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退休后,屋里堆起了小山似的旧报纸。
一开始是阳台角落摞着两捆,后来客厅沙发旁、卧室床脚,全被《晚报》《日报》占了地儿。油墨味儿混着樟脑丸香,我一推门就皱眉头:“妈,这堆着多碍事?卖了换点钱不好?”
她正戴着老花镜翻报纸,指尖沾着水一页页抹平折痕:“卖啥?留着有用。”
我蹲下去翻,都是两三年前的,“有用”?她总说“你不懂”,我也就没再追问。
上个月收拾屋子,我瞅着那堆报纸快顶到天花板,咬咬牙说:“今儿说啥也得卖了。”
她正剥蒜,手顿了顿,蒜皮簌簌掉在围裙上:“再等等,就两捆……”
我没听,叫了收废品的师傅。师傅拿秤一量,拍着报纸直咂嘴:“这量可不少,能卖五十。”
我转身去拿编织袋,回头就见我妈猫着腰,从报纸堆里抽了一沓藏在身后。“妈!”我急了,“您这是干啥?”
她脸涨得通红,像做错事的孩子:“就留这几捆,行不?”
我心软了,让师傅先搬其他的。剩下的五捆,我摞在她床头,没再管。
上周她去舅舅家小住,我想着趁机收拾。搬开最上面的报纸,一张泛黄的纸滑出来——是我爸的字迹。
“1998年3月12日,晴。闺女今天会喊‘爸爸’了,报上登了育儿专栏,剪下来收着。”
“2005年9月1日,雨。丫头开学第一天,她妈非让拍张照,登在社区报上,得留着。”
“2013年5月20日,阴。外孙女百天,晚报的‘家庭故事’版有篇写隔代亲,剪下来等她大了看。”
纸页边缘卷着毛边,有些字被水渍晕开,我数了数,二十多页日记,全是我和女儿的事儿。
最底下压着张照片,是去年全家合影,背面写着:“报纸能存三十年,等我走了,闺女翻到这些,就知道我想她。”
收废品的师傅走那天,我妈蹲在剩下的报纸堆前,摸了摸最上面那张。她不知道,我偷偷把所有旧报纸都搬回了家。
现在我家客厅也堆着报纸山,我妈每天还是戴着老花镜翻。有时候她指着某版说:“这篇写退休生活的,等你老了看。”我就笑着应:“留着,都留着。”
原来有些旧物不是占地方的累赘,是岁月打的绳结。解开时才发现,每根线头都拴着没说出口的“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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