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魅力

美国国务院今年3月29日发布的《2024年香港政策法案报告》显示在港居住美国公民的最新人数。10年前首次公布此数据时，居港美国公民为6万，在2022年疫情期间，该数据从2021年的8.5万锐减到7万，而2023年强势反弹至8.4万。

美国人并非是唯一大批回港的群体。香港移民局统计显示，2020年及2021年净流出人口9.72万，而2022及2023年净流入人口15.23万，净流入超过净流出5.51万人。

我的朋友罗奇（Stephen Roach）先生一定还没有看到这些数据。他最近在伦敦《金融时报》上发文称“香港完了”，他另文解释说原因之一是“人才大批流失”。他所依据的显然是过时数据，除非他能证明走的都是人才，来的都是蠢才。

鲜为人知的是，绝大多数香港人拥有移民到与港同等或更富裕国家的权利和选择，这在全世界独一无二（经济共同体国家的公民可相互流动除外）。香港人口中除了美国公民、还有30万加拿大公民、10万澳大利亚公民、3.7万英国公民，以及其他国家公民。拥有英国国民（海外）身份的港人及其从属家人共为540万，占香港总人口比例近四分之三，根据英国政府在2020年公布的政策，所有这些人均有权申请移民英国。但直到2023年底，申请移民英国人数仅为15.76万，不到总数的3%。可见，港人居港是自己的选择，如果不喜欢，可以一走了之。

香港何以有如此魅力？因为它的体制特点：开放、自由、司法之独立，乃至其终审法院的17名大法官中，九名是英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的在职法官，还有四名其他外籍身份；信息自由流通、资本进出毫无限制，货币可自由兑换；个人所得税只有15%左右，没有资本利得税和红利税，所有进口几乎都免税（汽车和汽油除外）；允许多重国籍；英语和中文都是官方语言，既是华人社会，也是国际社会；即便深夜逛街也毋须担心安全；交通四通八达，与世界主要大城市均有直达飞机，更有来往中国内地之便。全世界还有哪个大都市同时具备所有这些条件呢？

香港的国安法饱受西方的诟病，但是哪个西方国家没有自己的国安法呢？比如香港的国安法并不比英国《2023年国安法》更严厉，正如没有多少英国人惧怕英国国安法，也没有多少港人惧怕香港国安法。

罗奇先生认为股市的表现就是香港“不行了”（“demise”）的征兆。其实并无任何统计分析证明股市可以预判经济。例如，过去30年，新加坡经济增长远超香港，但股市的表现却远不及香港。最能说明股市与经济脱节的是中国：30年之间经济增长了近12倍，而MSCI中国股指却在同期下跌58%。香港经历过比最近一轮更惨烈的股灾，从峰值到谷底的落差，在1997至1998年之间为56%，2000至2003年为53%，2007至2009年为59%。但每一次股市都最终反弹，创造新高。从2018年的峰值至今，股市已经跌去了50%左右，凭什么断定此次注定一蹶不振，永不反弹呢？那些在峰顶加仓而在谷底逃离的投资者，是聪明还是愚蠢？

罗奇先生看衰香港基于他认为香港经济会与内地同步减速。其实，从统计分析看，香港经济增长的趋势与内地的关联度远小于与美国的关联度。过往30年中，香港经济增长了2.3倍，美国增长了2.1倍，几乎亦步亦趋；而中国经济在同期飙升近12倍（图1）。

为何如此？关键原因是港币和美元的联系汇率制度，因此香港基本没有自己独立的货币政策，而是要紧随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尽管香港目前并无通货膨胀之虞，只要美联储升息，香港也必须升息。高利率当然对香港经济不利，也使美元对人民币升值，港币也因之升值，结果之一是港币在内地购买力增加，港人涌入内地消费，而人民币在香港的购买力则下降，使内地游客裹足不前。2023年内地来港游客的人数仅仅恢复到2018年的一半左右，影响香港经济的复苏。但是联系汇率制在港行之有效多年，对于香港利大于弊，所以会持续存在，因此香港与美国经济走势的关联度也不会减少。

虽无人可预知未来，但并无理由看淡香港的前景。香港在近年确实经历很多坎坷，包括2019年的动乱和疫情三年的痛苦。但最糟糕的时刻已经过去，2023年经济增长了3.2%，人才也恢复流入。净流入人口的增长，表明了港人对未来的信心，这才是香港未来最重要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