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下雪的意思,似灰的云飘浮而过,向西南方向驰去。刺骨的寒风,使树牙上稀疏的枯叶在拼死的挣扎,凋零的山野是那般的荒芜、冷落,峡谷里那条条流入黄河的小溪早已干涸,就是三汉涧、盘南涧、沙涧、圣人涧那些大的涧河也结了冰。唯有那滚滚的黄河,从龙门直冲渔关,受秦岭山脉阻挡,突折方向,汹涌而来,排山倒海,畦哇吼叫,浊流拍天,惊涛裂岸,浩荡东去。黄河已开始初冻,激流夹杂着冰块,一排又一排,经芮城大沟南入平陆,河床顿时宽阔,流速渐缓,直下太阳渡口。
经过连年战火的太阳渡,已是一片废墟。似灰的云越涌越厚,变成了黑云,一阵阵的寒风,穿过渡口干枯的树干,呼呼沙沙的作响。昨夜太岳三分区四十七团接到运城前指命令后,连夜赶到太阳渡防地,抢构工事,沿河岸筑起数道深达胸部的堑壕,形成了坚实的纵深阵地,严阵以待,准备打击胡宗南援运城之敌。
1947年12月24日夜运城前指命令:12月25日拂晓发起总攻,各部队按原定的任务攻城。第八纵队和独三旅破城后消灭东西大街以北之敌;第二纵队破城后消灭东西大街以南之敌。
顷刻,天空一片漆黑,尖利的寒风刺骨,雪花向晋南平原上倾泻着,整个运城被纷飞的雪弥漫得混沌一片,加上激烈的战斗,城里城外溢飘着浓郁的尘烟味。
5时整,总攻的信号弹划破了漆黑的夜。
城西:二纵三五九旅以七一八团为登城第一梯队,向城西南角突击。二纵独四旅以十三团为登城第一梯队,向西门突击。战斗异常激烈,敌城墙上第一层火力被我炮火全部摧毁。但是,步炮不协调,步兵未能趁机登城,待步兵冲锋时,掩护冲锋之炮兵的炮弹已打完,敌中、下层火力未被压住,攻城指战员视死如归,前仆后继,七一八团团级干部全部负伤。十三团一个连,由连长率领一个排,从西门登城,由于后继部队没有跟上,加之未压住敌人火力,登城之连长、排长负伤后部队被敌人反扑下来,攻城未能奏效,伤亡很大。
城北:八纵二十四旅的突击连迅速勇猛地突过外围,云梯组正在强搭梯子时,城墙凸出部下层侧面射击口突然以重机枪交叉火力向尖刀连射击,尖刀连的云梯被打断,突击队员全部阵亡。八纵二十三旅突击队六十九团在老北门的突击也未奏效。
第一次攻城失利。前指决定,各部调整部署,加强组织,准备当晚继续攻击。这时,在太阳渡,黄河对岸敌人的榴弹炮群开始向太岳三分区四十七团阵地轰击。接着敌人以两个营的兵力,分乘60多艘小汽船,向太岳三分区四十七团二、三营阵地冲来,当敌船靠岸,敌步兵冲上来时,敌炮火延伸,向纵深轰击,太阳渡后面沿山村庄的民房,中弹起火,黑烟滚滚,笼罩了整个阵地上空。
四十七团副团长樊马义命令部队沉着坚守阵地,敌人不靠近不准开枪。
敌人越来越靠近了,500米、300米、200米、100米、50米……
“打!”当敌人的面目都能看清楚时,二营营长柴勇、三营营长赵凯将手一挥,一声大喊,机枪、步枪一起开火,手榴弹飞向敌群。经半小时的激战,敌人尸横遍野,残敌连滚带爬地向河边退去。
大约过了20分钟,敌人又用汽船运兵过来,并以更猛烈的炮火,向四十七团前沿阵地轰击。黄河边是沙土地,有些地方一挖下去就是水,堑壕被打垮了,战士们跳进水里继续战斗,有的战士负了重伤不下火线,坚持同敌人作战。
二营阵地虽遭敌人炮火严重摧毁,但仍集中全力对渡河登岸之敌实行猛烈射击。当敌人接近工事时,营长柴勇带头反冲锋,一个反击,打死打伤敌人数十名,生俘十余名,将敌人击退。
敌人不甘心失败,在炮火掩护下,又连续向四十七团七连阵地冲击,顿时,七连阵地浓烟四起,枪炮声、手榴弹声、喊杀声,响成一片。有的战士索性脱去棉衣,用尽全力,对敌既投弹又射击。号称“守如泰山”的七连指战员,越打越顽强,阵地前敌尸纵横成堆。七连副连长宋宏生,在炮火纷飞的前沿战壕里,边指挥边用步枪向敌人射击。一班长张树德的机枪筒打红了,脸被烤黑了,汗流夹背,把棉军衣都湿透了。
八连阵地前沿,敌人越来越多,敌人在炮火掩护下,逼近八连阵地。指导员秦如平高喊:“共产党员同志们,为了保证老大哥部队攻克运城,我们一定要坚守阵地,把敌人打下黄河去!”“打退援兵,就是攻城的胜利!”随着喊声,秦如平纵身跳出战壕,向敌群冲去。一排长杨恩娃手端机枪,一口气击毙击伤敌人20多个,四班机枪弹药手张法林,用未拉火的手榴弹,砸死了两个敌人。在激烈的搏斗中,敌人伤亡惨重,溃退下去,趴在河边的沙滩上……
当太岳三分区部队在黄河岸边阻击援敌的血战中,运城攻城部队发起了第二次总攻。二纵独四旅的十四团为攻城第一梯队,仍突击西门。该团一营三连长带领第三排,从西门南侧被炮火摧毁的缺口登上了城墙,刚登上去一个班,即遭到敌人的猛烈反击,连长负伤,排长阵亡,突破口又被敌封锁住了。三五九旅换七十七团为攻城第一梯队向城西南角突击,尖刀班一登上城墙,同样遭到敌人的反扑,全班战士阵亡。
在城北,八纵二十三旅以六十七团二营、三营的一连、八连为攻城突击队,由于总攻时间提前,交通壕与外壕还没有挖通,部队冲锋要通过六七十米的开阔地。总攻命令一下,突击队跃出交通壕,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勇猛向前,一连指导员张国勋身负重伤,许多战士牺牲了,过了外壕,两个连只剩下百余人。
八连连长亲自带领云梯组,将梯竖起。战士们争先恐后地向上爬,前仆后继,不少战士倒在敌人的枪口下,排长常天有看到战士们的牺牲,气得咬牙切齿,猛地从一个战士手中夺过机枪,站在开阔地朝城垛旁的敌人猛射,这种大无畏地英雄气概,一下子把敌人镇住了。站在城墙上的敌人缩身躲避一刹那,突击队的28位勇士一下子冲上了城墙,消灭了城垛上的火力点和守敌,并缴获了敌人的机枪。
28勇士登城,给敌人造成了很大威胁。疯狂的敌人从两侧向28勇士扑了过来。敌人的炮弹像飞蝗一样地向城墙上倾泻,城墙上成了一片火海。
当时任六十七团团长,解放后曾任海军某水警区司令员的康烈功少将回忆道:
当两侧敌人发现我登土城墙的只有20多人时,张牙舞爪地又扑向了我28勇士,经过一阵枪行刀挑,厮杀肉搏,丢下几十具尸体。于是敌开始用两侧火力杀伤我们勇士,同时用火力封锁住了我第二梯队登城。城墙上只剩下5名同志,又全部负伤,只好撤离,最后撤离的是从晋城入伍刚一年的战士王海青,手提一篮手榴弹。打完以后,一咬牙,跳下好几丈深的城墙,撤了回来。这次攻城,仅八连就牺牲了两个排的同志。
第二次全线总攻又失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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