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设计｜纹样：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图案密码

2024春节联欢晚会创意节目《年锦》舞台现场

2月9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2024春节联欢晚会》中的创意节目《年锦》惊艳亮相，汉、唐、宋、明四个不同朝代的传统纹样与华丽的舞美技术相融合‍‍‍‍‍，织出一幅跨越千载的纹样变迁图卷。这不仅是一场节目的呈现，更是一次文化的传递与历史的回响。中国传统纹样，这一承载中国智慧与美学的古老艺术，在现代的演绎中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织锦华章的艺术重现

“年锦”，谐音“年景”。创意节目《年锦》在2024年春晚舞台上缓缓展开，春晚遇见千年传统，一场视觉盛宴背后的图案密码被重新演绎，也将纹样之美呈现于舞台之上，展现出中华文化的独特魅力。

为了科学而严谨地呈现，春晚导演组邀请了93岁的敦煌艺术和工艺美术设计研究专家、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院长常沙娜担任艺术顾问，并邀请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副院长崔冬晖担任纹样设计。经过对纹样发展历史的研究与梳理，崔冬晖团队和导演组共同选定了汉、唐、宋、明这四个图案发展繁盛且特色各异的标志性朝代。汉代纹样的庄重与锐度、唐代纹样的繁盛与华丽、宋代纹样的典雅与简洁、明代纹样的精细与“谐音”组合，在高技艺水平的传统印染、织绣非遗单位的通力合作下，在虚拟合成技术的加持下，中国传统纹样以惊艳的视觉语言和文艺表演得以呈现，每个纹样都讲述着传统的传承与美的传递，也是对那些繁复精致、寓意深远的传统纹样的一次现代致敬。

《年锦》“四朝”舞台现场

《年锦》中各个朝代的主视觉图案从博物馆文物原型，到图案提取，到绘制电子设计图，再到常沙娜逐一手绘修改，历经三个月得以完成。节目中的服饰、道具和背景设计都巧妙地融入了这些蕴含着美好祝福和民间智慧的纹样，如汉代深衣以顾恺之《列女仁智图》等文物为参考，选择了“长乐明光云山瑞兽锦”作为缘边，有茱萸云纹等纹样；唐代造型灵感来源于莫高窟第9窟供养人，衣服边饰采用凤鸟纹，衣身还有卷草纹、狮子纹、团花纹等；宋代服饰刺绣着缠花纹饰边，并有牡丹纹、海棠纹、莲花纹等装饰；明代袄裙上衣纹样是大吉葫芦纹缎，组合了柿柿如意等图案，马面裙的底纹采用“五葫四海”纹，裙襕则是用谷穗、蜂、宫灯组成的“五谷丰登”纹和仕女赏灯纹，这些纹样也是新年期间的应节应景纹样。

常沙娜手稿

此外，常沙娜还精心绘制集合成一幅寓意幸福繁荣的《年锦图》，以代表团圆之意的圆为基础图形，遵循对称、平衡、调和、比例等构成法则，将纹样环绕排布，用一个图案作为春晚的一个节目，也把寓意“吉祥如意、长乐永安”的祝福送出，让大家了解图案、了解图案的意义，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传统文化，是非常平和的、自然的，而且是贴近大众的。常沙娜表示，“我看过许多不同地区的文明，但在我的心里还是中华文明最宏伟，这是流淌在我们民族血液里的东西”。这些寓意吉祥喜庆的特别祝福也串联在晚会的整体舞美设计之中，如杂技等节目在舞美上融合运用了马家窑彩陶纹样、象征吉祥的卷云纹样等，展示出传统纹样与现代审美结合的多样可能。

年锦图 寓意幸福繁荣

纹样传情，《年锦》之所以能打动人心，不仅因为它的美，更因为它背后所承载的深厚文化内涵。它让我们明白，传统并非陈旧，文化绝非束缚，它们可以是流淌在血液中的力量，是可以激发创造力的源泉。这些看似尘封于历史深处的图案，其实一直活跃在我们的生活中，它们是中国人文精神的一部分，是民族文化自信的象征，寓意着吉祥喜庆和人们对幸福繁荣的美好向往，演绎着中国传统美学的当代回响。

纹样密语的历史风华

中国传统纹样的演变历史几乎与中华文明的发展同步，每个时期的纹样都承载着那个时代的文化特征和社会风尚。从图腾崇拜到权力象征，再到现代社会的文化复兴，纹样的内涵变迁见证了中华文化的繁荣与发展。

在史前时期，纹样的出现多与巫术、图腾崇拜有关。这个时期的纹样以简单的几何图形为主，如条纹、波纹、螺旋纹等，这些纹样通常出现在陶器和玉器上，反映了人类对自然界的敬畏和对神秘力量的信仰。

进入夏商周时期，随着青铜器的广泛使用，纹样艺术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商代的青铜器上出现了夔龙纹、兽面纹等。周代的纹样则更加丰富多样，如云雷纹、蟠虺纹等，这些纹样适应了铸铜工艺的制作要求，多为非常工整的阳纹或阴纹图案，纹样精细，组织严谨。

秦汉时期，随着国家的统一和文化的整合，纹样艺术迎来了新的发展阶段。汉代的纹样以云纹、莲花纹为代表，这些纹样不仅出现在丝织品、陶瓷上，还广泛应用于建筑装饰和日常用品中。云纹象征着天空和宇宙，而莲花纹则寓意着纯洁和重生，反映了汉代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汉】茱萸纹 寓意福寿安康

【汉】玉兔月桂纹 寓意如意团圆

唐宋时期，随着经济的繁荣和文化交流的加深，纹样艺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唐代的纹样以其华丽丰满的风格著称，如牡丹花纹、卷草纹等，这些纹样不仅展现了唐代社会的富丽堂皇，也体现了人们对于自然美的热爱。宋代的纹样则更加注重意境和情趣，如梅花纹、竹叶纹等，这些纹样简洁而优雅，反映了宋代文人的高尚品格和对自然的崇敬。

【唐】有翼瑞狮纹 寓意勇敢祥瑞

【唐】翔凤纹 寓意太平祥瑞

【宋】莲花纹 寓意吉祥清廉

【宋】兰花纹 寓意高雅纯洁

明清时期，纹样艺术进一步发展，形成了更加精细和丰富的风格。明代的纹样以花卉、鸟兽为主，如菊花纹、龙凤纹等，这些纹样在宫廷文化中尤为盛行。清代的纹样则更加注重工艺的精细和技术的创新，如锦鸡花纹、蝙蝠纹等，这些纹样不仅在宫廷流行，也在民间广泛传播，成为吉祥富贵的象征。

【明】大吉葫芦纹 寓意福禄绵延

【明】柿柿如意纹 寓意事事如意

传统纹样是中华民族从生活的经历和感悟中创造出的美学符号，纵观图案纹样的发展史，其中既有诞生于神话传说和民间谚语的纹样，也有代表着不同情绪与人文内涵的动物纹、植物纹和器物纹等纹样，这些纹样在造型中不受具体形象的限制，往往体现出抽象形式的艺术美感，也体现了在不同历史背景下人们朴素而真挚的人文信仰和思想观念，象征、谐音寓意、吉祥文字等的创造手法与吉祥寓意结合，也以此形成了人们自古以来的吉利观念，家门口的春联、玻璃上的窗花、婚庆时刻贴在镜子上的“龙凤呈祥”双喜纹、杯碗盘碟上的小小装饰……生活中随处可见寄托美好祝愿的传统纹样。

随着科技的发展和文化的交流，传统纹样在现代也得到了新的诠释和应用，许多艺术家和设计师们将传统纹样与现代设计理念相结合，创造出既有东方韵味又符合现代审美的作品。其实现代人们所喜闻乐见的一些“图案”都或多或少地吸收了纹样的某些特点，如具象题材的抽象运用、对称与均衡的构图手法、繁复求变与乱中有序的装饰特点等，体现出流动于中华民族血液中的审美基因。随着国潮文化的兴起，传统纹样也被广泛应用于时尚服饰、家居装饰等领域，现代艺术转译传统文化之路愈加宽广。

传统美学的现代演绎

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其中纹样艺术作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载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和审美价值，在无数的纹样之中，我们得以窥见前人所思所赏的人生体悟与自然之景，通过对各个时期纹样特点的研究和总结，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和欣赏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新时代以来，突出各民族共有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形象屡获赞誉，2024年春晚节目《年锦》以中国传统纹样为灵感来源，巧借创新活水，为文化赋能，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次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也让人们看到了中国元素与传统文化在当下文化发展中的突出作用与独特魅力。随着《年锦》的落幕，我们不禁思考：如何在快速发展的现代社会中，保持对传统文化的敬畏与传承？如何让这些美丽的纹样继续在新的时代背景下绽放光彩？这是每一个热爱中华文化的人需要思考的问题。

当下，中华文化的诸多优秀传统被陆续搬上“秀场”，让人们更直观地看到了中国的文化符号和独特的文化语言，各种诸如中国配色、纹样、舞蹈、建筑、书画、瓷器、剪纸等极具特色的中华传统文化成为中国特色的设计元素，为文化的绽放提供了丰沛灵感的宝库，诠释出中华文化的缤纷多彩与广博深厚。

传统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独特标志和文化符号，承载着历史的记忆与代代相传的美好愿望，传统纹样在现代的不断演绎，既是人们对美的需求，也是保护文化多样性、寻找文化根源、增强文化认同的途径，纹样在现代设计中的应用与作用不容小觑。随着国潮文化的兴起，越来越多的设计师开始将传统纹样融入现代产品设计中，无论是服装、家居还是数码产品，传统纹样的运用都能赋予产品独特的文化内涵和审美价值，不仅能够展现出东方美学的韵味，也能够让受众在使用过程中感受到传统文化的魅力。

纹样之美不仅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图案密码，更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年锦》节目成功展示了传统纹样在现代社会中的生命力。在现代设计中，纹样的使用已经超越了传统，成为一种跨界、多媒体的艺术形式。传统纹样的应用不仅能够提升产品的美学价值，更能够促进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为当今社会带来了无限的创造性和可能性。未来，随着设计师对传统纹样的不断探索和创新，相信纹样之美将会以更多样的形式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继续传递着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甲辰龙年春晚已经落幕，但中华传统纹样乃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带来的震撼仍在持续发酵，中华民族的智慧密码仍牢牢刻录于灿烂的文化中。我们期待着在未来，更多携手时代、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理念的优秀文艺作品出现，不断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探寻新时代文艺的新表达，不断推出适应时代发展、人民期待的优秀作品，为中华文明的传承与发展贡献力量。

（作者系《中国美术报》记者）

编辑 | 闫 君

制作 | 闫天蒙

校对 | 安亚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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