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军中那枚针线包
徐兴安
夜,还是那样,不吭不哈,黑咕隆咚,死般沉静。
仔细听,远方的西安站方向,隐隐约约有火车行驶鸣笛的声音。
数不清地星星,一个个眨着疲倦地眼睛,闪烁着无神地微光,无聊地缀满天空。
我拥有半生的失眠史,常常是夜里零点后,乃在两三点才迷迷糊糊浅睡几个小时。
中年时期如此,老年时期更是如此。
唉!人老了,磕睡少,神经弱,爱做梦,多愁善感。
人到老年,走的回头路,常常想的是过去的那些事儿,翻陈年旧账,盘点人生,总结人生得失。
我自然想起了童年少吃没穿、三年自然实害年间饿死人的光景。
我脑海屏幕上演了“红卫兵”大串连、毛伟人在天安门城楼接见我们学生的场景。
最令我回忆兴奋地是一九六八年当兵戍边西藏边防的事。
那时候,部队给我们配置了绿军装,皮大衣,四斤重的棉被,大头棉鞋等,还小物件针线包。
说起针线包,不足掌巴大地一小块草绿色口袋形平布,里边装有几颗针,一个铁质钉针,几团线。
这枚针线包,在一些人目光里似乎不那么起眼,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分量。
但我拿在手里,似乎觉得有些沉甸甸的,意义非同一般。
我当时只是这样认为,针线包,做为部队的裝备配置,肯定与军事有关,与打仗有关,不能小瞧它的价值与作用。
我从军的那些年月,正是国家贫穷、落后、恢复、发展时期。
穿得破破烂烂,衣服补丁摞补丁的现象,不管是在城市,还是在农村,比比皆是,随处可见。
经过八年抗日战争、三年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中国己遍体鳞伤,经济相当匮乏。
因此建国后,国家提出“艰苦奋斗,自力更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所以,针线包的应用,具有极强的政治性,其意义尤为重大。
在全民“勒紧裤带”过日子的大背景下,军队作为一个特殊群体也不例外。
因军需供给有限,指战员们常常穿的也是补丁衣服,这里一个疤,那里一个疤。但照样威武英俊 。
我记得当兵第一年,部队发了一身冬天穿棉衣的外套罩衣、一身夏天穿的单衣。
第一年要洗罩衣,还可以用单衣互相替换。
第二年仅发了一身单衣,要洗脏了的罩衣,也只能用单衣替换。罩衣都没有个双份。
一身棉衣穿到底,一条旧军被退伍背回家。这就是当了一回兵,自己仅落下的东西。
在我的经历里,一九六八年和一九六九年两年,部队只发了三身外衣。
部队要打仗,要备战,爬高山、穿森林,衣服常被挂破,身也受伤出血。
衣服紧缺,不够穿,多亏了针线包救急,缝缝补补,度过了道道难关,帮我走完从军之路。
走进陆军53师工兵营半年,我们这批陕西兵,就学会了唱各种内容的红歌,其中最炙热、最爽囗的是《针线包之歌》。
在那激情燃烧,热血沸腾地日月里,不仅当兵的人爱唱红歌,全国人都爱唱红歌。
一首《针线包之歌》,被战士们唱出了神韵,唱出了无限深情,使我深受教育和鼓舞。
如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针线包之歌》歌词记得不全了,但我清清楚楚记得有这么几句:
小小的针线包,人民军队离不了,同志们都爱针和线,针线包是咱传家宝,哎嗨哟儿,哎嗨哟儿,针线包是咱的传家宝。
这首歌很好听,歌词少,容易学,适合平民老百姓的口味,想退役后唱给家里的人听。
为此一开始,我便整首歌词悄悄的记在小夲夲上,独自一人到河边反复偷偷练唱,在舟桥连三班率先准确会唱。
缝合衣服一道囗子,补衣服一块补丁,得心灵手巧,得耐住性子,沉得住气不急不慢。
我们大都是十八、九岁的娃娃兵,这飞针走线的女工细心活,怎耐是扣枪板机的手干得了?
一开始,笨拙的手不知该怎样掌拿、使用那小小地钢针。
往往朝布里边穿戳,却扎了自己的指拇,鲜血直流,染红了衣服,疼得用嘴把血一吸,”噗!”地唾出去。
好在有老兵的言传身教,有部队开展的“一帮一,一对红”活动中的传、帮、带,战士们才慢慢上了路。
缝衣服,针角还得有点讲究,是长条口子的要两边对缝,是破洞的要缝补丁,针脚长度不能大于5毫米,有补丁边沿平行下针的,有沿补丁边沿两毫米竖行下针。
这样缝补的衣服才平整、才好看。各自缝补的衣服,大家都会评头论是,谁的好,谁的不好。
如此这般,也能促进、提高战士们缝补衣服的技艺。
平时大家都有军事任务,非常忙碌,可是每逢节假日休息时间,大家也闲不着。
军用帐篷外边,有洗被子缝被子的,军用帐篷里边床铺上,齐刷刷地坐了一排人。
一个个大头兵如一个个文静地大姑娘那般,静悄悄地呆在那里,以绣花地功夫,精心缝补自己早己破了的军衣。
更有一些人,把自己和战士缝补衣被,互相帮助的事,作为写家书的内容,报告给自己的亲人和恋人。
一位四川籍的战士家里回信点赞说:“解放军确实是个大学校,当兵的什么都能学得到,啥子都会干”。
军营的兵,都是来自五湖四海,我连大多数是陕西、甘肃、四川,大伙相处得犹如铁血兄弟。
挨我铺睡的藏族兵索郎,入伍前在家睡觉盖的是一大張羊皮。
入伍后在部队怎么也不会缝被子,愁容满面,急得团团转,怕拆洗了的被子缝不上,夜里睡觉没法盖身而挨冻。
我笑意接了他的活,用四十分钟时间帮他缝好了被子。
索郎脸上乌云散尽,高兴地回谢说:“班长雅咕嘟”。从此更配合班里管理,与我的关系更亲近了
小小地针,长长线,就这样把藏汉两个民族关系紧密联系起来。
从人民军队建立后起,针线包就应允而出了,一直延续至今。
它是历史的缩影,是一个时代的标志,是一种精神的彰显。
有一位歌手 、诗人,把《针线包之歌》改为儿歌,教育少年儿童树立艰苦奋斗精神,树立正确世界观。
小小针线包
革命传家宝
当年红年爬雪山
用它补棉袄
解放军叔叔随身带
用它缝鞋和帽
小小针线包
革命传家宝
小朋友接过手
艰苦奋斗精神要记牢
在中国工农红军两万五千长征中,在抗击日寇、打败将介石八百万军队中,在度过重重难关中,针线包发挥极其重要作用,为中国革命建立了功勋。
我对针线包如获至宝,退役后,我走到那里,就把它带到那里,不离开我,一直珍藏到如今。
小小针线包,却记录了我部队的成长史,承载了我在部队的喜怒哀乐,见证了我在西藏边防的一切。
这枚针线包,是我保存唯一地从军标志和纪念物。
向你致敬,我的军中针线包。
(注: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徐兴安:男,陕西蒲城县人。六十年代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服役于西藏军区陆军五十三师直属工兵营舟桥连,曾任班长、副排长、团支部书记等。部队常年驻守中印边界亚东战区。光荣服役结束离开军营,弃武从文,在中国中铁建设大军里执笔新闻写作及新闻摄影工作。
作者:徐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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