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一响，央企涌进“战新”产业

经济观察报 记者 王雅洁国务院国资委（下称“国资委”）正在加强引导中央企业进入战略性新兴产业（下称“战新产业”），按照国资委的目标，到2025年，央企在战新产业收入占比要达到35%。

为此，国资委对各家央企提出了明确的发展目标和方向，对细分赛道、实施路径，给出了指导性意见。各家央企则需根据其主责主业，申报战新产业实施方案，并按季度上报实施进展。

面对这项规模庞大的计划，不同行业的央企有着千差万别的考量和预判。

一家汽车央企意图进入上游的锂矿赛道，但未获得批准；一家基础设施建设类央企则希望借助战新投资，寻找转型路径。

各家央企跑马圈地之时，一些问题也开始浮现。

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国资监管人士点名个别企业存在一哄而上、盲目投资、重复建设的现象。有的企业为完成战新产业营收占比的目标，只注重数字和进度，不顾质量和实效；有的企业则习惯用老办法管控新产业，没有及时调整管控模式，也没有适应战新产业发展要求；有的企业在AI赋能方面没有找到精准切口，应用和业务融合程度不够；有的企业在落实双碳行动方案时，前瞻性调整业务结构方面进展还比较迟缓。

“十二五”规划以来的三个五年规划中都提及了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工业战略性新兴产业分类目录（2023）》明确战略性新兴产业为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制造、新材料、生物产业、新能源汽车、新能源、节能环保、航空航天、海洋装备九大产业。

从2023年上半年开始，国资委频繁就战新产业发声。该年5月，国资委曾在一个月内连续三次公开表态，对央企战新提出要求。

2023年5月召开的中央企业加快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部署会明确，要积极研究出台支持中央企业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一揽子政策，创造有利于产业发展的良好环境。要在产业布局优化、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形成良好产业生态和完善体制机制四方面不断取得新的实质性突破。

7月，召开的中央企业负责人研讨班提出要全力以赴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在科学论证基础上尽快形成体系化布局，坚持长期主义、稳定投入，边发展、边突破、边布局，强化与产业链上各类所有制企业协同合作，加大重大投资、产业并购、技术研发、标准制定等，抓紧打造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战略性新兴产业集群和产业领军企业。

为此，国资委成立了中央企业加快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专项工作领导小组和工作专班，形成工作方案。

国资委此轮推动的战新产业主要聚焦在新一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集成电路、工业母机、生物技术、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设备、绿色环保等领域。

政策的推动下，央企投入战新产业的力度显著增强。2023年央企战新产业投资同比增长32.1%，战新产业营收占比提升了3个百分点。

今年，政策推动央企布局战新产业力度还在加大。

经济观察报从多家央企了解到，从2024年开始，至少每个季度，相关央企需要上报一次战新产业的推动进展，包括相关产业的项目名称、目标计划等。

按照国资委的要求，央企还需要从顶层设计层面，制定落地战新产业的详细方案。目前，各家央企正在密集推动这项工作，完善制定企业的战新方案。

一家建筑央企将国资委圈定的战新产业进一步划分成几十个细分领域，再让下属的子企业揭榜挂帅、申报竞争。根据子企业的战新方案，来决定该细分领域的牵头单位。方案需要包括量化指标以及达成指标的配套机制。

今年4月28日，国资委党委委员、副主任王宏志在湖南株洲召开的国有企业改革深化提升行动现场推进会上要求，采用灵活运用并购重组、上市融资、产业协同、联合攻关等方式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基于产业发展实际情况，对发展形势紧迫的产业，更多采取收购兼并等方式快速进入，赢得宝贵战略时机。

经济观察报获悉，为了推动央企进入战新产业，国资委拟开“绿灯”，对一些央企的战新投资项目视同主业投资管理，因为主业投资无须监管部门审批，可以提高企业的投资效率。

不过，还是有央企担心自己步子迈得太大。一家通信企业表示，已经和相关互联网企业签订了意向合作协议，但是还没有正式开展合资合作，等到确定能“视为主业”，监管部门也对合作首肯时，再出手比较保险。

央企涌动

一家汽车央企本希望拓展上游矿产业务，还曾就此和产业链企业交流，寻找合作机会。但和上级部门的沟通后，该企业最终选择押注新能源、智能网联汽车赛道。经济观察报获悉，根据国资委对汽车央企的单独考核要求，至2025年，三家汽车央企中，至少要有一家新能源汽车销售量超过100万辆。

上述汽车央企为了推动电动化和智能化战新领域的发展，招兵买马，计划在这两个领域增加上千名员工，充实技术团队。但该央企也面临着研发和市场脱节、市场竞争激烈等挑战，市场回报恐难以匹配投入。为此，该汽车央企正在尝试进行研发人员薪酬改革，将研发人员与后端产品绑定，打通从研发、销售的全市场生命周期价值链。

该汽车央企的一位内部人士称，汽车行业市场竞争激烈，在这个领域，央企没有垄断性或半垄断性资源，只能和民营企业、外资进行纯市场化的竞争。

另一家能源行业央企则借助战新产业发展的机会，拓展了新能源上游矿产的开发业务。该能源企业已经打通新能源电池材料领域的全产业链，形成从资源、前驱体、正极材料、到电池箔、负极材料、电池回收的闭合循环生态系统。

上述建筑行业央企的投资部负责人把战新产业视为一条建筑类央企的转型之路。他表示，近年来建筑行业整体规模不断萎缩，对于建筑央企来说，做战新产业就好比搭上了转型的“顺风车”。

该负责人所在的投资部门担负着该央企转型战新产业试点的重任，目前设定的产业方向包括环保产业、高端装备制造产业、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等。

为了推动战新产业发展，集团总部还给该投资部负责人所在的子企业特殊授权，一定数额以内的投资项目可以自行决策，不用总部审批

同时，集团总部提高了战新产业的考核标准，对战新产业的营收占比提出了明确要求。该负责人表示，“这里说的战新占比，不是指新签合同额，而是要实打实能带来现金流的营收占比。”

该负责人说，如果只考核新签合同额，子企业间可能会为了抢占赛道，而签订“占坑合同”。现在考核收入占比，更讲求转型实效。因为集团希望通过不断摸索，寻找转型路径，而不是盲目发展战新产业。

平衡

一家能源央企选择的战新行业是电子化学品等高端化工新材料。该能源央企的一位内部人士表示，按照政策对任务目标和任务时点的要求，团队围绕战新产业进行了大量创新投入，但也担忧如果以后没有市场该怎么办。

2023年5月，国资委召开中央企业加快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部署会。会议指出战略性新兴产业代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方向，也是国家培育发展新动能、赢得未来竞争新优势的关键领域。要深刻认识集中力量、加快布局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是国资央企积极落实国家战略，实现高质量发展，服务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举措。

一名国资监管人士表示，国资委推动战新，不只是为了鼓励央企拓宽赛道，抢占先机，更主要的是服务国家战略，为一些重大项目做铺垫。

对一些央企，如何平衡这种深入业务层面的政策意图和企业自身的市场属性，成为了一个难题。

作为央企中具体执行战新项目落地的“吃螃蟹的人”，上述建筑行业央企投资部负责人反问道：“战新项目的投资逻辑究竟是什么？作为企业，投资要有效益，怎么解决后续回报问题？”在他看来，要保证投资回报，就要转换新的投资模式和管理模式，不仅在技术创新上要有所突破，项目落地模式上也要不断调整。

目前其所在的企业主要靠主业利润反哺战新投入，但如果后续战新产业未能达到预期，其投入将会面临风险。

该负责人认为，做战新业务很大的一块风险是市场风险。他说：“如果一家央企要布局算力类基础设施，在与华为、阿里、腾讯竞争时，这家央企的竞争优势在哪里？如果竞争不过这些企业，投入带来的风险如何消化？”

发展战新产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国资委党委委员、副主任王宏志在湖南株洲召开的国有企业改革深化提升行动现场推进会上提醒，考虑部分战新产业和未来产业发展必经的“战略亏损期”，对这些产业和相关基金，区分初创期、成长期和成熟期等不同发展阶段，实施差异化、长周期的考核评价和中长期激励机制，算好全局账、长远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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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雅洁经济观察报部门主任

经济观察报高级记者兼国资新闻部主任
长期关注宏观经济、国企国资等领域。擅长于深度分析报道、调查报道、以及行业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