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晨岭村的村头,已然望得见百米开外的槐树下。两个村子的距离,近到几乎彼此喊一嗓子都可以听得见的地步。
我没动车,直接信步走了过去,也趁机在空旷无人的原野里,放松一下心情,缓解一下疲惫,呼吸一下初春时节,空山新雨后,带着几分湿润,几分草香,从喉咙一直沁到心腑的清爽空气。
村头,一棵“迎客松”般的老槐树,高扬着双臂,似在日复一日,执着坚守地履行着对近亲远客的礼迎。
所谓“槐树下”,我想,指的就是村头这棵老槐树吧。
老槐树粗壮倔强的树干上,敷满了毛茸茸的青苔。虽已时交清明,老干萌发不几年的新枝上,新叶也才刚刚吐出嫩绿。
村路从老槐树旁绕过,弯着腰身,绕过村舍,绕过密林,划出一道优美的“S”形弧线,隐没在极目处的原野里。
村子很小,看上去也就几户人家,大都起了新楼。新楼多为三层,但在我的眼中,它们依然庇护在老槐树的臂窝里。不然,怎么能称“槐树下”呢?
在一片新楼老屋的环绕中,一座堪与新楼试比高的典型金溪“方盒子”,一座比村里所有建筑都要巍峨庞大的老宅,孤傲地扬着它那足以让周边所有屋舍都赧然垂首的高贵门脸儿,好像在告诉人们,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是的,它才是这里的主人,是这个之所以还能称之为“古村落”的村子里,足可撑得起门面,且值得圈点的知名古宅——“曲江余荫”。
老宅上着门锁,但看得出应该保存得很好,因为主人显然对它很上心,包括当年新贴的春联和门神,红红火火的喜庆劲儿似乎还未散去。
尤其高兴的是,春联里的“五羊献瑞……”,恰好为我丙申春的寻访作着明证。
老宅的石雕门罩保存得相当完好。看得出,主人也曾机敏地巧动心思,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用泥巴涂抹覆盖了精美的石雕纹饰。时间虽已过去了半个世纪,嵌在石雕纹饰凹处的泥巴,许多地方仍未被风雨完全冲刷干净。倒是二层花枋雕刻的“暗八仙”,因纹刻较浅,泥土冲刷得比较干净,能够比较清晰地看出原本。
额题“曲江余荫”,也曾同样原因用白灰涂抹过,但依然可以清晰地辨识出来。
问题来了:
“曲江”,这显然是张氏的郡望,怎么我的随访小本却记下“晨岭为张姓、槐树下为余姓”了呢?
恰好弄颠倒了吧?
张姓是我国一大姓,支系庞多,“曲江”一支,源自西晋“五胡乱华”时,中原士族拥司马氏“衣冠南渡”偏安江南,史称“东晋”。张氏始兴祖随同南迁,一经数朝。至唐初张君政时,因其官居韶州曲江,裔后即奉“曲江”为本族郡望。
张君政知之者甚少,但要提起其曾孙、唐开元名相张九龄,那就几乎无人不晓了。
当然,八年前寻访时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彼时的心里,充盈着圆满结束一天寻访的志满意得,丝毫不惧夜幕将临,当晚食宿有无着落。
正是:
半日雨潇半日阴,抚河浒湾绕古村;
暮收晨岭槐树下,朝拜疏山犹在心。
访于2016年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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