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红楼梦》,说尽多少悲欢离合事。
故事开始时,大观园内花团锦簇,公子小姐各个面容带笑,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但到了故事尾声,各人都迎来了各人的陌路,几乎没有能够善终的存在。
比起或遭人掳走,或看破红尘出家,或堕入风月之地的她们,袭人的结局显然要好上太多,得以嫁给蒋玉菡为妻,过上了平淡的生活。
不过,也有人对这个结局很不理解,认为蒋雨涵不该迎娶袭人。毕竟作为宝玉的好朋友,蒋雨涵是知晓袭人和宝玉存在一段暧昧关系的。
那么,为何在书中,蒋雨涵会选择袭人做自己的妻子呢?
一、蒋玉菡,有目标的戏子
要说蒋雨涵,虽然是个讨喜的存在,但其实和袭人比起来,他的社会地位并没有高到哪里去。
书中,蒋雨涵是忠顺亲王府戏曲班子的一员,被人称为琪官。他第一次正式出场,是在第二十八回宝玉薛蟠等人饮酒设宴这一章节。
早在正式与蒋雨涵相见之前,无法天天出门的宝玉就听说过蒋雨涵的美名,足可见他在唱戏这一行当技艺之精湛。
只是无论有着怎样的美名,能力有多出色,都改变不了蒋雨涵是一名戏子的事实。
作为中顺亲王豢养的戏子,蒋雨涵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出现在薛蟠等人设置的酒宴上时,他也仅仅是以唱戏解闷的伶人形象出现的。
要知道当时和他一起被叫过来解闷的可是妓女,足可见蒋雨涵有多被人看轻。
不过,虽然社会地位低下,平时也不受人看重,但蒋雨涵却并不甘心就这样度过此生。
无疑,忠顺亲王对蒋雨涵是非常欣赏的,但这个欣赏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欣赏。古代龙阳之好并不在少数,特别是对于那些大富大贵人家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就比如薛蟠,此人在见到模样俊俏的柳湘莲的第一时间,心里就产生了欢喜之意,后来还想和他发生进一步的关系,言行举止之间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足以看出在当时龙阳之好并不罕见。
蒋雨涵生得美丽温柔,连一向不喜男子的宝玉见了他都心生欢喜。又因为唱的是旦角,在戏台子上扮演的是女子的缘故,他又多了几分女性的妩媚。
除此之外,蒋雨涵的优点还不只是美丽。忠顺王府的长史官在寻找他的时候,就曾说过蒋雨涵在忠顺亲王身边服侍时随机应答,谨慎老诚,足可看出他又是一个精于世故的人。
放着这样一个巧人在身边而不下手,这话说出去恐怕谁都不会相信。所以对于忠顺亲王来说,蒋雨涵不但是一个戏子,更可能是他的房中人。
显然,蒋雨涵是难以忍受这样的忠顺亲王的。确实,忠顺亲王不但外表不怎么样,人品也十分堪忧,对身为男子的蒋雨涵来说,他当然不愿意继续服侍在对方身边。
为此,他不但试图通过结交名流贵族、比如北静王等方式来摆脱忠顺亲王,还在王府外面买了一套房子,接连几天都住在房子里没有返回王府。
凡此种种,足可以看出蒋雨涵并非普通的戏子,而是一个有追求的人。他向往宁静的生活,尽管在王府的日子不错,但他更盼望能过着平淡的日子。
二、和宝玉的交往
《红楼梦》中,蒋雨涵和贾宝玉的关系是比较复杂的。
刚刚认识的时候,贾宝玉还没有完全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对待美人时总是一副四处留情的模样,因而当在宴会上看到蒋雨涵时,宝玉忍不住赞叹了许久。
事后,他还与蒋雨涵交换了贴身物品。宝玉将随身携带的玉玦扇坠赠给了蒋雨涵,蒋雨涵也将自己喜欢的那条来自北静王的大红汗巾子送给了宝玉,二人就此有了进一步的联系。
尽管书中并没有明确说明蒋雨涵和贾宝玉的关系发展到了哪一步,但从侧面,我们足可以看出二人交情之深厚。
蒋雨涵离开忠顺王府后,王爷自然不会放任喜欢的戏子跑路,于是他便派出手下人满城搜索。结果下人们一打听,马上就找到了宝玉这里。
原来,整个城都知道了宝玉和蒋雨涵近来交情深厚,时常厮混在一起。
宝玉和蒋雨涵见面相识的时候是四月二十六日,忠顺王府找上门来要人的时候已经是过了端午,期间顶多只过去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两人的关系竟然能闹得满城皆知,虽说其中也有忠顺王府的人夸大其词的因素在,但也能看到宝玉和蒋雨涵的亲密关系。
后来有不少读者认为宝玉是个双性恋,就是从这一段而来。对他们来说,宝玉和蒋雨涵是男男相恋。但果真如此吗?显然不是的。
前文说到,此时的宝玉还没有开窍,和蒋雨涵相处时,与其说他是喜欢蒋雨涵的外表,倒不如说他是喜欢蒋雨涵身上的女性气质。
蒋雨涵并不是书中唯一一个和宝玉有着亲密关系的男性,秦钟同样也与宝玉关系亲密,而这两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极具女性气质。
除此之外,宝玉之所以愿意和蒋雨涵交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蒋雨涵身上没有那些途经济学问一类的气息。
《红楼梦》中曾明确地提到过,宝玉讨厌男人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整天只知道钻研途经济学问,而这些正是宝玉所厌恶的。
身为戏子的蒋雨涵自然不需要钻研这些,正和宝玉所喜欢的女子一样。在蒋雨涵的身上,宝玉发现了他们二人的共同点,找到了精神上的共鸣。
如此一来,宝玉才会与蒋雨涵关系亲密。至于世俗经常强调的那些身份地位一类的问题,在宝玉这里都不是事情。
他本人就是个大胆而叛逆的存在,和园子里的丫鬟相处时,几乎没有什么尊卑的概念,更不要说是和意趣相投的蒋雨涵相处了。
反观蒋雨涵,他自然也不会嫌弃宝玉的示好。身为戏子,蒋雨涵在日常生活中最缺少的就是来自旁人的尊重。
忠顺王府的人将他当做一个玩意儿,其他人更是把他当做打发时间的消遣物件的存在,只有宝玉是真正的将他当做地位平等的人来看待。
以蒋雨涵的能力,财富是容易得到的,只是这尊重却不易得到。故而对于蒋雨涵来说,宝玉绝对算得上是他的好友了。
或许蒋雨涵和宝玉之间确实有过非同一般的关系,但二人是真正的心神相交,比起常人时常提起的桃色关系,他们更是一对好兄弟。
三、选择袭人的原因
若要问起蒋雨涵到底知不知道宝玉和袭人的关系,那肯定是知道的。
在冯紫英的宴会上,蒋雨涵在行酒令的时候曾说出了“袭人”一次,当时蒋雨涵对袭人并不熟悉,说出这话只是无心之失而已。
不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薛蟠马上就来了劲儿,大呼小叫地指责蒋雨涵犯了忌讳。结果这让宝玉十分生气,当即便羞红了脸。
心思灵巧的蒋雨涵如何察觉不出宝玉的尴尬,更何况后来有人还将此事告诉了他。所以,蒋雨涵必然是知道袭人和宝玉的关系的。
那么,蒋雨涵为何还会迎娶袭人呢?在笔者看来,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自然就是来自忠顺王爷的打击报复。
虽说在书中出现的情节不多,但忠顺王爷对于宝玉却是相当痛恨的。忠顺王爷偏爱蒋雨涵,结果蒋雨涵却私自逃离了王府。
等到他好不容易发现蒋雨涵的踪迹时,却发现对方和贾宝玉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就算后来宝玉受到牵连被父亲暴打了一顿,忠顺王爷心中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的。
等到贾家落败之后,他自然是要狠狠报复宝玉的。
当时人们的阶级观念不可谓不重,从忠顺王爷自身的角度出发来看,假如将宝玉的女人嫁给戏子,无疑就是对他颜面的最大羞辱。
所以,忠顺王爷才会将袭人送给身为戏子的蒋雨涵,想要狠狠折辱这三个人。
第二个原因,是看在和宝玉的交情的份上。
贾家落败,贾家的下人也只能跟着遭殃。可袭人是个忠诚的仆人,对于宝玉,她始终是放心不下的。
若放着袭人不管不顾,蒋雨涵实在没办法保证她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与其放任袭人在自己的视线外,倒不如将她收入房中,也算给宝玉一个交代。
更重要的是,宝玉本人并不介意袭人和蒋雨涵发生关系。当年在收到了蒋雨涵送出的那条大红汗巾后,宝玉转手将其赠送给了袭人。
这一举动,自然暗含着宝玉的心意。他希望袭人和蒋雨涵能走到一起,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好朋友,一个是他喜欢过的人,在一起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这第三个原因,就是袭人本身就很优秀。
袭人全名花袭人,其名字来源于陆游“花气袭人知骤暖”这句诗。作者在为袭人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在暗示她的性格。
现今有不少人都对袭人没有好感官,认为她是个品行不端的女子,但事实并非如此。
和宝玉相处时,袭人精心照顾着他的方方面面,冒着被宝玉厌恶的风险也要劝导他读书学习,不要胡闹。每当出了什么事情,她也是尽力站在宝玉的一方。
若说这些还不足以体现袭人的性格优点,那从袭人当初进府的理由就能看出来。
再者,倘若袭人真不是个好姑娘,精明的贾府老太太和王夫人会看不出来?
所以,袭人的性格是相当可圈可点的,谁不希望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温柔可人又有原则的姑娘存在。
在我们看来,有挣钱能力又有家业,外表也非常不错的蒋雨涵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戏子的身份就足以让蒋雨涵错失很多好姻缘。
古代讲究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身为戏子,蒋雨涵在古代的地位处于最底层,连罪犯娼妓等都能与他相提并论,清白人家的姑娘如何愿意嫁给他做妻子。
此种情况下,蒋雨涵能够选择的余地就少很多了。而作为一个有着兴趣爱好的人,若让蒋雨涵去娶一个没有情趣的女子为妻,也是难以想象的。
从这个角度出发,蒋雨涵和袭人确实很相配。二人都不完美,但也正是因为不完美,他们才得以走到一起。
四、未尝不是好结局
其实,蒋玉菡与花袭人走到一起,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
原本像袭人这种在大富大贵人家服侍过、地位还不低的丫鬟在外界是很受欢迎的,别的不说,单是她在言语举止当中流露出的气质就足以让一众普通人家的姑娘望尘莫及了。
而且在离开贾府之后,她也从丫鬟变成了平民,和常人并无区别。所以在婚姻市场上,袭人的优势非常大。
只可惜古代对贞洁是比较看重的,好人家的儿郎自然不愿意迎娶一个破了身子的女子,至于其他条件差些的,以袭人的眼光来说,又看不上。
如此一来,袭人的处境就非常尴尬了。
相比较之下,蒋玉菡对袭人来说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同时对于蒋玉菡来说,袭人也远远要胜过其他的女子,这点在上文中也有提及。
难为可贵的是,蒋雨涵和袭人与宝玉都有着不浅的交情。宝玉宝钗离开牢狱后,都面临着无家可归的窘境。
此时是袭人与蒋雨涵得到了消息,匆忙将他们接回家中,好生对待,丝毫没有因为境遇的变化而改变态度。
这种雪中送炭的情谊令人感动,也更能看出袭人和蒋雨涵的合适。
或许这对直到最后才走到一起的夫妇无法过上荣华富贵的未来,但可以想象,有着共同语言、彼此间又不看轻对方的他们必然能将日子打理的温馨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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