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偏瘫妻子跑车4年，他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好老公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她在时，她是他的一切；她不在时，他眼中依然都是她。他不想也不会忘记与她在一起的那些苦乐与悲欢，因为那是他坚持走下去的动力和光。

文 | 陈虹君

2024年3月8日，一汽解放集团有限公司与中国职工发展基金会合作，启动了“解放爱领航·关爱货车司机计划”，向一位名叫聂建文的货车司机颁发了10000元的正能量奖金。

聂建文，一个手握方向盘、在漫长的公路上为生活打拼的普通人，在平凡的生活中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他带着瘫痪妻子跑车，凭借对妻子不离不弃、呵护备至的爱，在2022年8月登上央视，成为无数人心目中好老公的典范。

然而今年1月，妻子曹盈盈不幸离世，聂建文在收拾遗物时，睹物思情、号啕大哭的样子又一次令千千万万的网友潸然泪下。

人们在为曹盈盈的离去感到遗憾的同时，也感慨她的幸运，因为无论是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还是在最悲惨的岁月里，她一直都有聂建文相伴。他们二人书写了爱情最美丽的模样。

你坚定地走向了我，那我也热烈地回应你

办完妻子的后事后，聂建文收拾行囊又回到了上海，继续往昔那种接活、拉货、风尘仆仆且忙忙碌碌的生活。只不过这一次，熟悉的车厢里不再有曹盈盈的身影。只要把车停下来，他的脑海里就满是妻子的模样。诗里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到了伤心处，有谁又能控制得住？

聂建文和曹盈盈都是甘肃省陇南市人。聂建文身世坎坷，在他刚满月没多久，父亲跟着一位货车司机出去干活儿，不幸遭遇车祸，失去了生命。幸存的货车司机没能力支付死亡赔偿金，便收养了他。曹盈盈也是年幼丧父，母亲改嫁后，她只能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

聂建文与曹盈盈是初中同窗，相似的人生经历让两颗心慢慢地越靠越近。快30年过去了，聂建文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曹盈盈的感觉：“虽然她不是学校里最出众的女孩，但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心就扑通乱跳。长大成人后，心里就有了这辈子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的念头。”

尽管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但爱情之路还是不太顺利。聂建文的家庭条件很不好，所以，曹盈盈家最初并不认可他这个女婿。曹盈盈漂亮又能干，想与之结亲的富裕人家不少。聂建文是真心爱着她，害怕自己给不了她幸福，于是产生过放弃这段感情的想法。就在他犹豫时，一个条件不错的追求者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登了曹家门。谁也没想到，曹盈盈为了表明自己爱聂建文的决心，待客人一离开，她就把对方送来的东西全部扔掉了。

聂建文得知后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对自己说：“盈盈都这么勇敢，我又有什么理由退缩？怕她不幸福，就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聂建文终于用自己的诚意打动了曹盈盈的家人。2003年，聂建文和曹盈盈结为夫妻。婚礼上，聂建文郑重其事地对曹盈盈许下“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承诺。这不仅是一句甜言蜜语，更是聂建文每天的行动。

结婚后，聂建文考取了驾照，靠开货车挣钱。为了顾家，他只跑短途，每天天不亮就要出门装货，傍晚时分才能回家。吃完晚饭后，他也不闲着，会抢着干家务、带孩子。曹盈盈心疼他干活儿累，坚决不让他动手。结果，夫妻俩总为这事儿红脸。

2007年，曹盈盈生下了第二个儿子。为了好好抚养孩子，聂建文同曹盈盈商量后，决定离开家乡去上海跑货车。自此，夫妻俩不得不天各一方。聂建文没日没夜地在公路上奔忙。每天驻车休息时，不管多累，他都会给曹盈盈打个电话或发个信息。而曹盈盈也必须等到这一声平安后，才能踏实入睡。

聂建文开车送货去了不少城市，有时也会特意去商业街逛一逛。遇到好看的衣服、饰品，他都会买下来，过年回家时带给妻子。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在曹盈盈眼中，每一样都比珍宝还要贵重。

曹盈盈在家也没闲着。除了带俩娃，她还开了三家店，卖服装、卖鞋子，贴补家用。不仅如此，她还要侍奉年迈的婆婆。一个人忙活这么多事，有多辛苦自不必说。聂建文不止一次劝她停掉生意，但曹盈盈就是不愿意，让他不要操心自己，她应付得来。曹盈盈这样做，是因为她知道丈夫一直盼着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货车。她多挣一分，买车的钱就能多攒下一分。

2019年，在夫妻俩的共同努力下，聂建文终于实现了梦想。虽然买的是二手车，但这是他与妻子一同努力收获的果实，香甜美味，满是幸福。坐拥幸福货车，聂建文干劲儿十足，一年挣了十来万元，日子过得越来越有奔头了。

有人说，所有的爱情都始于最初的心动，而最美好的爱情是双向奔赴、同频共振。聂建文和曹盈盈没有读多少书，也讲不出什么深奥的道理，但他们为了相同的目标共同努力，无时无刻不在成就彼此。

虽然我个子不太高，但也能为你遮风挡雨

造化弄人。2020年5月，曹盈盈因突发脑出血做了开颅手术。性命是保住了，但右侧身体偏瘫，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望着病床上的妻子，聂建文感觉天都快塌了。但他的大脑仅仅空白了几秒钟，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是一家子的依靠。他没有资格去怨天尤人，必须支棱起来。

曹盈盈住院花了近20万元，不仅掏空家底，还欠下近6万元外债，而后续的康复费用高昂，聂建文急需挣钱。孩子可以交给70多岁的老母亲照顾，但妻子怎么办呢？经过慎重考虑，聂建文决定带着她一起跑车。

对于由脑血管疾病引发的偏瘫而言，术后3到6个月是恢复的黄金期。为了让妻子早日恢复，聂建文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挣钱。只要凑够一个月的康复费，他就赶紧带着她去康复医院治疗一个月。

后来，活儿不好找，收入锐减，聂建文只好自己做起了康复师。他跟着医生学会了手法，每天给妻子按摩。趁着装货卸货的空当儿，他还会背妻子下车，扶着她走路锻炼。货车底盘高，背一个成年人上下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聂建文还因此伤了腰。以往有个小病小痛，他都习惯扛着。但这一次，他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去医院做了检查。因为他害怕自己落下毛病，就没人照顾妻子了。

聂建文主要在江、浙、沪跑运输，除了货车上的家外，上海的一个小小出租屋也是他们的蜗居。聂建文买了几个康复器材，在上海停留的时候，他就陪着妻子一起训练。对曹盈盈这样的偏瘫病人来说，在器材上活动是非常辛苦的。有时做不了几组，她就会很烦躁，不想再动。聂建文便做了她爱吃的饭菜，像哄小孩子那般，她动一下，他就给她喂一口。功夫不负有心人，曹盈盈不仅站起来了，还能慢慢地行走两公里。

护理偏瘫病人，需要强大的耐心和时刻的用心。起初，曹盈盈大小便失禁，聂建文便给她用纸尿裤。当发现妻子被捂出红疹后，他坚决舍弃了让自己省心的法子。他开始用油毡、护理垫和毛毯，只要脏了就换、洗，不厌其烦。几年来，曹盈盈身上没有生过褥疮，没有一丝难闻的味道，这是聂建文最自豪的事情。

患病之初，曹盈盈情绪非常低落。看见丈夫一边挣钱一边照顾自己，被硬生生折磨成一个老头，她更是内心煎熬，觉得自己拖累了丈夫，要他放弃自己。聂建文又一次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我个子是不高，但也能为你撑起一片天，为你遮风挡雨。你不是给我取了个外号叫‘大个儿’吗，所以，你要相信我能成为你可以依靠的‘大个儿’。哪怕我们将来老了，没人管了，我捡瓶子，也把你照顾好。”

聂建文不只是说说而已。开车时，他经常以提神为由，鼓励妻子为他唱歌，还时不时要她为自己递水杯、喂水果。这样做，一是为了训练妻子的语言和手部功能，二是想让她感受到自己对丈夫、对这个家是有用的、重要的。后来，曹盈盈开始主动为聂建文做这些事情。曹盈盈总问他唱得好不好，聂建文会故意笑话她唱得糟糕，需要多练习。但在他心里，无论妻子唱成什么样，都是世间最动听的歌声。

知道妻子爱漂亮，聂建文每天都会挤出时间来打扮她。除了给妻子买各式各样的亮色衣服外，他一个大老粗还跟着网上的视频学起了扎头发和化妆。无论是上粉底还是描眉毛，一丝不苟，精致到位。曹盈盈只用坐在那儿舒舒服服地享受。不少网友看了聂建文化妆的视频后，都称赞他真正做到了让妻子貌美如花。

跑车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但聂建文尝试着苦中作乐，一有机会就带着妻子逛街、吃美食，用为数不多的钱享受生活。有一次，他装了一车货，因为粉尘重，手都成了黑色。聂建文就伸出一双黑手使劲儿逗妻子，曹盈盈看到后笑个不停。

有人曾问过聂建文，有没有在某一刻觉得病妻是累赘。他摇摇头说：“自从2007年离开家后，一直和妻子聚少离多。现在虽然辛苦，但能和盈盈朝夕相处就是最幸福的事。她不能走路，我就当她的拐杖；她不能自理，我就做她的保姆。”

聂建文这番肺腑之言告诉我们，最美好的爱情也是“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带着回忆勇敢前行，身边始终有你的身影

在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命运又一次考验聂建文。2024年1月1日，是夫妻俩的结婚纪念日，为了哄妻子开心，聂建文特意买了一只小狗送给她。谁知仅仅三天之后，曹盈盈的脑部再一次出血。医生回天乏术，聂建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妻子没了呼吸和心跳。那一刻，他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因为曹盈盈生前害怕坐救护车，于是，聂建文开着自己的小车送她回到甘肃老家安葬。乡里乡亲都上门劝慰，夸赞聂建文是这世上少有的情深义重之人，但他心里却满是对妻子的亏欠。聂建文哽咽着说：“盈盈这一辈子都在跟着我吃苦。如果我挣的钱再多一点儿，她就能得到好的治疗，也能安安稳稳地休息，而不是跟着我在货车上颠沛流离、风餐露宿。或许，她就不会这么早走了。”

因为悲伤与负疚，聂建文在那段最为痛苦的日子里成天浑浑噩噩，只能用酒来麻醉自己，枕着妻子的衣服才能勉强入睡。最后，还是曹盈盈在视频中留存的笑声、歌声，让他清醒过来。

曹盈盈生前曾说过，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丈夫和儿子能够平安幸福。所以，为了帮衬儿子成家立业，为了给老母亲养老送终，为了继续撑起这个家，他“还得努力生活，还得往前走”。

收拾心情、重新出发的聂建文，又成为货车司机圈里的拼命三郎。只要有活儿，无论钱多钱少，无论远近，他都接。有时为了赶时间，清水煮挂面再放点儿调料就是一顿饭。开车犯困时，他会播放曹盈盈曾经唱的歌。已经养成的习惯，他想一直延续下去。休息时，他会翻看曹盈盈生前的视频，对着她的照片诉说心里话。

熟悉的车头，熟悉的生活，让聂建文总有种妻子还坐在副驾、躺在卧铺的错觉。有时累出汗了，他会喊：“盈盈，给我递一下毛巾。”有时渴了，他会说：“盈盈，给我递下水。”接下来的沉默让他意识到，妻子已经不在了。那一刻，泪水肆意地淌落下来。

有人劝聂建文不要一直沉浸在悲恸之中。他却说：“我也尝试过忘记，可无论是朋友带着我去散心还是品尝美食，我都能想起她来。她已经刻在了我的骨头里、血肉里。既然忘不了，那就带着那些过去的全部回忆过好下半辈子。”

曹盈盈生前陪着聂建文出车，活动空间就只有小小的货车车头，因而时不时会感到枯燥甚至烦躁。聂建文就哄着她多看看窗外的风景，并鼓励她遇到喜欢的景致用手机拍下来。他还说：“比起其他职业，货车司机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能够一边赚钱一边旅游。想想咱们多幸福呀。”

在聂建文的引导下，曹盈盈也乐于用手机记录他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二人还商量着，以后可以跑跑其他路线，这样可以更多地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这件事一直放在聂建文的心头。所以，他打算一旦有机会，就开着货车跑遍全国，在各处拍照、打卡，让九泉之下的妻子也一起看看。

3月13日晚，聂建文将车开进了苏州市姑苏区临顿路附近的一处建筑工地。借着工地的照明灯，他将拴在货物上的固定绳用扳手一一卸下，随后又卷在一起。有人将他认了出来，他坦然一笑。曹盈盈喜欢笑，他决定以后也多笑笑。他相信，妻子肯定能在另一个世界里看到。

巴金曾说：“最美的爱情，是你离开后，我仍念念不忘。”聂建文的往后余生，也将在心底默默书写自己对曹盈盈的款款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