫。

戴络州没说话,把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到母亲面前。

“这里有五千块钱。这十年来,我也没能在你们身边尽孝,这钱就当是补偿你们的。”

戴妈妈一愣:“你这孩子,妈不是这个意思,你挣钱也不容易,自己留着吧。”

戴络州把钱推了回去:“早就准备好了,这钱就是给你们的,你和我爸是存起来还是干什么都随便你们。”

“单位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戴络州不顾身后母亲的叫喊,转身离开了。

这笔钱算是了结了他心里的不安和“愧疚”。

父母是拿去看病也好,补贴弟弟也好,都与他无关了。

一踏进家门,戴络州的心情就跌到了谷底。

他脑子里还回响着母亲刚才的话语。

温暖见他情绪低落,便提议:“你不是一直想去海边吗?咱们趁着这几天假期,去威海看海怎么样?”

戴络州立刻点头:“好主意!”

他们立刻动身。

海风轻轻拂过戴络州的衣角,也似乎吹散了他心中的忧愁。

他们在海边尽情玩耍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

两人坐在沙滩上的长椅上,欣赏着夜晚的美景。

温暖凝视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深呼吸后,慢慢地说。

“戴络州,其实我一直都对你有好感,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戴络州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转过头,正好迎上温暖那深情而认真的目光。

温暖的脸上虽然平静,但仔细看,她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戴络州害羞地转过头,结结巴巴地说。

“师姐,你别开玩笑了,那么多优秀的人,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你一定是……”

温暖打断了他的话。

“戴络州,我就是喜欢你,早在研究所的时候,我就对你有了感觉。在我眼里,你就是最棒的,你聪明、热情、细心、勤奋,我都看在眼里。”

“你不要自贬,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完美的。我以为我之前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没想到你一直没反应。”

“戴络州,我不想再等了,不想错过这么好的你。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也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我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注定要孤独终老,但你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我的生命。”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站在那里,就让我感到温暖。”

说着,温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和你一起度过余生。”

“所以,戴络州,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戴络州听着温暖的表白,脸红得像要滴血。

其实他早就对温暖有了感觉。

只是,因为之前的感情创伤,他不敢迈出那一步。

现在温暖主动向他走了九十九步,他也就不再害怕。

“温暖,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温暖听到戴络州的回答,一时愣住了。

回过神来后,她心里乐开了花。

月光洒在戴络州身上,给他披上了一层银光。

温暖一时失神,情不自禁地吻了戴络州的唇。

那是一个轻轻的吻。

戴络州还没反应过来,温暖就已经退了回去。

这时,温暖的耳朵和脸颊都染上了红晕。

戴络州见周围没人,胆子也大了起来,低头吻上了温暖的红唇。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渐渐拉长,最终融为一体。

三年后。

戴络州和温暖举行了婚礼。

他们只邀请了一些亲近的朋友和家人。

婚礼现场非常热闹。

戴络州站在红毯上,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爱人。

温暖牵起戴络州的手,眼中满是爱意。

两人相视一笑。

在婚礼的一角。

贺歆蕾眼中含泪,视线模糊。

她看着台上的戴络州,默默地说。

“戴络州,祝你幸福。”

故事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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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16 06:5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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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15 20: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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