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拎“饭勺”的老师

*本文为《品读》2024年第5期内容

范老师是我们学校的语文老师，他常自称“饭”老师，因范师母在后街上摆摊卖饭，他常去帮着吆喝。

后街和我们学校隔着一条公路，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方，人流量多，做小买卖的也多。范老师去范师母摊上吃午饭时，也会扎起围裙，拿起粥勺，一边帮忙盛饭一边吆喝：“稀饭、馄饨、肉素煎包，这边请——”

我们新生，特别是女生，都想去范师母摊上看一眼。不仅仅想看看这位名牌师范大学毕业的老师如何卖饭，更想一睹师母芳容，因为我们更关心老师的八卦——听说范老师和范师母年龄相差9岁，是师生恋。

范老师个头不高，人长得清瘦，长相比实际年龄成熟；范师母体态微胖，大圆脸盘，普通相貌。初见二人，颇感失望，破坏了我对小说里师生恋的美好印象。

后来，深挖范老师八卦，方知他虽名校毕业，却出自寒门。那时候教师工资不高，爱情至上的范老师年轻时又高不成低不就的，婚姻大事一晃就拖过了而立之年。

范老师33岁那年，经人介绍和范师母相亲，见面后才知道女方曾是自己的学生，于是一场相亲在不失友好的尴尬气氛中结束。后来，范师母一休班便主动去帮范老师洗衣做饭，“师生恋”就此拉开了帷幕。

范师母原是一家国企职工，单位距我们学校一百多公里，结婚后为了照顾家庭，她辞了职摆摊卖饭。

范老师本不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但高一那年，教我们语文课的老师休产假，范老师便临时给我们代课。他一开场就给我们背诵了一大段《阿Q正传》，然后才开始讲那篇课文。我们瞬间对范老师开启了膜拜模式。

他也确实肚里有货，上课时妙语连珠、引经据典，让我们学到了很多课本之外的知识。

那时琼瑶剧热播，好多女生都喜欢读琼瑶的小说。范老师告诉我们，小说可以读，但不要迷恋。生活里的爱情和小说里的爱情不同——生活中的爱情是相濡以沫，是责任，是付出，是建立在把日子过好基础上的上层建筑。人这辈子，除了爱情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家庭担当、社会担当，都远比爱情重要。

谈起恋爱观，范老师还说，不要找只对你好的人，要找那种对谁都好的人，为人善良正直，人品端正才行。因为爱情太短，日子太长，人生路上总有坎坎坷坷，和一个品格优良的人生活在一起，即便爱情慢慢稀释、淡化了，他也不会对你太差。

范老师建议我们要走出去，多接触社会；认识的人多了，见的事情多了，才会长见识。作文的素材，除了阅读还要学会在生活中慢慢积累。

范老师还经常给我们讲他卖饭时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他说，范师母其实雇了人帮忙卖饭的，并不差他这个“临时工”，但他每次去吃饭，还是帮着吆喝一会儿，干点活儿，吃饭才理直气壮。而卖饭也是一门技术，吆喝也需要技巧，若有一天他下岗了，就去卖饭，而且还能卖得不错，因为他多读了几本书，会讲故事。有这个特长，肯定能更受顾客喜欢。范老师还开玩笑，说他喜欢被叫“饭老师”，希望我们看到他的与众不同。将来我们毕业了，如果有人也选择摆地摊，不要觉得丢人，凭力气赚钱都光荣。还鼓励我们摆地摊也要做到与众不同，成为行业翘楚……

之前听范老师吆喝卖饭，我们还替他不好意思，每次路过后街都绕着他家饭摊走，唯恐他看到我们会难为情。却没想到，卖饭竟也是范老师施展才华的地方，是他的高光时刻。

范老师是学校里最没架子的老师了。就是这位能拎“饭勺”的老师，除了传授课本知识，还将自己的人生感悟也告诉我们。他那些婚恋观、生活观，直到多年后仍让我们受益匪浅。

作者：雨娃

责编：张子晴 / 校对：秦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