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县城的早市总是热闹非凡。天刚蒙蒙亮,各色摊贩就已沿街排开,叫卖声此起彼伏。陈实推着他的杂货小车,在惯常的位置支起摊位,将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等物什一一摆好。他的妻子柳氏则在一旁生起小火炉,煮上一锅桂花甜汤,清香随着晨风飘散开来。
"陈掌柜,给我来包绣花针。"隔壁卖豆腐的刘婶笑着招呼。
"好嘞,刘婶要粗针还是细针?"陈实麻利地翻找着,"细针绣花好,不伤布料。"
这样温馨的晨间对话,是陈实生活中最平凡的幸福。他与柳氏成婚五载,虽未有子嗣,但夫妻恩爱,小本生意也足够温饱。陈实常对妻子说:"咱们虽不富贵,但踏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他们的杂货铺对面,住着一位年轻寡妇金氏。这金氏二十五六岁年纪,生得肤白貌美,丈夫去世后独自守着间成衣铺子。表面上看,她是个恪守妇道的贤惠女子,每日深居简出,见了街坊邻居总是低眉顺眼地打招呼。但陈实有次深夜收摊时,偶然看见一个黑影溜进了金氏的后院,那背影分明是绸缎庄的林掌柜。
陈实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这事却像根刺般扎在他心里。第二天清晨,他委婉地提醒金氏:"金娘子,夜里门户要关紧些,近来听说城里有贼人出没。"
金氏闻言脸色骤变,手中的绣绷"啪"地掉在地上。她强笑道:"陈大哥说得是,我以后一定注意。"说罢匆匆转身回屋,连绣绷都忘了捡。
这事本该就此过去,谁知三天后的深夜,陈实被一阵异响惊醒。他披衣起身,从窗缝中看见金氏院子里有两个人影纠缠,隐约还传来调笑声。借着月光,他认出其中一人确实是林掌柜,另一人却是个陌生青年。
"这..."陈实倒吸一口凉气,正犹豫是否要告知里正,却被柳氏拉回床上。
"别多事,"柳氏低声道,"她一个寡妇也不容易,咱们睁只眼闭只眼吧。"
陈实叹了口气,心想妻子心善,也就作罢。谁知次日一早,金氏竟主动登门,送来一双新做的布鞋。
"陈大哥日日奔波,鞋子最易磨损,"金氏笑吟吟地说,"我闲着也是闲着,做了双鞋,您别嫌弃。"
陈实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待金氏走后,柳氏拿起鞋子细看,忽然"咦"了一声:"这针脚...不像女子手艺。"
陈实凑近一看,果然见针脚粗大不均,分明是男子手法。夫妻俩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这鞋恐怕是金氏哪个相好做的,借花献佛罢了。
事情本该到此为止,谁知半月后的集市日,一场祸事悄然而至。那日陈实生意特别好,不到晌午货就卖了大半。他让柳氏守着摊位,自己去城郊农户家补货。回程时抄近路经过一片竹林,忽听深处传来男女调笑之声。陈实本不欲理会,却听见金氏娇滴滴地说:"那蠢货陈实,还当我真给他做鞋呢..."
陈实脚步骤停。接着是林掌柜的声音:"小点声...你确定他没发现那晚的事?"
"怕什么,"金氏满不在乎,"他那种老实人,就是看见了也不敢声张..."
陈实气得浑身发抖,不慎踩断一根枯竹。"咔嚓"一声,竹林内的调笑戛然而止。陈实慌忙挑担离开,心中暗骂自己多事。
三日后,灾祸降临。一队衙役突然闯入陈实家中,声称有人举报他贩卖私盐。不由分说便翻箱倒柜,最后竟真的从灶台下搜出一包盐。
"这...这不是我的!"陈实大惊失色。本地盐税沉重,贩卖私盐是重罪,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为首的衙役冷笑:"人赃俱获,还敢狡辩?带走!"
柳氏扑上来哭求,被一把推开。陈实被铁链锁着押往县衙时,看见金氏站在自家门口,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公堂之上,县令惊堂木一拍:"人证物证俱在,陈实,你可知罪?"
陈实连连叩头:"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是被冤枉的啊!"
"冤枉?"县令冷哼,"林掌柜亲眼见你贩卖私盐,岂会有假?"
陈实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看向站在一旁作证的林掌柜。那厮一脸正气凛然,全然不见竹林中的猥琐模样。
"林掌柜!"陈实目眦欲裂,"你与金氏私通被我撞见,就设计害我?"
公堂上一片哗然。县令大怒:"大胆!竟敢污蔑良民!来人,重打三十大板!"
水火棍雨点般落下,陈实很快血肉模糊,昏死过去。醒来时已身在阴暗潮湿的大牢,同牢的犯人告诉他,他被判了流放三千里,秋后启程。
"我娘子...我娘子如何了?"陈实抓着牢栏问。
那犯人摇头叹息:"听说你娘子四处喊冤,昨日在去邻县告状的路上...坠崖身亡了..."
陈实一声哀嚎,撞向墙壁欲寻短见,被牢犯死死拉住。当夜,他高烧不退,恍惚间见一红袍官爷立于身前,面如重枣,长须飘飘。
"陈实!"那官爷声如洪钟,"本府乃本县城隍,见你蒙冤特来相见。你妻柳氏阳寿已尽,非人力可挽回。但你若就此轻生,岂不正中恶人下怀?"
陈实泪流满面:"城隍老爷,小人如今家破人亡,还能如何?"
城隍爷怒斥:"懦夫!你妻为你奔走丧命,你竟只知寻死?那金氏与林掌柜作恶多端,自有天收。你可去县衙东墙第三块砖下,寻得一物..."
陈实还想再问,却猛地惊醒,发现已是天明。同牢的犯人惊讶道:"老兄命真大,烧了一夜竟挺过来了。"
陈实想起梦中情景,心中惊疑。放风时,他假意摔倒,果然在县衙东墙第三块砖下摸到一个小布包。回牢后打开,里面竟是金氏与林掌柜往来的密信,其中明确提到如何栽赃陷害他的计划!
"这是...天助我也!"陈实颤抖着将布包贴身藏好。
三日后,新任按察使巡查至青柳县。陈实拼死喊冤,将证据呈上。按察使细查之下,发现盐包上的绳结与林家货品如出一辙,而密信中提到的赃物藏处,正是金氏家的地窖!
官兵搜查时,不仅找到了栽赃用的私盐模具,还发现了金氏前夫的家传玉佩——原来她丈夫也是被这对奸夫淫妇害死的!
案情大白,林掌柜与金氏被判斩立决。行刑那日,万人空巷。陈实却独自在妻子坟前祭奠,无半点快意。
"柳娘..."他抚摸着粗糙的墓碑,"恶人虽得报应,你却回不来了..."
那夜,城隍爷再次入梦:"陈实,你妻生前积善,已转世富贵人家。本府念你诚心,可愿在城隍庙为庙祝,度化世人?"
从此,青柳县城隍庙多了位沉默寡言的庙祝。每逢冤屈者来诉,他总会在香炉下留一张字条,指引迷津。人们都说,这庙祝有通灵之能,却不知他只是在践行一个承诺——让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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