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新闻,估计没人关注。
一是年龄。
如果是16、26,那才不一样。
事实上,66岁的女保安确实也是不年轻了,身材矮小而佝偻,满脸皱纹。不识字,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听不太懂普通话更听不懂同事方言,不会坐公交地铁,在警局签名还是现场学的,画上去的。
53岁的保安队长在行业里却算年轻。用保安队所属的育天物业公司董事长的话,干了十年了,才53岁,不容易找哈。
这种不容易找,成了保安队长最好的职业保护膜,尽管他的风评在同事里并不好,吃拿卡要的。
保安队长也是其貌不扬的。身高一米五。男人长这样都算侏儒。人称“矮子”。
矮子胆子也并不大。
但队长的权力,让他不但敢于吃卡拿要,还敢性侵66岁的女保安——在他的权力王国里,保安队里只有8人,这是唯一的女性。所以队长这也是没得挑。之前当然也有过其他女保安,也有风言风语,但,并没有事发。
二是社会地位。
66岁的女保安和她老伴一同入职长沙枫雅名苑小区当保安。
每月工资2300元。
从乡下进城。对他们来讲,应该比较满意了。
而且,这还是由于他们闺女在育天物业公司的另一个项目担任项目经理,才被如此开后门般安置在育天物业公司负责的枫雅名苑小区。
以这样的年龄,老俩口能同时混这么个工作,也算闺女人际与权力范围最大的本事了。
相形之下,保安队长待遇高点,工资2700元。
这支由8个人组成的安保队伍里,队长就是国王。
这有点类同养老院。
老人除了受护工虐待,也容易遭受性侵。
底层虽然是底层,但底层同样是按权力结构运作。
什么叫权力结构。并不是对方有多大的权,而是在你面前,在所处的结构里,相对有权。
66岁的女保安被这种权,欺得抬不起头。一是害怕,二是怕丑。甚至自己直接想到死。由于担心子女不明不白,她没有迈出而已。
她也有自己的求助方式。和女儿说不想在这里做了想回老家。和老公说不想看见那个矮子。但女儿和老公,都没有接收到背后的信号。老公甚至说不想看就不看嘛……两口子一块在这里上班多好。
见到小区项目经理,也想求助,喊了一声吴经理,但由于声音太小,吴经理没听见,走了,她就放弃了。其实她不知道,项目经理早就想把保安队长赶走了,苦于没有有力把柄。
直到有一天,看见同事们拿着举报信要她签名。她不懂啥意思,也看不懂字,但知道这是搞保安队长。
于是她开口了。
开口的方式也好难。
强奸没有说强奸,说自己休息的屋里招贼了。
等同事知道了详情,如获至宝,甚至兴奋。
互相传告,不用找队长其它资料了。他强奸了。
等到警局。男同事比她还激动,导致警察要求男同事不要说话,你这样都是诱导了,让老太太自己说。
老太太依然说不出。
因为你说自己下体被抓伤。
年轻的男警就要求,下体拍个照。
这多难为情。
于是警察能知道的,仅是脱了,摸了。后续没有。
那就只能定性猥亵。
当然,女保安不知道啥是强奸猥亵,也分不清它们的区别。
甚至事后律师录像问及“你的姓名”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女儿面对面,与她枯坐半天后问及:保安队长有没有做我爸对你做过的那种事……
不得不承认,这样子对话,透着荒诞。
最后终于搞清。一个半月之内,遭遇保安队长性侵三次。
但育天物业公司董事长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两人关系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内部会议里干脆说前两次是女人自愿。
子女双重耻感。
一是66岁母亲被性侵,二是,被性侵还被你们解释为自愿。
当然还有一个更深的耻感。
就是这事不能让老父亲知道。
所以老父亲只知道摸了抱了。即使这样,他还一蹦三尺高,要去杀保安队长。
怎么说呢,贞是为男人而不是为自己,是义务不是权利,还盘踞普通子民意识深处。
我看到的最惊心动魄的描述。是事发后一大家子在家吃早饭,女人给男人把筷子、碗都准备得好好的,连饭也都盛好,只等他过来吃。
用闺女的话,这是此前从来没有过的。父亲好开心,但也意识到了反常。
在此之前,女人在家地位好高好优越,从没给丈夫拿过碗筷,盛过饭。现在,她一下子微卑,开始对丈夫示好,而所谓的好,却是我们最庸常的给丈夫拿个碗筷盛下饭。
还记得遭受水果商贩强奸后沉塘自杀的那个海南农妇么?
对她来讲,不可承受的,不是强奸本身。
而是强奸事发之后,来自于司法的质证,与亲人的审视——旁人的审视都不算嘛。甚至司法的质证,也不算嘛。
唯有一个,亲人的审视。
当然,亲人也分类。
其他人算一类,你的男人算一类。
其他人好说,你的男人,不好说。
某种程度上,你的男人,可能超过强奸犯。
强奸犯只是侵犯了你身体,但你的男人,侵犯你生命。为他,你的选择是节女烈妇,以死明志,否则永远欠他。
这世上,你可能遭遇诸多违背你志愿的事,比如饭桌上被人逼酒,比如对领导毕恭毕敬,比如必需上班打卡挣钱,比如写什么啥啥申请书……但唯有这个女性的被违背志愿,被放无限大。站在好的角度是社会观念保护女人,站在坏的角度是女人保护社会观念。
女保安的子女,选择不让父亲知道,是为了保护谁不受伤害?
是为了保护母亲不受伤害,还是为了保护父亲不受伤害,甚或是为了保护母亲不遭受父亲伤害——父亲知道后会不会一下子从奴隶混成了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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