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解读一季度经济：基建投资加速，稳楼市政策或加码

4月16日，国家统计局公布，初步核算，今年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296299亿元，按不变价格计算，同比增长5.3%。国民经济延续回升向好态势，开局良好。

5.3%的增速也超出此前多家国内外机构的预测。对此，国家统计局副局长盛来运解释，这主要是工业回升和服务业向好共同带动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超九成。投资、消费、出口这三大需求也在稳定回升。他也坦言，经济恢复有不平衡性，消费的恢复不如生产，中小微企业的恢复不如大企业。

那么，在当前物价低迷和楼市震荡调整的过程中，政策可以怎样发力？如何避免走入“低物价低消费”的循环？楼市如何能触底？南都记者采访多位专家进行解读。

在河北临西县一家挖掘机生产企业，工人在生产线上作业。 新华社发

稳增长政策前置发力，基建投资将加速

一季度GDP增速超出市场普遍预期，什么因素在起作用？

东方金诚首席宏观分析师王青认为，具体来看，背后主要是稳增长政策前置发力，叠加外需向好。一是前期降准、LPR降息相继落地，以及近期启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等措施，对内需的提振效果逐步体现。其中，一季度基建投资保持较快增长，同比增速达到6.5%，较去年全年加快0.6个百分点，也是稳增长政策发力的具体体现。

关于基建投资超预期，克服地方化债推进、12个省市政府投资项目受到分类管控的影响，粤开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研究院院长罗志恒指出，主要受电力、铁路和水利投资拉动。其中，受人工智能、新能源汽车等高用电产业发展以及能源行业自身绿色化转型带动，一季度电热燃水生产与供应业投资同比增长29.1%；一季度铁路运输业同比增长17.6%；水利建设是去年四季度增发的1万亿国债的重点投向领域，一季度水利管理业投资同比增长13.9%。而上述投资更多依靠中央财政资金。

他预计，后续随着地方专项债加快发行和使用、超长期特别国债发行并使用、“十四五”规划重大工程项目加快实施等，基建投资或将进一步加快，推动经济回升向好。

4月15日，在第135届广交会的一家新能源汽车出口企业展台，采购商在洽谈业务。本届广交会第一期于4月15日至19日举行，主题为“先进制造”。新能源汽车及智慧出行展区受到众多采购商青睐。针对境外采购商，广交会将举办新能源汽车的线下专场对接活动，助推中国新能源汽车“出海”。 新华社记者 邓华 摄

汽车以旧换新规模或在未来几年爆发式增长

拉动因素中，王青认为，以服务消费和制造业投资较快增长为代表，当前经济内生增长动能也在改善，其中代表新质生产力发展方向的高技术制造业投资增长10.8%。此外，受周期性因素等影响，年初海外需求也在整体回暖。数据显示，尽管受上年同期高基数影响，3月我国出口额同比增速有明显回落，但以美元计价，一季度我国出口同比增长1.5%，好于去年四季度的同比下降1.2%。以人民币计价，则增长4.9%。

“GDP增长中，内需的贡献率是85.5%，其中消费的贡献率是73.7%，对经济增长发挥了重要的支撑作用。”在16日的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盛来运指出，消费市场的变化是一季度经济运行中一个比较好的领域，有不少的亮点。其中，服务业在去年高基数基础上继续回升，服务零售额增长10%，比商品零售快6个百分点。假日消费持续火爆。春节、清明节无论是出行人数、旅游收入，都已经超过2019年的水平，同比增速都是两位数。

展望未来，盛来运称，支持消费的有利条件仍然是在增多，比如政策上的支持，包括消费品以旧换新的政策，会产生一些深远的影响。

近段时间以来，各部门和地方都在陆续推出相应的实施细则。如何看这项政策对消费的带动作用？与此前的家电下乡相比，会有什么不同？

对此，湖北省统计局原副局长叶青对南都记者分析时提到，在2009年就已实施过比较大规模的以旧换新，那时主要处于大件耐用品的全民普及阶段。而本轮处于耐用消费品需求升级的阶段，从追求“有没有”，变为看重“好不好”，会更加关注智能化、绿色化等需求。冰箱、空调、洗衣机等家电产品的安全使用年限为8到10年左右。上一轮家电下乡累计销售的2.93亿台产品已到了需要更新换代的阶段。

他援引天猫数据，2023年，平台消费电子品类下的以旧换新产品销售量超过265万件，交易总额高达79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68.2%。地方上也相当积极，包括上海、南京、杭州、重庆等地对家电以旧换新进行补贴。汽车方面，深圳、济南已发布实施细则，至少50家车企推出以旧换新补贴政策，并且补贴金额跟以往相比有所增加。南都记者也注意到，4月15日，广州开发区、黄埔区推出了全国首个区县级实施方案，黄埔区目前已有36家车企推出以旧换新补贴，每辆最高补3万元。

国家信息中心研究显示，预计今年汽车市场换购需求占总需求的比重将提高到44%，并超过首次购车需求的占比，带来可观的汽车销售增量。全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秘书长崔东树指出，前几年汽车以旧换新大概在500万台的水平，2023年已达700万台，汽车以旧换新的规模将在未来几年爆发式增长，可能会达到千万台的规模。

4月17日，参观者在体验按摩椅。第四届中国国际消费品博览会于4月13日至18日在海南省举行，共有来自71个国家和地区的超4000个品牌参展。新华社记者 郭程 摄

物价低迷，生产好于需求，量增价降

一方面是车企降价促销争夺份额，另一方面低价内卷利润降低的问题也引起讨论。“当前经济属于结构性恢复，分化显著，部分行业和群体在经受着结构转型的阵痛。”罗志恒指出，相应地，宏观数据上呈现“三重背离”。实际增速与名义增速之间的背离，宏观数据与微观推断之间的背离，经济数据与金融数据之间的背离。

一季度实际GDP同比增长5.3%，但名义GDP同比仅增长4.2%。“经济名义增速表现不及实际增速，是微观感受弱于宏观数据、微观主体信心仍有待提振的重要原因。”罗志恒表示，这主要受物价低迷拖累。从国内需求来看，经济恢复主要依靠服务消费、高端制造业投资和基建投资拉动，房地产投资是主要拖累，商品消费仍有待提振，从而导致物价的分化。例如，CPI中，服务消费旺盛对物价的拉动难以完全对冲商品消费不振导致的物价低迷。PPI同比下降主要受房地产链条拖累。而国内供给来看，部分行业面临短期的供需失衡问题。总体来说，生产好于需求，产量增加但价格下降。

展望物价走势，盛来运称，总的判断是，价格有望在低位温和回升。一方面是经济持续向好，总需求在回升。另外，部分农产品价格也到了价格调整拐点，比如生猪价格。还有，接下来的假日消费，包括五一节等还会继续带动旅游相关出行类消费价格回暖。另外，还有一些推动需求回暖的因素，都会对物价回升带来一定影响。

1月10日，上海市区体量最大非成套旧住房改造项目全面封顶。 新华社记者 方喆 摄

稳楼市政策或加码，需进一步取消限购

分析一季度经济数据中，1-2月多项数据超出市场预期，而3月份数据有所回落。对此，盛来运解释，这主要是去年工业和进出口的基数较高，实际上今年当月的月度水平并不低。

不过，也有市场分析指出，基数影响的同时，在楼市低位运行，居民商品消费偏缓等因素综合作用下，3月宏观经济数据波动明显加大。王青分析指出，这也是在出口对工业生产的拉动力增强以及国内基建和制造业投资提速背景下，3月工业生产动能转弱的原因。

例如，受房地产投资低迷拖累，3月钢材产量增速放缓，水泥产量降幅扩大，拖累黑色金属、非金属矿物制品行业增加值增速下滑，这也与3月钢材和水泥价格走势相一致；3月通用设备和专用设备制造业增加值增速低位放缓，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房地产投资低迷的影响，同时终端消费不振抑制部分企业扩产意愿，也会拖累机械设备投资需求。王青认为，一季度累计，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6.1%，增速高于当季GDP增速5.3%，显示宏观经济仍存在“生产强、需求弱”的结构性矛盾。

不管是投资还是消费，楼市何时企稳回暖都是影响信心一个关键因素。“中国房地产市场仍然具有持续健康发展的支撑条件，我们要理性看待房地产这一轮的调整。”盛来运指出，今年以来，各地方加大了对支持房地产稳定发展政策力度，包括放松限购、降低公积金贷款利率等，还有30多个城市提出住房以旧换新政策。从一季度数据来看，政策效果在持续显现。

下一步政策还需要如何发力？叶青认为，还需要进一步取消限购。他举例说，今年一季度，核心城市加速优化住房限购。1月广州取消120平方米以上住房限购，上海放松非本市户籍单身限购，苏州则全面取消住房限购。进入3月以后，杭州二手房限购全面放开，深圳取消了对住宅户型比例要求，北京取消了离婚限购。今年3月，百强房企实现销售操盘金额环比增长，显示出市场供应的积极增加和政策利好的逐步释放。

王青认为，在政策面推动科技创新、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同时，如何引导房地产行业尽快企稳回暖，以及推动物价温和回升，将是未来一段时间宏观调控的重心所在。这也意味着接下来宏观政策将继续着力解决有效需求不足问题，稳楼市政策会持续加码。

如何加码？王青建议，在需求端，重点有三个：一是有序放松一线及重点二线城市限购，重点满足刚性和改善性住房需求。二是在2月5年期以上LPR报价大幅下调后，继续通过下调首套及二套房贷利率下限等方式，引导新发放居民房贷利率较大幅度下调，这是扭转楼市预期、提振市场信心的关键一招；三是通过全面推行“带押过户”等方式，进一步激活二手房市场，同时部分地区可以考虑对房地产交易环节实施更大幅度的税费减免。在供给端，当前的关键是要切实加大金融对房地产行业的支持力度，有效缓解重点房企信用风险，这对改善市场预期具有重要意义。

采写：南都记者陈秋圆 莫倩如 发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