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生故里“济南说、章丘说”考略

2021年3月全国伏氏宗亲代表齐聚魏桥冢子村于汉伏生墓前举行神圣的祭祀仪式

伏生是今文《尚书》最早并且是唯一的收藏者、整理者和传播者，所以后人评价有“汉无伏生则《尚书》不传，传而无伏生亦不明其义”之说。隋唐时期历史学家颜师古在《汉书注》中说：“经非伏生作，似与邹平无涉。然当汉文之世传《尚书》者，惟伏生一人尔。”清成瓘说：“汉初《尚书》惟伏生今文一本，出最先，传之者亦最众。”今文《尚书》的传世对中国传统文化历史的继承与社会文明进步贡献巨大、影响久远。唐贞观21年，太宗下诏以伏生配享孔子庙庭，世尊为圣人，进文庙与孔子一起享受百姓万民祭祀，到了宋真宗咸平四年伏生又被朝廷追封乘氏伯，其后世子孙世袭五经博士之荣光。伏生所传今文《尚书》为我们留下了中国汉文化中许多重要的历史典籍和文献史料，可谓功莫大焉。如果《尚书》失传，则书中所载历史将被岁月所吞没，我们今天所知道的许多历史就成了传说。所以伏生传《尚书》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关于伏生故里，聚讼颇多，其中济南说、章丘说最具历史渊源。司马迁的《史记》和班固的《汉书》都说“伏生者，济南人也。”考民国《邹平县志·方域沿革图》和根据民国《齐东县志·卷二地理志下·沿革》更正后的记载：今邹平魏桥镇的伏生墓及冢子村，在西汉置邹平县、梁邹县、於陵县、朝阳县、东邹县时，既不属邹平县也不属梁邹县，而当属朝阳县，治所在今码头镇的旧延安镇地域。隋大业2年（公元606年）省入临济（县）。”朝阳县建置历史800年左右后消失。又据考，今魏桥镇的冢子村及伏生墓（旧延安镇地域）从没有隶属过历史上的梁邹县，那么伏生的故里家乡是今济南市或今济南市章丘区么？

一、伏生故里“济南说”考略

伏生是伏羲氏的后裔，名胜，汉尊号征君，后世又称伏夫子、伏生、济南生等。《史记·儒林列传》和《汉书·儒林传》均记载：“伏生者，济南人也。故为秦博士。”又《汉书·儒林传》记载：有“言《书》自济南伏生”和“独闻齐有伏生，故秦博士”的描述。从这些记述中，我们可以得出这样明确的结论：伏生，齐地济南人。由此，伏生济南人之说已有两千余年。这是关于伏生最早、最权威的记载。然在伏生故里说中，聚讼颇多，那伏生是现在的济南人么？

伏生的“济南生”称谓，普及了伏生是济南人的观点。有两种说辞，一是来源于《史记·儒林列传》“伏生，济南人也。”“如谓汉朝伏生。伏生，济南人，故称。”二是伏生虽生于战国，博士于秦，然他的博学只是到了秦亡汉兴后才得于传世，他的名字也随今文《尚书》的传播留于后世。伏生故里属汉代济南郡，故曰济南生。如元至顺二年，元朝名吏，著名史学家，累官礼部尚书张起岩在为邹平县尹曹叔明重修伏生祠所作《修祠记》云：“先生为秦博士，秦坑儒，无所施其学，其学至汉始传。然则先生之学既施于汉，而名以显于后世，故余不系之秦，而系之汉，题曰汉济南伏先生。”据文献，伏生的济南生之称谓早就广传开来。例如唐李白《赠何七判官昌浩》诗句：“羞作济南生，九十诵古文。”唐皇甫冉《沣水送郑丰鄠县读书》诗句：“上古全经皆在口，秦人如见济南生。”唐司空曙《送王先生归南山》诗句：“儒中年最老，独有济南生。”济南生的称谓并非只在唐及唐以前，而是一直流传使用。如宋苏轼在《和致仕张郎中春昼》中“跪履数从圯下老，逸书闲问济南生。”还有明末清初顾炎武在《朱处士鹤龄寄尚书埤传》中曰：“昔我适济南，曾过伏生祠…。”便可以为证。可见，在唐甚或更早时期以及唐之后的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的主流社会或文人墨客中，伏生的“济南生”之名已成为习用，就和科学知识得到了普及一般为伏生是济南人提供了佐证。如民国《邹平县志•卷四建置考上》也载：“先儒，伏胜，汉济南人。”都是乘续《史记·儒林列传》《汉书·儒林传》而来。由于《史记》和《汉书》都没有具体说伏生是济南哪里人？这给后人留下了许多遐想的空间。网络中更是伏生济南说颇多，如以《济南历史》《济南故事》《尚书因他复生》《济南的伏生为什么会被后世人所铭记》等为题，所论不外乎依据伏生为秦博士、汉济南人、汉济南郡治设于今章丘县的平陵城等。又《公元745年，李白杜甫为何同时在济南》标题下，更有“齐州即济南，历来多出名士，除了汉代的伏生，还有多位诗词名家”的伏生故里是济南的结论性叙述。就是现在的济南某名胜古迹草地上，也有供游客了解的中英文对照的牌子介绍“汉代传经大儒伏生”为“济南人”。这些网络与媒体文章或报道或介绍，似乎都在为伏生是济南人作证。

然据考，西汉初置济南郡，郡治东平陵即今济南市章丘平陵城。汉文帝十六年即公元前164年设济南国，首府东平陵。公元前154年，又废济南国，复置济南郡。《史记》约成书于公元前104年至前91年，根据伏生去世是公元前160年计算，“伏生者，济南人”既可能是指“济南郡”，也可能是指“济南国”。《史记》《汉书》所说的伏生是济南人，是说伏生是汉代的济南郡人或济南国人，也就是说伏生的家乡隶属于汉济南郡或济南国，就和现在说某某人是山东人一样。汉初设立济南郡，汉文帝时又改称济南国，郡也好，国也罢，其治所均设于东平陵即今济南市章丘平陵城则未变。

济南郡或济南国均下辖现在的济南市及章丘区、梁邹、邹平、济阳等地。笔者支持说伏生是济南人，是按其故里隶属于济南郡或济南国而言的观点。就和《元史》中的昭勇大将军、招讨使孟德一样，在《元史》中称“济南人”。宋代之后，济南国改为济南路，元太宗七年设齐东县隶属济南路所辖，故孟德是当时济南路所属的齐东县孟家寺村人。所以，“伏生，济南人”是指汉济南郡或济南国人而言，和现在所说的“济南市人”是两个概念。

二、伏生故里“章丘说”考略

伏生故里章丘说也是源于《史记》《汉书》“伏生者，济南人也。”和《汉书》“言《书》自济南伏生。”2007年5月上海辞书出版社《辞海》曰：“伏生…济南（郡制今济南章丘西）人。”那伏生是现在的章丘人么？

考西汉始置济南郡，汉文帝十六年设济南国。从西汉到东汉，济南的称谓没有变，济南郡或济南国治所都在东平陵，即今济南市章丘平陵城。人们说到济南就联想到章丘、就联想到平陵城。由此联想或推论伏生故里约在平陵城，或平陵城附近，或章丘地域内，或曾在章丘地域内居住过也就不足为奇了。

伏生故里章丘说虽不及济南说多而繁，然随着网络的普及，以讹传讹者似乎是越发的多了起来。孟宪江的博客在《尚书最早的传播者—章丘人伏生》中说：“伏生，字子贱，原名伏胜，山东章丘人也。元朝末年，在章丘境内的长白山发现了伏生墓，墓前有祠，因岁久敝漏，便进行了重修。新祠落成后，请已致仕家居的章丘人张起岩撰写碑文《伏生词碑》。”殊不知，这是张起岩在元至顺二年应邹平县尹曹叔明之邀，为重修位于今邹平韩店苏家村西邻的伏生祠写的《修祠记》上的内容。至于博客中所说的“在章丘境内的长白山发现了伏生墓，墓前有祠”，则没有可信的文献证据，想必也是指的今邹平“伏生祠墓”而言。又，杏坛晓月则在博客中根据清道光《章丘县志·人物志·方外》中的记载整理说：“晋朝有一个道号元阳子的长白山人，曾得《金碧潜通》一书于伏生墓中，也说明伏生之墓在章丘。”实际上作者没有注意到，或者忽略了此是在《章丘县志·人物志·方外》的文章。“方外”是什么？是指的区域之外，是不是也可以说伏生这个人是章丘区域之外的人士。若依此而推说“伏生墓在章丘”或“伏生是章丘人”，则显得太有些生拉硬拽，完全不符合事实。在《东野轶闻校注》中，有民国八年李炳炎先生的《元阳子》一文。如曰：“晋元阳子，长白山人。于伏生墓中得《金碧潜通》书，细为注解，得还丹真诀，在华阳宫中修真十九年，遂仙去。”这里作者说的“伏生墓中”是指的今魏桥镇冢子村的伏生墓中。查找文献没有找到伏生墓在章丘或长白山的记载，也没有证据证明伏生墓在章丘。李炳炎先生还指出：“伏生纯儒，必不惑人于神仙家言，事必出后人附会也。”元阳子的故事，本来就是一个经过加工的神话故事，只是一个传说，不宜为据。

伏生故里章丘说虽无确切可信的文献史料，但网络所载却足以扰乱常人思维。如《山东聊城宓氏族谱》：“宓生，(生卒年待考)，亦名伏生、宓胜、伏胜，字子贱；山东章丘人。著名西汉经学家。”还有，《章丘有一人影响了我们》是这样介绍伏生的：“又名伏胜，济南（今山东章丘西，一说邹平）人。”又，《新赋章丘》说：“伏生，生秦卒汉，砌墙匿书，避焚坑，献汉室。”可见作者俨然将伏生作为章丘人歌颂，不然焉何在《新赋章丘》中出现。又，“西汉济南(今山东章丘南)人，名胜，字子贱。秦博士。”又，在伏生简介中介绍：“伏生…章丘市人（既现今的济南）。”又，“伏生，即伏胜，西汉经学家。济南(今山东章丘西)人。”又，国学导航在《儒家文献资料汇编》中介绍：“伏生，生卒年不详，名胜。西汉济南（今山东章丘）人。”又，《章丘历史上的名人你知道几个》中说：“伏生…字子贱，章丘市人。”又，“伏生，是秦汉时期济南郡治（今章丘）一带的著名学者。”这些网络所传，道听途说，以讹传讹，颇有妄断或不加思索的随笔而就之嫌，所起的作用和产生的影响足可蒙蔽人的视野或混乱人的思维。

基于上论，伏生故里章丘说没有直接或间接的文献佐证，是受《史记》《汉书》“伏生，济南人”的影响，认为汉时伏生家乡所属济南郡，而郡治所在东平陵隶属今山东章丘，那么伏生就可能或应该是章丘地域或附近的人。伏生故里章丘说，没有具体的地址村落，也没有墓地祠堂及任何遗迹及历史文物资料可寻，应该只是一个讹传。

作者 王大生（作者系滨州市政协文史专员、滨州黄河中医药文化研究工作专班组长、《滨州黄河中医药》杂志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