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兽心的丈夫！1987年获嘉县新华中学“1·15”凶杀案侦破始末

1987年3月3日，一对老年夫妇来到河南省新乡市获嘉县公安局哭诉，说他们的女儿小丽1月15日在位于新华中学的家中突然死亡，如今尸骨未寒，女婿陈习龙就又找了对象。他们觉得里面有鬼，要求公安局给弄个明白。

于是，公安局请来法医，打开已埋入地下一个多月的棺材，提取了死者的胃，胃内残留物和部分肝脏，派人送公安部检验。结果，从送检物中查出大量氯丙嗪和异丙嗪的药物成分。一位从事法医工作30多年的工程师看了检验报告推测，死者起码服下了80片安眠药。

死因明确了——小丽30多岁的生命是被超出常用量40倍的安眠药夺去的。

她是怎么服下了这么大量的药？死亡的性质是什么？自杀？他杀？

小丽在死的头几晚上还忙着给母亲和女儿做衣服，并让人给娘家捎话，说她明天要回去吃饭，这表明她事前并无自杀的念头。从各方面也都找不出自杀的动机。

小丽的死，不会是自杀！

如果是他杀，凶手是谁？动机何在？是小丽的丈夫陈习龙吗？

他是大家公认的好青年。虽说才28岁，但才华出众，谦逊老成。中专毕业没几年，就提了干，当上了新华中学政宣科的负责人。

他是受人称道的好丈夫。小丽每上夜班，他必亲自送迎小丽偶有不适，他就请医喂药，还经常给小丽洗衣服。大家都说小丽找了个好对象，就连陈的岳母一提起来也总是说：“小陈待俺小丽可真好。”虽说陈习龙在小丽死后不久就续了弦，但那是为了照顾幼小的女儿啊。

像这样一个有教养、重感情的文弱书生，会是一个狠毒的杀人凶犯吗？

如果不是陈习龙，那么凶手是谁呢？

小丽死前能接触到的人统统查了一遍，均被全部否定。

从表面上看，小丽是喝了中药后死的；但经多方验证，她服的那几味中药里，都不含有氯丙嗪或异丙嗪的成分。

可是，小丽确实死了，而且是被80片以上的安眠药致死的。

这是个难解的谜。在这个谜中，陈习龙嫌疑最大。

小丽死的前天，是陈习龙带她到城关医院开的药。医生回忆：“那天小陈领着爱人来看病，我检查了一下，看不出有啥病，可小陈非叫开点中药。当时我想，这两口子都是公费医疗，为啥来我这儿看病？医生没有看错，小丽确实没有病，当时虽说病休在家，那不过是想把过年的衣服做做而找的借口。这些陈习龙完全知道，可他为什么要假戏真做？

小丽死的当天晚上，是陈习龙为她熬的药。当时在陈家串门的几个人都证明：“我们亲眼看见小丽在那儿做衣服，是小陈将药熬好，把药锅端下来的。”

可陈习龙却说是小丽自己熬的药，他为什么回避这一事实？

小丽死的那天晚上，只有陈习龙和她在一起。陈习龙的妹妹证明：“那天早上7点来钟，我找哥哥有事，叫了半天他才开门，进去一看，嫂子面无人色，早已没有知觉了。”

按说病人服下过量的安眠药后，会因心慌，头疼而挣扎。陈习龙和小丽同床而眠，难道会毫无察觉？

已经做过的调查是细致的。几十人的证明材料，数百页的询问笔录，这里面浸透了侦查员的心血，记录了办案人辛勤工作的足迹，也是揭开小丽死亡之谜的佐证。但眼前这些材料给人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这是一起复杂而棘手的谋杀案；陈习龙虽然有重大嫌疑，但嫌疑归嫌疑，认定犯罪需要铁的证据。

证据在哪里？

两个月过去了，摆在侦查员面前的还是迷雾一团……

这一天，王复兴局长右手拿着一支“汉江”雪茄，左手托着腮帮，趴在办公桌上，思考着这两个月的一幕幕……王局长抽了一口雪茄，可烟已不知什么时候灭了。他点着火，接着思索下去。如果是陈习龙作的案，那为什么查不到这方面的线索？下步的侦查工作该向何处用劲呢？

他想着想着，突然，一个生物学名词出现在这个大学本科毕业的公安局长的脑海中：法国物理学家马里奥特发现，如果在白纸一端画一个十字，在它的右侧8至10厘米的地方画一个圆圈，然后闭上左眼，从25厘米的地方注视小十字，这时，右边的小圆圈就看不见了。后来，学术上就把这种生理上的视觉缺陷部分叫做马利奥特盲点，通常又转而用作没想到、没注意的地方或空白点、漏洞等。

他一边想着，一边做了个实验，当看到右边的圆圈果然消失时，禁不住咧嘴一笑，同时，觉得一道亮光把脑子中的迷雾撕开一条缝隙，从缝隙中透出一条前行的路径。

看来，对小丽被害一案的侦查工作也存着被忽略的“视觉缺陷”部分。比如过于相信陈习龙为人正派的一面，忽视了对其生活作风方面的深究细查；只注重调查案件的外围材料，忽视了对造成小丽死亡最实质性证据的寻找。因而，要查清此案，就要突破一般化的侦查方式，从作案者与办案人都不注意的地方下手，排除盲点，获取证据。同时，还要严防陈习龙销毁罪证。想到这里，他提笔在卷首批示：“此案中，罪犯事先有预谋，事后又有充裕的时间进行反侦查活动，因此，下步侦查的重点应放在……”

5月19日，新华中学操场一侧的垃圾堆旁，出现四名公安人员。只见他们手持铁锹、抓钩等工具，从垃圾堆的一头开始，一寸一寸地挖，一点一点地刨，那精神，就像考古学家挖掘文物般地专注。当时麦稍已经发黄，那些垃圾在强烈阳光的辐射下，已经发霉腐烂，不时散发出阵阵浓烈的臭气，呛得人喘不过气，睁不开眼，但他们全然不顾，专心致志地挖着、刨着。

这几名干警是奉命来查找被陈习龙倒掉的药渣的。

按照王局长的指示，刑警队员运用形式逻辑的推理方法重新分析了案情。从当时的客观条件看，凶手要让小丽一次服下80片安眠药，就只有将这些药投入药锅，使其与正熬着的中药溶化在一起才能做到；小丽是服了锅里的中药后死的，说明她喝的药汤里确实有毒；既然药汤里有毒，那么药渣里也会有毒。反过来讲，如果药渣里有，说明凶手确实将毒投入了锅内；有这种条件的只有陈习龙，那么陈就是投毒的凶手。

在上述推理中，药渣中是否有毒，是确定作案人的重要条件。因此，查找药渣，就成了打开案件之锁的一把钥匙。

认识统一之后，侦查员郑玉民，王植松，韩振海，刘增秋等四名干警立即赶到了陈习龙工作和居住的新华中学。他们围着那堆垃圾整整刨了4天。

到了5月23日下午，终于从剩余不多的垃圾中发现了两块鸡蛋大的中药渣。经中医辨认，药渣的成份及剂量与小丽的药方相符；经法医检验，药渣显示出氯丙嗪的成分。

一个被忽略的“盲点”查出了，一个重要罪证抓到了。

在寻找物证的同时，查找人证的工作也在紧张进行。侦查员在总结教训，全面分析案情的基础上，全力查找害人的直接原因。他们分析，陈习龙害小丽，无非有三种因素，即因财，因气，或因私情。从掌握的情况看，前两种因素基本可以排除，剩下的只有因私情了。这就是说，陈之所以要害死小丽，或许已有外遇，也或许仅是有了追求的目标。

之所以这样分析，不是没有道理的—从表面看，陈习龙为人正派，论地位，他是教师、学校政宣科负责人，而小丽只是一个集体厂的合同工；论长相，他年轻英俊，风流倜傥，而小丽本已年长他两岁，产后又明显憔悴，而且因中风曾一度口歪眼斜，这些不都是陈习龙可能喜新厌旧的原因吗？

如果陈习龙真有外遇，那么，这个人不是陈习龙新婚的妻子，（因为调查证明，二人婚前没有多少接触），而只能是一个与小丽夫妇有着密切关系，有堂皇地接触理由，有便利的接近条件的女人。只有具备了这些条件，才能不被大家（包括小丽）所察觉，也才会成为被侦查员忽略的“盲点”。所以，要使案件有所突破，就得从查找这个“盲点”做起，调查与陈习龙夫妇有密切来往的所有人员，尤其是与小丽过从甚密的年轻女人。

经过分析、推理，大家的思路一下子集中到一个女人身上。

她叫小梅，是小丽的干妹。有人曾看见她与小丽夫妇在一个床上睡午觉，在侦查员列出的陈习龙的活动时间表上，也清楚地记载着：

1月12日，陈习龙陪同小梅送其二姐出嫁。

1月15日，小丽死。

2月16日，小梅出嫁。

2月19日，陈习龙与对象见面。

这难道是偶然的巧合吗？

其中原因，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于是，侦查员依法传讯了小梅。

“小梅，你知道小丽是怎么死的的吗？”一开口，侦查员就单刀直入。

“听说是吃氯丙嗪死的。”小梅忐忑不安地回答。

“你咋知道是吃了氯丙嗪，听谁说的。”侦查员步步紧逼。

小梅无言以对，在侦查员的开导下，她终于作了交代：

早在1983年春天，小梅就与陈习龙相识并很快发展到难解难分的地步。以后，虽然陈习龙与小丽结了婚，但陈仍抓住小梅不放。为了掩人耳目，陈让小梅结拜为干姐妹。二人就在这层关系的掩盖下，继续着不正当的关系。

1986年5月，陈向小梅讲了要害死小丽，与小梅结婚的想法，还说小丽一家都老实，别人也都知道他对小丽好，害了她也没有人怀疑。小梅见陈习龙如此歹毒，就逐渐疏远了他。

1987年1月12日，陈习龙去送小梅的二姐出嫁，听说了小梅也找好了对象并定在正月里结婚的消息，当天在回去的路上就和小梅大闹一场，还以死相威胁，让小梅再等等他。结果，第三天小丽就死了。以后小梅曾问过小丽的死因，陈习龙告诉她是吃氯丙嗪死的。还对她说，要是公安局问到她，啥也不要说。

听完小梅的交代，侦查员们会心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看你陈习龙怎么抵赖。

5月30日夜，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侦查员们正同陈习龙进行着激烈地交锋。他们用掌握的证据，摧垮了陈习龙的心理防线，揭开了这个“两面人”的画皮。

是他，背地里过着一妻一妾式的荒淫生活，表面上却装出作风正派，好学上进的样子，以至瞒过组织。

是他，一边想方设法加害小丽，一边却又做着关心体贴小丽的表面文章，以至骗过众人耳目，落了个好丈夫的名声。

然而，当他得知小梅要结婚，眼看自己梦想的一切就要成为泡影时，竟孤注一掷，趁小丽借口有病请假在家做衣服的机会，假戏真做，领小丽到医院开了中药，当晚，就将事先准备好的58片氯丙嗪和10多片异丙嗪全部倒入药锅……

以后，他又骗得小丽父母同意，偷偷掩埋了小丽的尸体，并销毁了其他证据。小梅结婚之后，他见事情已无法挽回，第三天便与一个不相识的女人谈起了恋爱，想以此掩盖他的罪恶。就在公安局开棺验尸之后，他又同那个女人匆匆完婚，妄想混淆侦查视线。

纸是包不住火的。陈习龙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结果还是被侦查员抓住了把柄。当他用抖颤的手在供词上捺下血红的指印时，时钟正指向1987年5月31日零时零分。

一个被埋入地下140多天的冤魂得到了伸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