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肇民：没有形就没有神，形是一切！

王肇民（1908-2003）

编者按：王肇民先生是中国著名的美术家、美术教育家，素描、水彩、国画、油画无不擅长，尤以水彩画闻名于世。20世纪80年代，王肇民的绘画理论《画语拾零》横空出世，提出了许多绘画的真知灼见，至今仍启发着大量绘画爱好者。以下是王肇民先生分享的绘画心得，相信其中很多话能说到画友的心里。

我从前说过：“人当物画，物当人画！”就是说，画一切人和一切物，皆应当赋予生命，赋予性格，赋予品质，赋予身份，人物之间，相互引喻，以增身价。诗有比，画亦有比，其意义即在于此。

农民

58cm×38cm

1979年

炭笔素描

对象，以形胜者则画其形，以色胜者则画其色，不能主观，不能求全，要因时制宜。

作画，虽然是过犹不及，但宁可画得不够，不要画过头，过头则难于改正，要善于适可而止。

有的人，见一些画画得很烦琐，以为是表面描写的结果，因而问，是否可以单单画物体的本质，我说不行。比如画一只苹果，颜色是表面的，不仅要画，而且还要当作重点去画。古人说，质犹文也，文犹质也。文质之间要统筹兼顾，表里结合，是不能分开处理的。

画光，须知光有芒。所谓芒，就是光线照射在物体上，又从物体上反射出来的东西，即物体本身的光彩。只有物体本身的光彩，才是物体本质的反映。所以画光要画芒。画芒，则线为浑线，面为浑面，色为浑色，无所不浑。而且富于质感，是非常重要的。所谓内光派，大概指此，如画光不画芒，只画明暗，只画黑白，便是死光。同样的光线，照射在各种不同质的物体上，各种不同质的物体，做出各种不同的反映；各种不同的反映，表现出各种不同的质。所以在绘画上，光是表现质感的主要手段。

背光的白桃

54cm×79cm

1990年

作画，色阶越多越软弱，色阶越少越有力。多则对比性弱，弱则无力；少则对比性强，强则有力。

一天晚上，我去珠江夜游，见沿江风景比白天更美丽，不禁要问，其原因何在？夜景只突出地看见灿烂的灯光，和灯光发亮的窗户，其他的东西几乎都看不见，这就是夜景之所以更美丽的基本原因。所以作画，只要把对象的主要部分突出地表现出来，其他的东西都可以忽略掉。这就是向夜景学习的加强艺术效果的一种最有效的表现方法。这种方法说明，一切事物，凡是突出的东西，必然是片面的东西，只有片面的东西，才可能是突出的东西。所以作画，唯有突出地表现片面，方能达到最好的艺术效果。

作画，要从对象最突出的部分着手，向上下左右画去，这样较容易掌握立体空间。而光点和暗点，往往是对象最突出的部分。

荷花玉兰

55cm×39cm

1979年

我对于黑色和紫色的运用特别谨慎，要么大块地用，要么不用或少用。而在用时必须掺有其他颜色，不单独地用。这两种颜色，素称为危险色。用得不好，便有破坏画面色彩关系的危险。

红玫瑰

39cm×54cm

1982年

色调，大体上可分为华丽的和朴素的两种。这两种色调所代表的感情，都是高尚的。最怕的是，色调画得既不华丽，又不朴素，而庸俗不堪。

体积感，有时候画得愈圆愈笨，愈方愈死，甚至令人觉得风格低下。要注意适可而止。

在放幻灯片的时候，针对我的某几张画向观众作自我介绍说：要善于利用光点和边线的虚实关系，以表现立体空间。请你们看：这幅静物画，黑瓶子上的光点，上、中、下有不同的明度，而且像宝石一样发出光来，把边线推得远远的，这样，立体空间就出来了。

静物

55cm×38cm

1978年

画鱼，要重视尾部的描写，尾部的生命力最强；而一般人却精心刻画鱼鳞的整齐性是错误的。鱼身上的红斑，是淤血，这说明鱼在被捕前，曾经有过生命的搏斗。

盆鱼

39cm×54cm

1977年

有一次，我指着一幅静物画对观众说：这几条葫芦皮上的伤痕，为什么要画呢？因为不画这几条伤痕，在笔法上便不谐和。谐和是艺术规律，因而这几条伤痕是本质的。顾恺之为裴楷画像，颊上添了三根毫毛，便觉“神明殊胜”，增加了生动性。生动性是艺术规律，因而这三根毫毛是本质的。所以在对象上，凡属于艺术规律所必要的东西，都是本质的，都是反映本质的。不管其如何细小。

并蒂荷花玉兰

55cm×39cm

1984年

古人说：“形神兼备。”这种形神并立、形神分家的说法，发展下来，影响极远。现在又有人说：“中国画是但求神似，西洋素描是有形无神。”好像形不似而神还可以似，形似而神还可以不似，形神之间，可以分、可以合，可以兼备、可以不兼备，岂不谬哉！

在造型艺术上，就形而言，形不是手段，神不是目的。没有形就没有神，有形则必有神，形似神必似，形不似则神必不似，形之与神不可能有分合，不可能有兼备或不兼备。所谓神，是形的运动感，是形的活的反映，形是一切，一切是形，形以外的神是不存在的。（本文文字及画作均摘自《画语拾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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