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表妹卫校毕业后要和我退婚，母亲怒不可遏，我却朝她使眼色

代大舅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人，因为他60年当过兵，在我们当地算是有见识的人。退伍回到老家后，刚好那年他们村上买了一台东方红，在部队开过车的大舅，就理所当然地成了拖拉机手。

我三四岁的时候，每次大舅的拖拉机从我家门口过，我就会哭着喊着要上车。

于是，我去外婆家的机会就很多，几乎一大半童年都是在那里过的。坐着大舅的拖拉机到了家门口，我就会很自然地爬到他的肩膀上，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屋。

大舅只有两个女儿，大表姐比我大了十来岁，在我眼里就可以忽略不计。可比我小一岁的表妹，每次看到我坐在她老爸的肩膀上，她也哭着喊着要上来。

于是，大舅就只好把她也搬上来，我和表妹就一边肩膀一个地坐着。别人笑他是不是自己只有两个女儿、眼红别人家的小子时，大舅总是笑呵呵地说：

这可不是什么眼红，你看我肩上一边一个，不是刚好凑一对么？

那时候我们都不大，大舅嘴里的凑一对是什么意思。但旁边凑热闹的人，慢慢就会、；开导

我们，于是，很小的时候，我和表妹就知道了一个“事实”：我们是一对。

问题出在我6岁那年，大舅的拖拉机出了事，拖着满满的一车斗煤翻下了深坑，40岁的他当场就没了。

于是，原本一个在地方算好人家的家庭，就那么瞬间崩塌。大舅妈带着而两个女儿，外婆带着年龄和大表姐差不多的小舅，相帮而已无能为力，家里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当时也有人劝大舅妈再嫁，但被她拒绝，说丈夫尸骨未寒，至少也得帮他把两个孩子带大才做打算。

可一个女人如何拉扯大两个孩子？小叔子也只有那么点大，想帮也帮不了。

于是，我父母就商量着帮她分担一点。大表姐那么大了，也能帮着大舅妈做点家务。于是，表妹就来了我家，虽然没有明说是收养，但所有的开支都由我们家负责。

对此最为开心的是我，大舅的离去，是我孩提时最大的心疼，表妹的到来，某种程度上也减少了我的痛苦。

我家大小事都是由母亲做主，再加上我家只有三个儿子，一直以来，父母总希望有个女儿。于是，表妹的到来，实际上受到了我们家所有人的欢迎。

比我小一岁的表妹来了，当然也会分走很多原本落在我身上的宠爱，但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乖巧懂事的表妹，除了在我面前会偶尔露出蛮横的一面之外，对父母和我两个哥哥，一直都是那么乖巧。

五岁多点的她，就会帮着母亲扫地洗碗，父母出工去没有回来，她有时还能生火做饭，天黑时又会把晾在竹篙上的衣服收起来。

父母回到家，吃过饭洗过澡乘凉的时候，表妹还会依偎在母亲的身旁，伸手给母亲捶背捶腿，那个懂事的表情，真的让人不得不心生怜爱。

毕竟只有五岁多点，就这样在新的幸福中，表妹很快就忘了曾经失去父亲的痛苦，展露在所有人面前的，尽是阳光和快乐。

有时候，大舅妈会忍不住过来瞧瞧自己的女儿，她竟然也跟着我们叫起了舅妈，惹得大舅妈应也不是，不搭理也不是。

大舅妈走后，我母亲就会搂着她交待，那是你的亲妈，你怎么叫舅妈呢？你这么叫她会伤心的。

表妹瞪着一双大眼睛问：那为什么关哥哥能叫舅妈呢？

母亲只好耐心地解释：关哥是姑妈生的，所以叫我做妈，你是你妈生的，肯定就得叫她做妈啊，你要是我生的，那才可以叫我做妈。

但表妹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那为什么大嫂能叫你妈妈呢？她也不是你生的啊。

妈妈实在忍不住了，一边笑一边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大嫂叫我妈妈，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她是我儿媳妇啊。

表妹就说：那我也要当你的儿媳妇。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翻。只有我和她这两个当事人，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倒光明正大地把小手握在一起。

每当这时候，母亲就会和父亲说：这两个家伙，将来要是真能成亲，倒也算是一场佳话。

那年过年的时候，大舅妈再次来看自己的女儿，这个笑话也就自然地传到了她耳朵里。

大舅妈也很乐意地说：那好啊，只要你们家不嫌弃他是没爹的女儿，娘家的侄女当儿媳妇，自古以来就有很多例子，我们这样算不算定了娃娃亲？

母亲和大舅妈就这么说定了，甚至还说到要不要摆桌酒席的事了。最后还是母亲说，现在摆酒，那就把你女儿当成童养媳了，将来说不准会埋怨我们，不如等他们长大点再说。

虽然没有摆酒，但我们这场娃娃亲算是定下来了。在很多年里，我和表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二年，7岁的我要上学了，第一天背着书包要去报名时，表妹哭哭啼啼拉着我的手也要去，说我丈夫要去学校了，我也要去。

一家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没有办法，最后还是母亲把她也送到了学校，和老师说了一蔑箩好话，勉强答应先收下这个小丫头。不过只能是临时学生，看年底的成绩再做决定。

但谁也想不到，正式学生的我，成绩毫无特点，她这个临时学生却一骑绝尘，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就把第一名收入囊中。

于是，小学五年，我就只能一直生活在表妹的阴影之下。我是班上的最后十名之一，她绝对是年级的一二名。老师经常拿她给我举例，希望能激发点我的自尊心。

但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虽然当着别人的面不说，但心里一直认为：再厉害，那不也是我老婆么。

小学毕业到了初中，表妹的天资越发不可收拾，而我的成绩虽然比小学阶段好一点，却顶多就是混个中游。眼见得考中专是无望的，勉强或许能上个普通高中。

85年初中毕业，表妹以全县第三的成绩考上了中专，毫不犹豫地报了卫校，去地区卫校读书去了。

而我虽然可以上高中，却完全成了厌学的一员，即使母亲拿着竹枝赶着也不肯再读，最后不得不放弃。

表妹去了城里，我心里开始觉得空落落的。但在社会上混了半年之后就逐渐明白，表妹将来是要当医生的人，也是吃国家粮的人了。而我就是一个农民，我们之间的身份差别太大。

于是，在我心里，渐渐就再也没有“你再厉害又如何，还不得当我老婆”的心理了。

87年，我觉得自己在家种地没有啥前途，刚好听收音机里说起广东在搞开放，就死缠烂打在母亲手里拿了一百块钱做路费，一个人南下广东去了。

88年，表妹卫校毕业了，不出意外地分配到了老家的区医院，成了一个受人尊敬的医生。这一年，我19，她18岁。

89年年初，在广东闯荡了两年的我回到老家，也见到了两年没见的表妹。在我眼里，她依旧是那么优秀，甚至比以前更漂亮了。

表妹却不再像以前那么粘着我，陪我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路过曾经初中的学校时，她突然指着学校旁边一户人家问我说：关哥，你还记得那户人家吗？

那是一个叫保大爷的家，只是当时很穷，他家三个儿子都比我们大，老大老三都很正常，但老二却是个“傻子”，一直被我们这些学生逗耍。

表妹幽幽地对我说：你知道那个二傻子为什么会智力不好吗？

我摇了摇头，心里确实也挺纳闷，你要说血统不好嘛，他哥和弟都没事。

表妹却告诉我，之所以有二傻子，那还真是血缘的问题，保大爷和妻子就是表兄妹，属于近亲结婚，我也是上卫校后才明白这些的。

我顿时明白，表妹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的原因。

其实，这两年在广东，我已经几乎不再把她当成我的“老婆”了，既有身份上的差距，更有见识广了懂得更多的原因。近亲不能结婚，也确实是优生优育需要遵守的法则。

所以，我似笑非笑地对她说：你想悔婚？

表妹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不是想悔婚，如果你坚持，我肯定会嫁给你，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但我担心将来的孩子会如何……

我赶紧打住，笑着对她说：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事的，以前我们都小，应该是兄妹般的喜欢，和真正的爱情毫无关系。如今长大了，就该放下脑子里的包袱了。

听到我的话，表妹明显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又很自然地挽上了我的手，一如我们还是“夫妻”的童年……

到了家，吃饭的时候，表妹就把我们的决定说了出来，主要是要“汇报”给母亲。

但母亲一听这话就怒不可遏，从来不发火的她，竟然拍着桌子对表妹吼道：你现在翅膀硬了，瞧不上你关哥了对不对？

你要悔婚也可以，再说也谈不上悔婚，原本就没有什么婚约嘛。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好了。

母亲的愤怒，一瞬间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傻了。

但惊惶稍定，我赶紧朝表妹使眼色，让她先去大嫂家坐一阵，我则拉着母亲的手说道：你别乱怪人嘛，三代旁系血亲不能结婚，这可是法律规定的，你也不希望将来有个傻孙子吧。

见这么说，母亲的怒气开始送动起来，我便继续给她解释，说自己在广东这两年，也有了喜欢的人，如今和表妹身份差别，如果用亲情去拴住她，将来也未必一定幸福。

倒不如各自寻找合适的喜欢的对象，到时候你不就赚了个女儿和女婿么？难不成，你还想彩礼嫁妆在自己家里转，真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这话说得比价俏皮，母亲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这一笑就好了，毕竟都是一家人，话说开了，所有的不快马上就烟消云散。

表妹也适时回来，依旧还是拉着母亲的手，说着那些我们不知道的悄悄话。在我们眼里，她们母女之间，肯定也有一些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的事。

后来，表妹和医院的同事成了家，我也在广东安家落户。

远在他乡的我，对于远在老家的父母，照顾起来难免欠缺。

大哥和二哥都是老实种地的农民，幸好有个挨得近的表妹，父母年纪大了，有什么需要一个电话就来了，平常有事没事也老是往家里跑。

几十年过去了，我和表妹都年过半百，每年春节回到老家，兄妹俩说起小时候的事来，偶尔也会用她当年 “悔婚”的事来说笑。

但无论如何，那份亲情，必将长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