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霸先如何应对内忧外患？(1)

上回书说到，陈霸先袭杀王僧辩，迫使萧渊明退位，拥立萧方智登基，掌控了南梁朝局。

但此时的陈霸先丝毫不敢松懈，因为他真正有效控制的，仅仅是建康及长江下游的一小部分地区。

曾经的南梁坐拥秦岭、淮河以南的广袤土地，疆域之辽阔稳居东、西魏之上。但如今汉中、巴蜀被西魏吞并，江汉平原被西梁占据，江淮平原被北齐侵占，疆域缩水近半。

即使是这半壁江山，也是内忧外患、处处割据，遍地草头王。

其中，陈霸先曾经的老东家、广州刺史萧勃这么多年一直隐忍龟缩，自始至终都是打着割据岭南的主意，把两广和越南北部视为自己的独立王国；

割据湖南的衡州刺史王琳则始终对梁元帝萧绎忠心耿耿，一门心思要攻灭江陵的后梁，为萧绎报仇。在王琳眼里，不管是曾经的王僧辩，如今的陈霸先，都是心怀异志的乱臣贼子；

江州刺史侯瑱盘踞江西，正在挥军攻打被北齐占据的郢州（今湖北武汉武昌）。他原是侯景部下，后来归降王僧辩，因为智勇双全，屡立大功，迅速发展成一支令人不敢忽视的独立势力；

此外，镇东大将军、吴兴（今浙江湖州）太守杜龛，东扬州（今浙江金华）刺史张彪，义兴（今江苏无锡宜兴）太守韦载，吴郡太守王僧智，谯、秦二州（今安徽滁州）刺史徐嗣徽，南豫州（今安徽马鞍山和县）刺史任约都是王僧辩旧将，对陈霸先杀害王僧辩极度不满，纷纷磨刀霍霍，对陈霸先虎视眈眈。

这样的局面，怎能不令陈霸先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第一个挑头反对陈霸先的，就是王僧辩的女婿杜龛。

杜龛，出身京兆杜氏，是西晋名将杜预的后人，与后世杜如晦、杜甫同族。少年骁勇，善于用兵，与张彪并称为王僧辩麾下两大猛将。

杜龛始终认为，平定侯景之乱是自己岳父王僧辩的功劳，对半路跳出来摘桃子的陈霸先十分不屑。

后来杜龛出任吴兴太守，正好又成了陈霸先的家乡父母官。但杜龛对陈霸先一族十分苛刻，只要是陈霸先的族人犯了法，杜龛往往罪加一等，搞得陈霸先灰头土脸，芒刺在背。

如今王僧辩被陈霸先所害，杜龛立即起兵声讨，一时间，三吴地区的韦载、王僧智、张彪纷纷响应，陈霸先后院失火。

此前，陈霸先已命侄儿陈蒨返回长城（今浙江湖州长兴）防备杜龛，杜龛也知道陈蒨是陈霸先安在自己身边的钉子，起兵伊始就命大将杜泰率精兵五千进攻长城。

当时，陈蒨仅有数百军士，听闻杜泰来攻，都十分惊慌。时年三十三岁的陈蒨神态从容，言笑自若，分配军士井井有条，众人这才心安。杜泰率军猛攻数十日，竟不能下。

陈霸先得知杜龛起兵，急命周文育率军南下，先攻义兴的韦载。

韦载，出身京兆韦氏，是“江南韦虎”韦睿之孙，与“西魏谍王”韦孝宽以及隋唐两代一大票姓韦的宰相同族。

韦载原是梁元帝萧绎的臣子，素以精明多智著称，协助王僧辩平定侯景之乱后，出任义兴太守，在感情上自然偏向原江陵一系的王僧辩。

如今周文育来攻，韦载并不慌张，正好义兴有一批陈霸先留下的神弩兵，韦载将他们抓起来用长索锁住，命他们以弩箭射击来犯的周文育部队，并下令：“射十发弩箭而射中少于两人的，斩首！”

这些神弩兵迫于无奈，只好打起精神，认真瞄准射击，居然每一箭都射中一人，超额完成任务。周文育大呼头痛，只好暂缓攻城。

陈霸先听闻周文育进攻义兴受挫，只好命侯安都、杜稜留守建康，自率大军来攻义兴。

这边陈霸先前脚刚离开建康，后脚江北就出了乱子。

谯、秦二州刺史徐嗣徽的堂弟徐嗣先是王僧辩的外甥，陈霸先突袭石头城缢杀王僧辩，徐嗣先拼死杀出重围，渡江投奔了徐嗣徽。

在徐嗣先的鼓动下，徐嗣徽联合南豫州刺史任约一面归顺北齐，一面集合五千精兵突袭建康，趁陈霸先率军离去的空隙，出其不意地渡江占据了石头城，前锋直逼建康台城。

这一招出其不意，防守台城的杜稜惊得面无人色，急忙想派人飞报陈霸先，却被侯安都一把扯住，道：“杜雄盛，老大不在还有我，你他娘慌什么？”

杜稜战战兢兢，道：“侯大胆，徐嗣徽、任约来势汹汹，万一台城有失，你我如何向大将军交待？”

侯安都把嘴一撇，道：“有我在，台城怎么可能失守？你小子瞧好吧！”一面下令，将城上锣鼓号角旗帜全部收起，守军伏低腰身，又传令三军：“敢登城张望贼军的，一律斩首！”

安都闭门偃旗帜，示之以弱，令城中曰：“登陴看贼者斩。”——《陈书·列传·卷八》

徐、任联军前锋斥候直抵台城城下，见城上空空荡荡、寂无人声，也自诧异，急忙回报。

徐嗣徽、任约都有些狐疑，“莫非陈霸先没走？或者偷偷回来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回军石头城，待探明情况再做打算。

当夜，侯安都精选台城守军三百人，配以铁甲、骏马，饱餐战饭，只待来日厮杀。

次日，徐、任探明陈霸先确已南下，台城守军不足三千，才知上当，更认为台城空虚怯战，于是全军出动，来攻台城。

侯安都见徐、任大军在城下列阵，招手把小将萧摩诃叫至身前，道：“小萧，你小子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今日让我们开开眼，怎么样？”

萧摩诃年方弱冠，长得唇红齿白，一表人才，略带腼腆地一笑，道：“大人，在下可从没有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您莫开我的玩笑。不过城下这些兵，在我眼里也确实是土鸡瓦狗、插标卖首而已。”

侯安都哈哈大笑，用力拍拍萧摩诃肩膀，道：“好，很有关二爷的气概，跟我来！”

徐、任军正在城下列阵，蓦然听闻城中一声鼓响，东、西掖门同时打开，侯安都、萧摩诃各率一百五十名精锐骑兵如离弦之箭般杀出，直冲入徐、任军中。

徐嗣徽原以为守军必不敢主动出城，心中先存了几分轻视，此时突遭袭击，顿时阵脚大乱。

侯安都马槊如风，挡者披靡，萧摩诃手持一对各六十五斤的瓦面四棱镔铁锏，大开大合，力道万钧，有如秋风扫落叶，猛虎入羊群，身前更无一合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