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俘虏前朝公主为妾，没想到前朝驸马找上门来，要求破镜重圆

你以为破镜重圆爱情凄美，背后是一个朝代的灭亡与一个朝代的兴起

小时候看破镜重圆的故事，只知道跟一个公主有关，非常感人。长大后，也没有细究这个故事的出处。今天无意中读到《本事诗》，开篇就是破镜重圆的故事，出于好奇，将故事的来龙去脉查了一遍，感慨万千。

现将破镜重圆的原文抄录于下：

陈太子舍人徐德言之妻，后主叔宝之妹，封乐昌公主，才色冠绝。时陈政方乱，德言知不相保，谓其妻曰：“以君之才容，国亡必入权豪之家，斯永绝矣。倘情缘未断，犹冀相见，宜有以信之。”

乃破一镜，人执其半，约曰：“他日必以正月望日，卖于都市，我当在，即以是日访之。”

及陈亡，其妻果入越公杨素之家，宠嬖殊厚。德言流离辛苦，仅能至京。遂以正月望日访于都市。有苍头卖半镜者，大高其价，皆笑之。德言直引至其居，设食，具言其故，出半镜以合之，乃题诗曰：　“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媳娥影，空留明月辉。”

　　陈氏得诗，涕泣不食。

　　素知之，怆然改容，即召德言，还其妻，仍厚遗之。闻者无不感叹。仍与德言陈氏偕饮，令陈氏为诗，曰：“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做人难。”

遂与德言归江南，竟以终老。

“破镜重圆”的故事来自唐代孟启的《本事诗》。孟启生卒不详，进士出身。孟启的妻子叫李琡，据说是李唐宗室。李琡死于咸通十二年（871）七月，时年35岁，可知李琡出生于836年，这一年是唐文宗开成元年。孟启的出生时间应该与其妻相差不大，按照惯例，男性会稍微大于女性。按大5岁以内算，孟启大概生于831年到836年。831年是唐文宗太和五年，由此可知孟启大概率是唐文宗时期出生的。

唐玄宗时期有一个叫韦述的史学家，天宝年间做到了太子庶子加银青光禄大夫。天宝九年兼充礼仪使，迁工部侍郎，封方城县侯。他写了一本书叫《两京新记》。《两京新记》原本有5卷，记录了长安、洛阳的很多地理、历史、人文典故，可惜大部分都失传了，现在只剩下第三卷的部分残文。在这篇残文中，也提到了破镜重圆的故事。现抄录于下：

次南曰延康坊，西南隅西明寺。本隋尚书令越国公杨素宅。大业中，素子玄感诛后没官。武德初为万春公主宅。贞观中，赐濮恭王，恭王死后官市立寺。寺内有杨素旧井，玄感被诛，家人以金投井，后人窥见钩，汲无所获。今寺众谓之灵井，在僧厨院内。

初，杨素用事隋朝，奢僭过度，制造珍异，资货储积。有美姬，本陈太子舍人徐德言妻，即陈主叔宝之妹。才色冠代。在陈封乐昌公主，初与德言夫妻情义甚厚。属陈氏将亡，德言垂泣谓妻曰：“今国破家亡，必不相保。以子才色，必入帝王贵人家。我若死，幸无相忘，若生，亦不可复见矣。虽然，共为一信。”乃击破一镜，各收其半。德言曰：“子若入贵人家，幸将此镜合于正月望日市中货之。若存，当冀志之，知生死耳。”及陈灭，其妻果为隋军所没，隋文以赐素，深为素所宠嬖，为营别院，恣其所欲。陈氏后令阉奴望日赉破镜诣市，务令高价，果值德言。德言随价便酬，引奴归家，垂泣以告其故，并取己片镜合之，及寄其妻题诗云：“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姮娥影，空馀明月辉。”

陈氏得镜见诗，悲怆流泪，因不能饮食。素怪其惨悴而问其故，具以事告，素憯然为之改容。使召德言还其妻，并衣衾悉与之。陈氏临行，素邀令作诗叙别。固辞不免，乃为绝句曰：“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作人难。”时人哀陈氏之流落，而以素为宽惠焉。

《两京新记》与《本事诗》的说法大同小异，可见是孟启抄了韦述的记叙。

徐德言是陈朝时期著名的江南才子，他的祖父就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文学家、诗人徐陵。徐陵精通《庄子》《老子》，梁武帝时期举秀才，任东宫学士。陈朝建立后，历任左仆射、中书监、侍中、左光禄大夫，封建昌县侯。徐陵与庾信齐名，今存《玉台新咏》10卷。

徐德言出身侯门，很有才华，娶了陈后主的妹妹乐昌公主为妻。陈朝被隋炀帝杨广率杨素、韩擒虎、李渊等攻灭，乐昌公主被隋军俘获，后来被赏赐给了杨素。

杨素出身于弘农杨氏，这是当时的世家大族。北周后期，杨素投靠杨坚，为隋朝立国做出了重大贡献。尤其是攻灭陈朝之战，杨素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担任信州总管，负责监造战船。588年，杨素作为行军元帅率水师参与灭陈之战，在长江中游屡败陈军，有力配合了杨广在长江下游攻取建康的行动。战后，杨素升纳言、内史令，封越国公，成为宰相。

在杨勇、杨广争夺太子时，杨素选择站在晋王杨广这边，帮助杨广上位，。累迁至尚书令、司徒，改封楚国公。隋炀帝大业二年，杨素去世，享年63岁。

杨素有一个儿子叫杨玄感，也是隋朝权臣。大业九年，杨玄感造反，一度杀至洛阳。兵败后，他让弟弟杨积善杀了自己。杨玄感死后，杨积善自杀未遂，被处以车裂。除战死的杨玄挺外，杨氏兄弟杨玄奖、杨万硕、杨民行均被杀。杨素七个儿子全部因杨玄感造反而死，而且，杨玄感还被隋炀帝改为枭氏。

杨台是杨玄奖之子，是杨素唯一留下来的孙子。杨玄奖被杀时，他还不满十岁。隋炀帝可能出于感念杨素的功劳，所以给他留了一条血脉。唐高宗时，杨台官至宋州长史兼检校虢王府司马。

杨玄感造反被平定之后，杨素的宅子被没入官，唐朝初年先后成为李渊之女万春公主和李世民之子濮恭王李泰的府邸。李泰死后，唐高宗将其改成了西明寺。西明寺很大，房屋高达四千余间，占地面积达延康坊的四分之一，是唐代长安城最主要的寺院，与慈恩寺、荐福寺齐名，可能也是当时规模最大的寺院。寺中有一个殿，根据考古学家推算，规格竟然与大明宫含元殿差不多！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杨素这个隋朝开国功臣的地位有多显赫，财富有多丰厚！

据史料记载，西明寺落成之日，唐高宗亲自出席典礼。唐玄宗时期担任过宰相的苏頲在《唐长安西明寺塔碑》写道云：“遂赐田园百顷，净人百房，车五十两，绢布二千匹，征海内大德高僧，有毗罗、静念、满颢、广说、鹏耆、辩子、鹙子、知会凡五十人，广京师行业童子，有空静闻、善思喜法、须迦分施、撰择不染者，凡一百五十人，导天衢，指天寺，上御安福观以遣之，有则有容，昂昂禺禺，骈象马，错人龙，幡幢之阴，周四十里，伎乐之响，震三千界。”看这场景，何其盛大！

杨素让徐德言夫妇破镜重圆，隋炀帝给杨素留下了一个孙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一面破镜，见证了一个朝代的衰亡与另一个朝代的崛起。但是，没过多久，这个朝代就在一次次的起义与造反中分崩离析。尤其是杨玄感造反，严重削弱了隋朝内部的力量，客观上助长了起义。

徐德言夫妇是不幸的，同时也是幸运的。在巨大的社会变迁中，人就像蝼蚁和蜉蝣一样，丝毫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徐德言和乐昌公主能破镜重圆，这已经是上苍所能给予的最大善意了。

（2024年4月30日深夜于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