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届深圳文博会特刊-C3

上善若水的哲理认知 真善美的三重解构

——读赖运添《六行诗章》

张 况

我与深圳诗人赖运添有桑梓之谊，有事没事彼此偶尔会交流一下生活与工作情状。在我的印象中，高大帅气的赖运添是个典型的客家汉子、“硬打硬”的五华阿哥。勤奋质朴、待人以诚、思维活跃、言而有信、工作认真负责、执行力强是锻铸在他身上显而易见的优秀品质。

赖运添供职于深圳市福田区教育部门。除了兢兢业业做好本职工作，八小时之外，他有着健康正派的爱好和追求，比如热爱诗歌，喜欢搞点文学创作；比如热衷于写歌词，喜欢创作音乐作品，歌唱一下新时代的美好生活等，反正他从不虚掷光阴，总是乐在其中，怡然自得，日子过得既充实，也不乏浪漫。好长一段时间，我发现他常与我当年读高中时的一位老同学、梅州知名作曲家张伟东合作，他们联手出过不少音乐作品。

这些正能量爱好，很好地填补了赖运添业余生活的基本底色。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赖运添的文学作品和音乐作品曾多次获得国家和省市区各种奖项，可谓收获满满，非常难得。

近日，赖运添发微信告知我，他将自己多年来创作的诗歌作品编成两部各有侧重点的诗稿，交由国内某出版社审阅通过之后，拟正式交付出版。嘱我便时为他作序。

老友嘱托，却之不恭，唯有从命。

摆在眼前这部《六行诗章》很有形式上的特色，辑入其中的作品皆为“六行”短制，与当年流行于意大利、彼特拉克创作的十四行诗形式上有些相似，只不过欧洲的十四行诗以表现人文主义为主题，格律严谨、形式整齐、音韵优美。而赖运添的六行诗则以表现社会生活和情感寄寓为主题，摆脱了格律、形式和音韵的束缚，属于他自创的更为自由的一种表达方式。

短诗难写，这是诗歌写作者的通识。尤其是新诗，要想在短短几行之内将诗意表达迅速凝练成为语言的结晶体、将诗歌境界瞬间提升到足够的高度，倘没有掌握过硬的语言炼金术，那是绝无可能做到的。

通读赖运添的诗稿，我发现其中一些作品具备了言简意赅的素质，以短小精悍的诗句，道出了诗人所要表达的逻辑思维和真实意图，初步具有了哲理短诗的品相。试挑出其中几首，作些解读，兴许能以飨读者。

赖运添有一首名为《都没什么》的诗歌，读之颇有些哲理诗的味道：

“你认为好的都没什么/他以为坏的都没什么/我误为真的都没什么/地球一大片是水/人间一大群‘非’人/世界一大早又是新的”

这首《都没什么》像一柄青铜短剑，在时间的锈迹中劈开存在主义的内核。诗人非常自信地以“都没什么”四字作为说辞，将人们的价值判断简单解构成形而上的灰烬，显得有些俏皮。第三句“我误为真”中的“误”字用得妙，他自我解剖，道出了自己的“失误”。再看“地球一大片是水”的物象铺陈，也暗合了老庄“上善若水”的哲学认知。第五句陡然高声喊出“人间一大群‘非’人”的惊人之语，乍听似惊雷，细想想那些作奸犯科、口是心非、为非作歹之人，又岂能以“人”称？这种意象的巧妙对冲，容易令人想到商周青铜器上的饕餮纹——美与狞厉共生，温柔与暴力同源。再看末句“世界一大早又是新的”诗句看似轻盈，实则暗喻：太阳每一天都是新的。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自然规律。当然诗人脑海中也可能还有一层黎明中埋着末日倒影的意思在焉。这与李贺“天若有情天亦老”形成隔空对话。

赖运添能在六行以内完成对真善美的三重解构，这需要勇气和胆魄，颇有点刀锋上舞蹈的意思。

赖运添这首诗语气平淡，却显出几许清奇，既有魏晋风度的瘦硬，又带点后现代主义的冷金属光泽，他将“水”与“非人”并置，构建出他所认为的人类世界的双螺旋结构，既见波德莱尔笔下的“恶之花”，也荡漾出屈子悲戚投江时激起的遗恨涟漪。这种对存在的双重否定写法，一如敦煌壁画中飞天的飘带，在虚无中舞出优美而真实的轨迹。

赖运添的抒情能有此等语境，这让我读之愉悦。

又比如那首《躲在白纸后面》，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总感觉有一些什么/躲在白纸的后面呻吟/她在哀求着正义的力量/为不屈的灵魂挺身而出/白纸迟早会被写上黑字/真相终将大白于天下”

细读这首六行短制，我发现赖运添明显在与事实真相短兵相接，让人恍若目睹了一场静默史诗剧在人生舞台上徐徐启幕。诗中“白纸”既是遮蔽真相的幕布，也是承载历史的册页，诗人以“躲”字为楔子，撬动存在与虚无的哲学天平。那些在纸背呻吟的微弱声线就是希望所在，有着《左传》中“董狐直笔”的意蕴。赖运添在简洁明了的语境中重构了朴实无华的叙事方式。

“白纸迟早会被写上黑字”句，像一个冷峻预言，当然更是赖运添个人的话语权，这似乎暗合海德格尔所谓“真理即去蔽”的存在论命题。纸面空无的状态恰似历史的空白之处，即将洇染的墨迹，则如刀斧凿开了时空的封印。诗人以“黑”与“白”的辩证，演绎出后真相时代更为复杂的认知困境。当书写本身成为权力博弈的战场，那些未被篡改的空白反而可能成为最后的抵抗阵地。

末句“真相终将大白于天下”更像是一句口号和宣言，但也暗含了《文心雕龙》“志深而笔长”的意绪。这种预言式的果断结尾，既是对司马迁“究天人之际”史学精神的隔空致意，也是对本雅明“历史的天使”意象的当代转译。赖运添将纸页的物理属性升华为精神场域，在具象的“躲”与“挺身”的张力中，完成对集体记忆的诗性发掘。

此诗最动人处在于其兼具铭文的力度与水墨氤氲的留白。每个意象都较为清晰，在简洁的线条中暗藏抒情质感。当数字时代的虚拟书写正在解构纸质文明的重量时，这首诗似乎正以逆行的姿态，在0与1的二进制洪流中，试图重构哲理诗的书写范式。

诸如此类的叙事抒情，在赖运添这部诗集中当然还有不少。我看好的倒是赖运添没有过多斧凿的直白抒情，尽管它可能欠缺了一些诗意，但文字却还算干净。

“白纸黑字的借条/静静的躺在保密柜/这是沉甸甸的信任/在期待兑现的日子里/那频繁发生的失信/让手书的借条羞愧不已”

赖运添这首《借条》便是这类书写生活片断的佳作，笔锋直如老吏断案，剖开“白纸黑字”的契约表层，直抵现实社会肌理深处的阴性病灶，方寸间即能窥见世相人心。

诗中“保密柜”这一意象在赖运添眼中，成为被科技与制度重重封存的信用凭证，恰似困在玻璃棺椁里的死魂灵，没有一丝生气。钢化玻璃折射的是毛笔小楷在电子签名屏幕前的窘迫，也是朱红指印在指纹识别器前的无奈失语。这让出借人更加看清了失信者的真实面目。

“沉甸甸的信任”在赖运添笔下有着一诺千金之重。其实，人类社会从结绳记事到区块链，信任的重量其实从未减轻，只是被兑换成了不同形式的焦虑而已。那些在移动支付中灰飞烟灭的纸质借据，何尝不是数字时代的新型甲骨文？诗人让手书借条“羞愧”的描述，很形象，也很具体。分明让人洞见，这是农耕文明面对数字洪流时的集体赧颜。

诗中“频繁”二字掷地有声——当失信成为常态，连墨迹都会在二维码前自惭形秽。这不仅是道德塌方，更是文明基因的某种返祖现象。经济行为中的背信，再次被赖运添提升到文化断层的高度。“羞愧不已”的借条，虽然诗意很浓，但其教训也很沉重。当狼毫毛笔在电子屏幕上打滑，当砚台上积满数字化的尘埃，那些躺在保险柜里的所谓“借条”，就成了祭奠诚信传统的纸质舍利，像个笑话似的，显得可有可无，毫无分量。透过赖运添的叙事，我似乎听见了契约精神在与科技文明的撕扯中，让失去信任价值的“友情”和“亲情”不断被冲刷、被淡化，以至于消失无踪。险恶人心和惨痛教训至此被封存为辩难的记忆。

通读赖运添这部诗集，勾起我一些似曾相识的记忆，内心波澜又起，直感觉他是在拿亲手采摘的青果来宴客的，热情背后，难免让人口中生涩，吞咽困难。

说了赖运添这么多好话，我觉得也该喷他几句不足。惟其如此，才能体现诤友间的纯正友情。

赖运添的短诗写作虽然较少废话，但也有语言欠缺提炼、诗句弹性不足和跳跃性不够的短板。有些作品口语化比较严重，欠缺诗味，还有过于格式化的痕迹留存其中。希望赖运添能正视不足，迭加砥砺，在炼句上狠下一番功夫。果如是，则其诗艺日后必有大进。

（张况，著名作家、诗人、辞赋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佛山市作家协会主席，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副主任）

个人简介

赖运添，广东五华人。深圳从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作家协会理事，深圳市音乐文学学会会员。在全国各级报刊、媒体发表现代诗歌600余首，作品入选10余种诗歌选本，著有个人诗集《点燃人生》《流年声情》。有40多首歌词被谱曲、制作发布，其中3首作品被中央电视台“央视频”采用发布，12首作品被“学习强国”采用发布。作品《中国花开》《初心永远》《山歌里的故乡》等获国家级、省级、市级奖项。《中国花开》《满目青山》入选“世界华语原创音乐金曲榜”。

六行诗章（一三二）

公淞

聚有因缘

人世间的每一次相逢

都必定是冥冥中的注定

遇见你是不一般的缘分

看见我乃非普通的碰头

我们如此和谐地在一起

聚散就显得那么有意义

心存惦记

在时空无常的存在中

谁被我惦记的那一刻

确实是如此非同寻常

多少人在他人心中

并不知道自己会啥样

于是相见就成了渴望

愿期未来

我们都不是悲观主义者

对于未来的众多期许

无非就是在岁月里安好

在互相祝福中活出真我

当我豪情满怀地向往

每个不同的你都异常精彩

爱终无可寻

真难说出爱何处可寻

她是那般深不可测

所以即便用心如一

她仍然是百变女神

如果表白便能表达内心

情感就不会纷扰难止

六行诗章（一三三）

公淞

中秋无月夜

平生度过的中秋无月夜

屈指算来实在是少之又少

当我奢侈地翘首以盼

今年的中秋月却那么吝惜

莫非那连绵不停的雨水

在哭诉着月亮的白脸黑面

凉与晾

如水的秋凉未如期而来

晾干的往事却无法装袋

有一段独白触动心扉

谁在慢慢进行一番拯救

要么在能爱时亮出自己

抑或于可变中沉潜意志

无用的存在感

个人的日常存在多么重要

如果在大众的视野内

那些自以为无所不能者

在纷纷猜测中迟迟不出现

将被添加异常异样的标签

但其感觉再强也于己无用

风花遮不住

浪漫的风花总在渴望雪月

能随同欲望悄悄而来

此时张开的双臂不由自主

想迅疾地揽她入怀

只是那无尽的雪皎洁的月

从不愿被过度的风花遮住

六行诗章（一四九）

公淞

啥不为例

时常会听见位高权重者说

你这种做法下不为例

究竟其所指是啥

我真有点不明就里

直至有一天看见那些不堪

才明白言不由衷者之尴尬

一起等风来

是何种人自会有何种灵魂

若我们都能在利益至高处

等待涤荡心灵的风来

那么所有的成败得失

都将在细微处一览无余

谁还在意当时的虚伪之音呢

酒为谁醉

喝一场酣畅淋漓的美酒

一般人不会卷入其中

所谓的无情未必真豪杰

在端起酒杯的一刻

那些无法割舍的目光

已把永恒的惦记默默雕刻

爱不尽的南方

南方或许只是抽象的概念

但这里有不老的青春依然

更有一年四季的永不褪色

我知道谁靠近一份热爱

谁就会为之燃烧多情的岁月

因而爱不尽的南方动力不竭

六行诗章（一五O）

公淞

非同寻常的日子

每年阳历的12月26日

都是非同寻常的日子

改变中国人民命运的人

成为人民心中的伟大领袖

他的思想永远闪耀光芒

他的恒久魅力无敌于天下

内视与外观

说实话能经常内视自己者

在这个世上不会很多

我深知渺小的个人之为

不必祈求被谁津津乐道

可是在频频外观之后

能得出正确结论者少之又少

去除顽劣

冥顽不化对于人的成长

必定是一个莫大的阻碍

品性并不等同于其品德

最为纯真的本原底色

可能产生偕时之变故

而去除顽劣仍遥遥无期

异样的继续

站在台上和台下的区别

或许只是一时的形象

究竟谁总以为众人不知

便可连连飞出液体炸弹

因此令觉悟者担忧的事

还是会以异样的形态继续

春天，人人都是一首诗

赖运添

春天，人人都是一首诗

一首热爱生命的诗

处处可遇生长

时时能见新绿

在生命的深处

有一种热力渐渐升温

为走向远方蓄积着无限动能

春天，人人都是一首诗

一首敞开心灵的诗

可以和大地母亲倾诉

也能给繁花飞鸟寄语

于瞭望的窗口

有一腔情怀悄悄而来

为持续盛开丰富着多情世界

春天，人人都是一首诗

一首坚定意志的诗

曾经的曲折让它过去

如今的新我使之强大

看命运的山头

有一面征旗猎猎作响

为冲破困境淬炼着钢铁精魂

春天，人人都是一首诗

一首表白愿望的诗

爱你所爱的一切

求你所求的精彩

朝抉择的路口

有一个身影默默暂留

为携手前行期待着共创未来

父亲的夜晚

赖运添

这些年 年迈的父亲

腿脚越来越不灵

特别是在夜晚

我不时打开远程视频

看着他夜间起来解手

那艰难挪动的样子

我的心就异常沉重

为此我醒后便难以复眠

脑海里总是浮想联翩

对父亲的每一个夜晚

都有些许担心的猜测

于是在今年夏末时节

我与在家的弟弟商议

为了更好照看父亲

就别出远门打工了

我以一定的经济支持

形成兄弟尽孝的合力

祈愿父亲安康福寿

也让在异乡的儿孙

得以共享无虞的时光

父亲平时晚上睡的早

属于他的夜晚自然就长些

我在揣摩父亲的夜晚

是否都能平静地度过

是否曾在梦中回到青壮年

那从不怕苦怕累的日子

用一瓢冷水解渴的当午

光着臂膀摇着蒲扇

背靠门框不停地搔痒

人生在世 各行其道

父亲以农民的姿态

走过一个又一个春秋

如今已至耄耋之年

不管是在夜晚还是在白天

我对他的惦记都永远不变

我装着他的心都情深依然

遵义之声（组诗）

赖运添

枪 声

透过历史的风烟

走进眼前的遵义

我仿佛听见当年的枪声

是那么密集而杂乱

一群人一团人一队人

在拯救命运追寻真理的路上

他们处境艰难 斗争复杂

随时随地响起的枪声

提醒他们务必保持警惕

牢牢握住革命的扳机

枪声中每一次的惊心动魄

都足以让革命者攥紧拳头

使跟随者增长斗志

那时的山川无法平静

那时的日月毫不知情

在这方崎险回环的土地上

遍布着多少深渊与不测

延续着多少谋略和梦想

那曾被枪声划亮的天空

如今正闪现新时代的重彩

心 声

天下大路莫甚于心路

人间美声怎堪比心声

在革命的紧要关头

共产党人表现出了

无比的真诚坦诚忠诚

为了心中的理想信念

为了救军救党救国

以莫大的勇气和担当

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使真知者站了出来

遵义会议的及时召开

使中国革命掀开新的一页

中国工农红军的命运

从此便掌握在自己手里

革命者之间以心交心

革命者与人民之间用心连心

有生力量开始大面积汇聚

胜利的捷报一个个频传

充满神奇的伟大长征

已然走向更加光明的前景

歌 声

战士双脚走天下

红军歌声传四方

因为领导地位的确立

革命有了端正的姿态

缘于人民大众的支援

胜利有了清晰的走向

记不起谁在唱十送红军

红军眼里噙满泪

道不明何时能再见红军

百姓想念毛泽东

歌声饱含真情

节拍激发勇气

巍巍雄关 关前鏖战急

漫漫征途 途中凯歌扬

战争间隙领袖写豪迈诗篇

站立山头诗人望大雁晨月

英雄无畏斗艰险

打下江山向大同

红旗迎风展

旋律响天宇

和 声

马列 马背 马灯

担架 担心 担当

这些形似却不神似的词语

在遵义会议召开的前后

曾承载多少令人沉思的故事

在变幻莫测的军情人性中

却又成为和谐共振的元素

革命征程不惧一波三折

同志并肩乐见碰撞调和

弥漫在遵义上空的硝烟

离我们其实并不遥远

那曾经发生激战的战场遗址

虽然静静地躺在山上山下

但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

代代相传的红色基因

正在这片英雄的土地上

以种子的姿态倔强生长

无时无刻不在启示我们——

和一时者 声中含义

和长久者 声中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