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永辉投稿,伊河生活整理编发】
69年,当连长的父亲回来探亲,他一进家门,我和弟弟、妹妹就从他的包里翻出
一堆糖果、肥皂和罐头,母亲忍不住埋怨父亲:回来咋不带点粮票?
母亲这样埋怨父亲,也怨不得母亲,只因为那个时候,粮票对于每一个家庭来说,太过重要。
1 交完公粮我们饿着肚子回到家
我是1958年出生的,我们家住在涧河南岸一个小山村,夏秋时节河水哗哗地流,但到了雨水少的季节,河床甚至都是干的,我和村里的小伙伴,常跑到河边的积水滩里去抓螃蟹和小鱼。
那个时候,爷爷、奶奶和母亲他们在地里干活,挣生产队的工分,而父亲在部队上,听爷爷说,父亲是个连长,一年能回来一次就算不错了,因此,在我们的记忆里,父亲永远是一种缺失的存在……
寂静的小山村留给了我们太多的记忆,然而,那时记忆中最多的,大多是和吃有关的事情。
我8岁那年,我跟着爷爷到县粮站交公粮,爷爷那个时候不到六十岁,在我的印象里,长年在农村干活的爷爷,浑身都是劲。
从我们家到县城有25里路,大都是起伏不平的乡间土路,中间有好几处被雨水冲断,车轮要从泥泞的便道上经过,每当这时,坐在车上的我,就能听到爷爷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有好几次,爷爷的脚打着滑,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往前走,当时,除了爷爷的喘息声,我还听到车轮压过水坑的声音。
我想下车帮爷爷推车,可爷爷就是不让,他让我坐好,不要从车上摔下来……
当把我们爷俩走到另一处被冲毁的道路时,路中间有一条宽宽的河沟,架子车过不去了,无论爷爷怎么左右折腾,就是难以前进一步,无奈,爷爷牵着我的手,绕到远处的地里才走到对面,之后,爷爷从车上把3长布袋小麦卸下,一个个又扛到对面,他好不容易把车到沟对面,重新把小麦放到车上。
翻越一个陡坡时,我坐在车上,爷爷那短促的喘息声,再度传到我耳朵里,我看到爷爷的身体几乎弯成了与路面平行的样子,我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爷爷上不去……
三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粮站,交粮的人多,我们排着队一点一点往前挪,终于轮到我们了,接着是检验小麦的等级,过筛、过秤、入仓和开票,等这一切都忙完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多了,我早已饿得肚子咕咕乱叫。
“爷爷,我饿了。”爷爷听到后,马上就好了,咱们去吃食堂吃炒面,爷爷说的炒
面很香,里面有绿豆芽,面条是油炸过的那种细面,大食堂的师傅手艺很高,炒出来的面焦脆、香酥,爷爷一说,我马上就感到嘴巴里一阵口水流过。
我们终于到了路口的那个大食堂,爷爷从卖粮的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张毛钱,我这时注意到,窗口的黑板上,写着炒面1角1分钱一盘,肉夹馍2角6分一个,我望着爷爷,希望他赶紧买饭。
爷爷好不容易挤到窗口,卖饭的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大声说:“啥,没有粮票,那不能卖你饭!”爷爷说,我多给你钱,给我们爷俩两份炒面,中不?没想到中年妇女不耐烦地说:“下一位!”
无奈,我们只得离开了食堂,回到半路,爷爷看我实在饿急了,就从地里刨了一块生红薯给我吃……有钱没粮票买不到饭的经历,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
2 当连长的父亲回来探亲
1969年春节前的一个黄昏,我们刚吃过玉米糁红薯汤,一家人正围着火炉烤火,白天只顾在雪地里跑着玩,母亲给我做的棉鞋底都湿透了,我把湿鞋靠在火炉的侧壁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鞋臭味。
突然,屋门被人推开了,一身军装的父亲,裹着一团雪回来了。
顿时,点着煤油灯的这间小屋,犹如油锅里落进了水滴一般,突然间沸腾起来,母亲笑眯眯地接过父亲身上的挂包,放到旁边的床上,然后前后拍打着父亲身上的雪。
我们一起站起身拥向父亲(我穿好鞋,最后一个过去),父亲伸出他那湿凉的手,挨个抚摸着我们的脸,笑盈盈地说,看我给你们带回了啥好吃的东西。
父亲的话音刚落,我们仨便一窝蜂地奔向父亲的挂包,军用挂包塞得满满的,弟弟眼疾手快,早已解开了挂包上的扣,紧接着,我的手也伸进了挂包,从挂包里,我们摸出了一包糖果,还有两包烟、肥皂和一瓶罐头,竟然还有一盒中华牙膏……
父亲说,糖是给孩子们的,烟是给爷爷的,父亲又从他手中的大提包里,掏出了两块布和一双皮鞋,说是给母亲和奶奶做衣服的,三节头干部皮鞋是给爷爷的……
这会功夫,我们拆开了糖果外面的牛皮纸包装,干脆利索地剥开糖纸,幸福地吮吸起甜的滋味……
然而,母亲在看清了这堆东西后,却埋怨起父亲:你回来咋不带些粮票啊?父亲一脸愕然,呀,这个我没想到!
3 父亲费劲弄粮票
父亲在连队上,吃饭不用钱和粮票,他回来探亲时,竟然忘记了弄些粮票回来。
后来,在一大家人的聊天里,父亲才明白粮票对家庭的重要,这时,爷爷和父亲
说起了去年带着我去粮站交公粮,因为没有粮票,最后饿着肚子回来的事情,父亲听话脸色凝重。
父亲这才想起来,自己到外地出差,除了带钱之外,临上车前,还专门带上一些全国粮票,出门在外,没有粮票,真的是寸步难行。
当时,国家实行凭票证定量供应,在农村也实行定产、定购、定销的“三定”政策。那个时候,生活在城镇的居民,重体力劳动者每人每月35至55斤的口粮标准,坐办公室的不超过28斤,学生不超过32斤,而一般的居民不超过25斤……父亲说,军人的标准是48斤,粮票成了人们生活里最不可或缺的票证。
一说起生活在城镇的人享受这样的粮票标准,爷爷十分感慨地说,咱农村人没有城市那样的“粮本”,每天起早贪黑在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就这样,一家人还经常填不饱肚子,母亲也说,咱们这一辈人吃不上商品粮了,好好教育孩子,让咱家孩子以后走出大山,到外面去当公家的人,也过上供应粮票的生活。
后来,休假在家的父亲到县城办事,他看到街上的粮店经常有人排队,粮店和电影院一样热闹。父亲的一位战友接待了父亲,战友告诉父亲,城里会在每月的固定时间内,通知居民到指定的粮店,凭户口本和粮票
证领取粮票,每到这个时候,粮店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1973年,我在县城上读高中住校,那个时候每月36斤的粮食定量,对于正长身体的人来说,根本吃不饱,星期天一回到家中,母亲就想办法弄来玉米面、白面和豆面,掺到一起烙成饼,让我带到学校吃。
那时的我已经懂得父母的不容易,想办法节省些粮食,一学期也能节余二十来斤
粮票,但是父母执意不收,而我也就把这些粮票积攒下来,以防不时之需。
4 家中的粮票成了收藏品
从这以后,父亲格外重视粮票的事,自己出差剩下的粮票,小心翼翼地存了起来。
那个时候,父亲部队上有单身年轻干部,没有成家,对粮票的用处就没有父亲体会的那么深刻,有时候,这些军人的粮票用不完,也会给父亲一些。
而更让我们一家人难忘的是,我四弟15岁到县城上高中,学校下发的录取通知书后面,明确写了报到时必须交850斤粮食(小麦),如果没有粮食,也可以交同等数量的全国粮票。
但是,那时候家里,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更没有这么多的粮票,母亲积攒下来的粮票,全国粮票才56斤,本省的有123斤,这些粮票母亲不让动,这可是全家最后的粮食底线,万一没粮食了,要靠这活命的。
两天后,转业在县城上班的父亲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带回了500斤全国粮票(后来,我们才知道,父亲到县城找战友,又托一些战友想各种办法弄来粮票),有了这500斤粮票,再加上家里凑的粮食,四弟上高中的事就解决了。
但是,十分意外的是,四弟8月31日到高中报到后,却突然接到学校通知,学校不收粮票了,交钱就行,父亲费了好大劲弄到的粮票,就这样压到了箱底。
到了后来,粮票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我家里的粮票,全国的、省内的有一大铁盒子,原本用作危难时机救命的粮票,竟然在一夜之间,成了花花绿绿的收藏品。
前些天和战友一起聊天时,说起了当年粮票的事,一声声感叹不绝与耳,旁边战友的孙女惊讶地说:爷爷,您们讲的啥故事啊……
粮票是几代人抹不去的历史记忆,她承载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情感,更是一个时代
的艰辛和沧桑。
生逢盛世,繁荣昌盛的时代带给人们幸福,方寸大小的粮票提醒我们居安思危,不要忘记曾经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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