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娜娜的虚假感，我终于在她妈身上找到了答案

《是女儿是妈妈》播出之后，母女关系成为热议话题。

节目呈现了很多母女之间相处的甜蜜和问题，陶昕然的童年代偿、赵小棠的叛逆、王珞丹的亲密反感，让很多女性或多或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从《大明宫词》到《知否》《黑暗荣耀》，越来越多电视剧开始着墨刻画真实的母女关系。

同样的，从张爱玲到上野千鹤子、费兰特，很多伟大的女性作家都不可回避地谈到，母女关系对她们的影响。

节目里的陶昕然，一方面想控诉妈妈的过分强势，另一方面又下意识地担心她受伤。

明知是母亲强加的意愿，但是在挣脱之时，却发现困住她的依旧是母亲。

而从欧阳娜娜一家在节目里的表现，敏锐的网友们也发现了她本人的“假感”来源。

今天想借由这些，从审美角度出发去梳理母女关系中关于审美心理的变化，看看母亲对女儿的美感、智感塑造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我们能从中窥见怎样的母女关系形态。

为什么女儿总是不可避免地复制母亲？到底如何“重新养一遍自己”？

母亲对女儿的智美塑造

可能有人觉得，讨论母女关系先讲“爱美”，未免太肤浅，事实上女儿和妈妈的角力，就是从如何定义女性形象开始的。

爱美，成为转向独立之前需要悄悄隐藏的秘密，由浅及深，见微知著，甚至美感塑造与价值判断相挂钩。

女性自身的性格特点在母女关系中被放大，使得母亲从自我审视，转为审视女儿。

最显化的行为就是开始挑剔女儿的外形和衣着，受限于传统思想，在很多妈妈眼里，求美是一件不值得做的事，于是有了学生时代的“男生头”和不凸显身材的衣服。

从而忽略了，很多女生中学时期开始化妆、卷发，其实是探索和对照世界的重要步骤，她们通过模仿电影、海报或者漂亮老师，学习对美的追求，学会欣赏自己。

如果此时能获得母亲的认可，即便绕弯或与母亲的喜好相佐，仍能得到不遗余力的鼓励，那么她很幸运。

青少年时期得到了这样自上而下的赋权，与母亲在审美上结成同盟的女性，对美的自信度更高。

这要求母亲先一步完成了自我探索，有相对完善的美智体系，对于不同美感有很高的接纳度。

对应的，女儿也会得到更多自我探索的空间，早早明白关于美的劳役，不是生活的必备，只是众多选项之一。

可深耕可拓展，可就此放弃另寻他路。

不易出现将美貌收益奉为圭臬，视美貌竞争为人生捷径的情况。

这样的稳定度也会从审美辐射到方方面面。

而极度的放任和打压，很可能促生审美空白-审美迷茫-审美过载-审美僵化。

母亲没有示范过正确的、区别于短期效益的追求美的方式，对于美缺乏认知的女儿更容易陷入极左或极右的审美追逐中。

这也是越来越多整形医师会对求美者进行心理评估的原因，担心她们只是一时冲动。

看似简单的审美关联，比我们想象的更为长远。

母女之间的正反向传递

回到开头的问题，在其他母女关系的对比下，欧阳娜娜一家似乎很让人羡慕，没有任何矛盾，完美无瑕。

但随着她们在节目上的洗白和澄清，被扒出言行不一，网友发现，她们塑造的，是妈妈傅娟想呈现的家庭氛围，根源上不过是顺应了母亲思维。

很多女性通过开始觉察母亲，发现自己的女性身份，发现自己作为女性一路成长的种种困境，这一过程中的审美建立、智感塑造都源于母亲。

一般来说，母亲对女儿的教育主要来自自身经验和自身欲望。

觉得妆太浓和学习差、品行不好强相关，考试因粗心丢了2分就是不应该，妈妈在经历过创伤之后，很有可能带着“必须符合规范”的生存焦虑，把自己面对创伤时的心态、情感移至女儿身上（即跨代创伤）。

曾经压在妈妈们身上的重量，总是通过妈妈的行为，继续传递给女儿们。

很多人（在小时候）试图把自己的灵魂装进一个“好女孩”的框架里，用大光明发型、甜美的穿着来完成妈妈的期许。

林妍珍就是如此，从事气象主播的工作是母亲美感+智感双重教育下的结果。

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就能名利双收，且易被男性看见，是得到豪门入场券捷径。

依附男人（家庭）成为她的必修课，穿着性感是因为男性喜欢，出去工作是因为河道英讨厌女人无所事事。

长期的经济掣肘和心理依赖让妍珍丢失了对自我价值的核心判断，没有从母亲那里学会如何健康相处的她，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女儿，只能屈居低位讨好她，用漂亮衣服、满足一切需求来垒起“美好”母亲形象。

对女儿艺率的人生规划，只能复刻自己的道路，（再次）达成母亲的愿望。

《我的天才女友》也将这种关系隐晦地表达了出来。

学习优异的埃莱娜，通过勤奋的学习和文艺特长摆脱原生家庭的束缚，开始刺激的冒险，叛逃一生却在自己身上看到费劲逃离的母亲的样子。

身体上遗传了母亲的生育痛，心理上带着和母亲一样的，被家庭拖累未能更好的不甘。

作者费兰特在《暗处的女儿》里更是直白挑明，母亲会下意识拿女儿和别人比较、看到女儿和年轻漂亮女性在一起会产生嫉妒的复杂情绪。

精准攻击阿喀琉斯之踵

张爱玲在《雷峰塔》里写小时候关于母亲的记忆：在绿短袄上别翡翠胸针，满屋都是洋服香水檀香扇和古董，处处流露着对母亲的仰慕之情。

这也不难理解张爱玲塑造的女性角色都像母亲，柳条一样纤瘦，脸是米色的三角脸，大眼睛像露出地平线的半个太阳，射出的光芒是睫毛。用现在的话说，美到另一个图层。

而恰恰是这种对母亲和仰望，和无法让母亲满意的恐惧贯穿了她的一生。

崇拜光环褪去，与母亲产生一定距离之后，才开始修正回忆，美化母亲的形象。

和其他所有关系一样，母女间的情感也有嫉妒、不甘、自私，只是我们现在才逐渐正视它。

必须承认，完美的、距离恰当的母爱可遇不可求。

陶昕然抱怨母亲过于严苛，陶妈妈则表示自己也是在外婆的严苛教育下长大，这个往上推责的溯源游戏能一直进行下去。

以至于在她拍完《甄嬛传》小有成就之后表明这一切与母亲无关，这对当时的她来说，壮烈程度不亚于剔骨还母。

同样的，赵小棠也未能在那通电话中让母亲意识到，小时候妈妈没有坚定站在自己身后，长大需要花多少力气自我修复。

学着慢慢减少对「母爱」的投射想象，了解到我们对于「母职」的定义，也天然带着很多传统的观念和束缚，是新的功课。

写了一辈子女性关系的作家埃莱娜·费兰特曾说过，把我们与母亲紧紧相连的秘密绳索是无法断开的，割裂的尝试总是徒劳，至少我从未成功过。

自从我意识到，寻找自我就是寻找母亲，就像我小时候那样接受她、爱她，我开始变得平和。

另一方面，逐渐建立自我秩序，或许能找到加固和修复的方法。

同样在《黑暗荣耀》，文东恩的母亲几乎没有陪伴她长大，她所有的价值观建立都是通过自身学习、与他人相处得来。

因此在她身上少有残缺的陋习，甚至比母亲软弱但无限溺爱的李莎拉、母亲强势但能提供经济支撑的林妍珍健全得多。

和母亲疯癫的形象不同，她永远是冷静克制的短发黑西装。

这也是崔惠廷很难想通的，明明自己外形占优，为什么“婆婆”会更喜欢东恩。

樊胜美和苏明玉也是同理。

她们幼年几乎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平等的母爱（因为她们的母亲也没有），却在成年之后通过自身努力摆脱桎梏，远离打压。

正如上野千鹤子说的那样，母亲用自身的爱与智慧困住女儿，使其无法获得自我意识，女儿反过来却能精准攻击阿喀琉斯之踵。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女儿和母亲永远处在一个错位的生长之中，母亲年轻时的自我、爱美和骄傲，女儿很难看到。

图源@Chole伊

等到女儿记事起，看到的就是一个守家的、唠叨的样子，于是在学生时期，反感母亲的细微照料，真正建立自我意识后，又往往厌恶母亲的落后。

我们很难单纯给母女关系给到什么定义和结论，但在不断转圈、妥协和反抗之后，开始理解母女之间的失望、遗憾、占有和挣脱，就是打开获得自我力量出口的第一步。

正如阿米亥说的那样，“在船下沉很久之后，把港口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