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强：拍电影是没办法教的

走进导演刘伟强位于北京的工作室，一整面墙的海报就以先声夺人的气势立在眼前，从《无间道》系列到《中国机长》，它们一言不发却已经代表了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和香港影人北上的征途足迹。

相信很快，正在“五一档”热映的新片《维和防暴队》也将出列其中。

在这部电影中，刘伟强将导筒交给了李达超（凭《十月围城》荣获香港金像奖最佳动作设计），刘伟强自己担任监制一角，颇有坐阵加传承的意味。

他开玩笑说“来者不拒”，只要是好本子好项目好苗子来找自己，都愿意担任监制，但是——前提条件是要能吃苦，跟着他就得从头到尾死磕细节。

在《维和防暴队》中，第一场硝烟弥漫的“广场遭遇战”，大到主演小到非洲裔群演，他们的动作、走位甚至表情都事先在刘伟强精密的规划中，看似随机却能传递出紧张情绪。

《维和防暴队》预告

在这部电影中，刘伟强启用了黄景瑜、王一博、钟楚曦、欧豪、朱亚文以及谷嘉诚、赵华为等年轻演员，共同实拍了捍卫和平的英雄赞歌，演员们的表现让刘伟强大为赞赏。

尤其是先于《无名》《热烈》等片进组的王一博，刘伟强再次发挥了识人的老辣和自信：“你看他在舞台上的眼神、状态，怎么不是表演呢？我信他可以的。”

越是没人看好越要试

《维和防暴队》吸引刘伟强的原因就是它放在华语电影的范畴里，是有突破性意义的题材。

第一次正面拍摄中国维和警察鲜为人知的生死时刻，应联合国请求，受国家派遣，在非洲某国战火纷飞的任务区里执行任务，既彰显了中国的军事实力和警察风采，又超越性地体现出和平的真正内涵：有牺牲，更有信仰。

尽管已经通过拍摄《建军大业》《中国机长》等片树立了在观众心中能够将主旋律电影与商业类型片融会贯通的深刻印象，刘伟强依然有创作的兴奋，选择监制站位的原因，就是希望借超哥（李达超）创作出新意，将香港电影的优势融入大事件。

因此，在新片中我们依稀又感受到经典港片亲切、熟悉的味道，面冷心热的父亲与长官在关键时刻成为新人的坚强后盾，话厉情浓；即便是在紧张到屏住呼吸的解救人质场景里，观众也能在间隙感受到战友之间的情义无价。

刘伟强一再强调在他心中，主旋律电影和商业类型片只是两个“名词”。“你一样要注重人物，要安排一些戏剧性的时刻，演员要演得够真，摄影要捕捉到好看的动作……你说，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刘伟强清楚地记得，《建军大业》这个项目交到自己手上时，他就想好了要拍不一样的，要有突破。在开会时，刘伟强的对面是一些有过拍摄主旋律题材的同行，最初他们都流露出怀疑、不确定的神色。

“好像在说导演，这个不太行吧？”但刘伟强是一个感染力非常强的人，他不管那么多，就像一个将军一样把手一挥：“我说行就行！”

他大胆采用一些完全没有类似演出经验的青年演员加盟，保护他们身上最鲜活、生动的状态，青春、热血甚至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最后在精准规划的场面调度、反复走位的实拍前准备的帮助下，点燃出让观众毛孔都要竖起来的冲天豪情。

在豆瓣评论区甚至有年轻的观众说，我们的革命前辈出现在战火里开枪，太帅了，好骄傲！

“越是没人看好我越是要试，现在大家还在提的《无间道》系列当年其实也是不（被）看好的。”

《无间道》剧照

《无间道》的片名似乎是当时港片生态的写照，产量低迷、人才流失，哪怕贵为影帝的梁、刘在本埠的票房号召力都不复当年。

所以，拍这部电影就像赌博，导演开玩笑说“如果输了，连我自己都要转行打工了”。

幸运如我

1981年，从中环交易所走出来的刘伟强进了邵氏公司，从摄影小工到数一数二的大牌摄影师，并且凭借王家卫《旺角卡门》获得第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摄影提名，刘伟强走过了七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旺角卡门》剧照

2002年，刘伟强自组“基本映画制作公司”，首部制作的电影便是《无间道》，将当时票房低迷的港片拉出“无间炼狱”，重新唤起业内信心。

在片中，刘伟强使用了颜色编码的灯光方案来区分警察和帮派分子，在增加视觉冲击力的同时也丰富了传统警匪片的叙事格局，成为千禧年以来港片的第一座标杆。

《无间道》剧照

刘伟强是香港电影人北上的“先锋”，最早尝试了与内地行业资源融合的创作，在这个过程中，他认为个中滋味是复杂的，有包括语言在内的文化沟通成本，也有突破题材瓶颈的和限制的压力与挑战，拍什么、怎么拍，都是萦绕在他心头的命题，但“北上”的选择从不后悔。

“因为我确定，希望自己的电影能够被全国十几亿的观众看到。你要知道，在香港大概有400多个导演，老中青三代，但是他们有几个能正常开工，还能在这个圈子里呢？所以，融合是必要的。”

2017年，刘伟强执导的《建军大业》上映，在命题里尽显视听语言的震撼效果。2019年，《中国机长》上映，该片上映第16天，票房突破25亿元，进入华语电影票房前十。2021年，《中国医生》上映。自此，刘伟强导演成为拍摄主旋律题材的香港导演第一人，风格与品质都保持稳定输出。

刘伟强说自己能做导演，还能拍出那么多经典的影片，有大导演帮衬他给机会，有大明星信任他给档期，甚至当年香港电影创作的多元化氛围也是他要感谢的对象。

“当然我自己也很努力，一个没有读过什么书，没有进过一天专业学校的年轻人怎么拍电影呢，那就是在剧组里看啊，回家一盘一盘录影带看啊，看多了就知道哪些经典的画面和桥段，是可以作为范本去学习的。”

刘伟强口里所说的幸运是有厚度的，是需要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执念，就像绝世武功起源于一招一式漫长的重复。后来，刘伟强就培养出对于镜头、对于场面调度甚至对于演员天赋极敏锐的触感。

在筹备《维和防暴队》的过程中，当时的新人王一博尚且没有诸如《无名》等多类型的作品去证明自己作为演员的潜力和市场号召力。

在舞台上已经检验过魅力，放在大银幕一样行之有效，这么大的影响力也能够帮助故事被更多的观众看到。“我也坚信王一博一定能演好，他在舞台上的秀也是一种表演啊，一样要通过眼神、肢体去传递信号，是相通的。”

至于黄景瑜、欧豪等年轻演员，刘伟强心里也很有底：“他们够型，帅、酷，穿上维和警察的服装观众一定会喜欢，没有理由不会。”

作为被圈内人公认的天赋型摄影师，刘伟强能够迅速看到并想象出，一个演员的大银幕角色形态意味着最高阙值。

今年，刘伟强还有一部让身边人劝他谨慎的新片，就是《水饺皇后》，主角是“湾仔码头”的创始人臧健和女士。“谁说我拍男的当英雄，就不能拍女人成功发达啊，胡说，一样拍得好！”刘伟强说自己就是要吃“湾仔码头”的饺子。从店面到速冻产品，味道熟悉，有妈妈的味道。

《水饺皇后》海报

自己小时候在香港的家跟女主人公的店面相距不远，共享一带斗转星移，更重要的是，撇开主角的性别，那种狮子山下的奋斗故事与拿枪、打斗的英雄片内核是有关联的，说到底就是不服输，想要赢的精气神。

《水饺皇后》剧照

与内地喜剧女星马丽的合作，刘伟强说很幸运找到她，对方二话不说就说喜欢剧本，要演。“我都没有讲几句剧本，就谈成了。”与此同时，打磨三年的剧本《克什米尔公主号》真正进入了筹备期，导演笑着说：“我终于想通了怎么拍？”

Q

A

时尚芭莎

刘伟强

退休？不存在的

一听到刘伟强，甚至一说到港片就会提“无间道”，有时候会觉得听着烦吗，明明我已经拍了那么多其他片？

不会啊，质疑的话我听过，拍马屁的话我也听过，你说你的，我拍我的，不冲突的。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觉得好玩就会去拍。

《无间道》剧照

您拍过那么多电影，各种类型都有，有没有一两部电影是心中很喜欢，但可能被低估的，可以再次推荐给大家。

有啊，《爱君如梦》吧，我很喜欢的故事，有刘德华、梅艳芳还有吴君如这样的大明星，他们跳国标舞、拍拖，很文艺的。（注，实际上该片也进入当年香港票房十大）。

《爱君如梦》剧照

这次拍《维和防暴队》，据说几乎把拍摄地附近的非洲裔召集到一起来，这样的大场面对您来说算不算挑战，拍摄时困难多吗？

我之前在北影节论坛里也说过，拍电影就是非常辛苦的，青年导演一定要坚持。对我来说，这样的大场面当然不是第一次见过，但每一次我都会很认真地准备，考虑它在镜头里应该怎么呈现，怎么拍好，要想清楚也是很有压力的。

最近有一个话题是70+导演还很拼，历数了不少老导演还很拼……

我才60+啊，还很年轻。那徐克已经70了，还有新片，国外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还在拍。

年龄对于导演来说不是问题，这是一个永远年轻的职业，只要有想法，就可以想办法实现。所以，退休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不存在的，我心态很年轻。我想象不到不拍电影能干什么。

比如可以去教人拍电影啊！

拍电影是没办法教的……它需要你在剧组里自己去观察，去看前辈，看同行一点点怎么弄。我自己就是很好的例子，读书也不行，但不也拍到今天了吗。只要活着，就可以一直拍，我也不会把完美作为追求的目标，享受当下，觉得好玩就够了。

摄影/@小刚curvart

策划/葛海晨

编辑/Timmy

形象监制/@于昆k

采访&撰文/钱德勒

黄景瑜妆发/徐立晓

王一博化妆/Yooyo Keong Ming

王一博发型/@张凡Bon

统筹/@王禹斯LilyWang

形象执行/裴立莹

美术/mia@一颗葡萄工作室

刘伟强、李达超妆发/楚明

特效化妆/邹成程（ONTIME）

形象协助/Cynthia Mao

统筹助理/王路、段雨、yiyi

摄影助理/小飞

服装助理/思宇、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