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这次过生日,表妹和她老公是肯定要去的,也就是说我今天一定会见到表妹他们的。虽说过去我偶尔也会去看舅舅,但都选在平常的日子里,是见不到表妹的。
本来表姐妹之间见面应该是亲亲热热的,可我却不想见到我的表妹,更不想见到她的老公,因为她的老公正是我25年前的订婚男友名叫冉文,当初他背着我偷偷跟我表妹好上了。
老公杨杰给我拿了件外套披上,关切的问我怎么回事,我便把缘由告诉了他。
“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你还耿耿于怀干嘛,累不累?”杨杰拍了拍我的后背说道。
是啊,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我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还去在意那么多干嘛呢。
我换好了衣服,化了点妆,跟着杨杰开了近两个小时的车。舅舅住在乡下,虽然气温很低,但景色却美,田野里到处是橙黄色的橘子,路边的芦苇在风里晃荡,还有那成群的鸭子不惧严寒,在水塘里嬉戏着。
还没到达舅舅家的院坝,老远就听到了有农村那种乐队在唱歌,歌声既土气又喜庆。
到了院坝里,到处都是客人,有的嗑瓜子,有的在打牌,有的在闲聊,我找到了父母和哥哥,跟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就进到了屋子里,打算在舅舅面前露个脸,也好让他知道我来了。
屋子里也坐满了人,看来舅舅这次过生办得挺隆重的,大概是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叫上了。
我猜想舅舅一定在厨房,便朝着厨房走去,这时一个端着水果盘的人跟我擦了一下肩,她慌忙跟我道歉,“不好意思,屋子里有点挤。”
我抬起头,想要摆摆手时,才发现这人正是我25年未见的表妹。
只见她化着妆,但近看脸上的皱纹非常明显,眼神略显疲惫,身材削瘦,虽然面部轮廓依旧漂亮,但比她本来的年龄看起来要老好几岁,这样的状态可以想见,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太好。
她也认出了我,立马尴尬的把脸侧过去,想要离开,但她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客气的对我笑着说道:“是表姐啊,屋子里太挤了,去院坝里吃水果吧。”
见她笑了,我随即也点点头还以微笑。
我们这一笑,大有一种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见过舅舅之后,我来到了院坝,因为有些晕车的缘故,我不想跟人说话,便抓了把瓜子,独自一人去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百无聊赖的看着不远处一个正在逗一条小黄狗的男人。
男人正将手里的橘子丢给小狗,许是小狗不喜欢吃,它只是歪着头摇着尾巴看着男人。男人抱怨似的说了句,“看不出来你还挑食啊。”
小黄狗见我手里有吃的,摇着尾巴跑向了我,男人也顺势回过头,那一瞬间,我看清楚了他的脸,这人正是冉文!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见到他的准备,但当见到真人时,我内心还是有点波动,倒不是因为对他有感情,也不是心存有恨,而是毕竟曾经好歹是情侣,而他又背叛了我,难免有些尴尬。
他也认出我来了,慢慢的向我靠近,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而我默默吸了一口气,假装看着远处。
他倚着一棵树,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说道:“是淑华啊,好久不见了。”
我抿着嘴点了点头,把眼光移到他身上,他戴着帽子,但从帽子边缘露出来的头发有些花白,身上的衣服也看起来有些不合身。
要知道他可是个裁缝啊!
“你在哪里高就啊。”我开玩笑似的问道。
他叹了口气,低头点燃了一支烟,略带哀怨的说道:“广东那边进厂。”
我有些好奇,毕竟他是老裁缝了,好歹这些年也应该赚了点钱才对啊,怎么看他的样子倒有些落魄之感。
我本想问他,但这毕竟是别人的隐私,我便打住了,换了个话题。
“怎么今天没见冉勇啊。”
冉勇是冉文的儿子,我曾在我父母家里见过两次面,对他有些印象。
他忽然用手捂着额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嘴角不停的抽搐,似笑非笑的闪躲着眼神。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我皱着眉头,满脸疑惑,这时,表妹嘹亮又尖锐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冉文你是见不得人吗,眼睛瞎了吗,过来帮忙抬下桌子啊!”
表妹的声音充满了嫌弃和埋怨。
冉文狠狠吸了一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子重重踩熄了烟头,苦笑着对我说:“我先去忙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
冉文离开了,我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他才50岁不到,步履已经有些蹒跚了,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藤然升起有一股莫名的感触。
想当年,他意气风发时,也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而如今人到中年,反而被自己的老婆大吼大叫。
想到这儿,我不自觉的冷笑了一下,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出生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农村,父母都是农民,我上面有一个哥哥。
小时候家里穷,吃的东西很少,那时最盼着的事就是去舅舅家了,不仅可以去找表妹玩,还可以吃到他家里的零食。因为当时舅舅在大队里做事,常常会带一些吃的回来,如饼干,豆饼,还有就是水果罐头。其中水果罐头是我跟表妹的最爱,我俩一人一口的吃着,最后还要把里面的糖水都喝得干干净净依然意犹未尽。
表妹比我小半岁不到,我俩在一起有讲不完的话,从喜欢的明星讲到以后的理想,我们可以说是无话不谈,那时候我觉得我跟她甚至比亲姐妹还亲。
我跟她一直粘到了上初中,那时候我成绩要好一点,去了县里继续读书,而她读了个中专出来便参加了工作。
我高中毕业后上了个大专,大专毕业后回到镇上小学教语文。
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我21岁那年,我妈托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正是冉文。
冉文比我大两岁,虽然书没有我读得多,但他早早的就学了门手艺——裁缝。那个年代,裁缝还比较吃香的。
冉文在镇上开了家服装店,又自己帮人缝衣裳,赚得比我这个小学老师多得多。
不仅有手艺,冉文人也长得好看,高高大大的,脸庞清秀,所以当时也有几个女孩子对他有些好感。
我对他很满意,我父母对他也很满意,很快我俩就订了婚。订婚以后,双方父母敲定了结婚日期,也就是在三个月之后。
就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会顺利时,表妹却一脚插进了我跟冉文之间的感情。
那是我爸爸过生日的那天,刚好离过年没几天,一大家子的人都齐聚到我家来。
表妹也来了,当然冉文也在。也就是那天,他俩不知怎么的竟然看对了眼,好上了!
没过多久,冉文就跟我提出分手,说他喜欢上了我表妹。得知这个消息时,我脑中一片混乱,我不相信我的表妹会撬走我的对象,因为我跟她关系是那么好,她绝对不会做出来的这种事情来。
我立马找到表妹询问,表妹红着脸不说话,从她的态度中我看出来了,果然这个我从小信任的表妹,当做亲妹妹一般无话不说的表妹撬走了我的男朋友。
我愤怒的质问她,为何要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出来。她鼓着脸说什么要脸不要脸的,爱情是自私的。
我很想给她一巴掌,但举起的手还是放了下来。
我又再次找到冉文,问他是不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跟我分手,他坚定的点了点头。这次,我狠狠的朝他脸上扇了个耳光。
我们分手的事情双方父母很快知道了,冉文父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亲自上门跟我父母还有我道歉,说是冉文对不起我,可是冉文长大了,他们也管不了。还留下了两千块就当作是对我家的补偿。
我父母心里不悦,也不稀罕那两千块,将钱还了回去。
然后舅舅舅妈也上门给我父母和我道歉,说他们教出表妹这样的女儿简直是耻辱,还说如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他俩的婚事,哪怕是将来不认这个女儿!
说是不认这个女儿,这不过是舅舅一时说的狠心话而已。架不住表妹的一再坚持,非要跟冉文在一起的决心,最后舅舅也没办法,户口本拿给表妹了,但一直没有给表妹办酒席,他说给表妹办了酒席那就是对不起我。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便断绝了跟表妹的关系,这一晃,已经25年了。
后来我认识了杨杰,他是我们镇上医院的实习生,比我还小一岁。可能是我俩都读过书的,所以我们更看重教育,目前我们两个孩子都在上大学,女儿今年20岁了,在四川大学,儿子18岁也考上了西南大学。
这期间,我也从不打听表妹他们的消息,有次我妈当着我的面无意提了下表妹,我立马打断了她。
也就是他们的儿子冉勇我见过两次,大人的错不连累孩子,所以冉勇叫我大姨时,我还是答应了他,并给他包了一个红包。
我回到了院坝,快要开饭了。我跟我妈坐到了一桌。
我给她倒了一杯饮料,这时表妹正好在上菜,我便问了我妈一句,“你知道冉勇的情况吗?怎么今天我都没有看到他?”
我妈偷偷瞥了一眼表妹,用手示意我小声一点。
待表妹离开以后,我妈才小声的说道:“快别提冉勇了,他因为诈骗被判了三年,明年才能出来呢。”
我当即恍然大悟,难怪我在冉文面前询问冉勇的情况是,他的表情是那么一言难尽,原来是这个原因。
在我们那儿,坐牢可是一件丢人现眼,奇耻大辱的事儿,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点了点头,吃着菜,我妈继续说道:“你表妹也是命苦,年轻时好不容易赚点钱,后来冉文非要投资什么服装厂,一下子就败了五六十万。后来他两口子打工又赚了点钱,却又遇到冉勇那样的情况,这前前后后光打点都花了十多二十万。”
原来如此,难道表妹看起来老了那么多,冉文状态也不好,想来孩子不争气,而自己辛辛苦苦半辈子挣了点家业也没了,换作谁也会焦心。
吃完饭以后,我们跟舅舅舅妈告别之后就要走了,因为他们家里还有客人,便叫表妹和冉文来送我们。表妹和冉文一人提了袋橘子,把我们送到了停车的地方。
我客气的笑了笑,嗯了一声。
车驶出了几十米远,我回头从车窗望出去,表妹正抹着眼泪,而冉文抬头望着天空。
其实我们都明白,无论是我跟表妹还是冉文,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虽然时隔多年,我们早就没有了恨,但发生了的事永远都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破碎的镜子无论怎么粘补,永远也复不了原。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个事情,假如当年冉文没有跟我分手,我跟他会有怎么样的故事呢,他的境况会不会比现在好一些呢?而我跟表妹,会不会关系更好呢,她会不会过得更快乐呢。
我不禁感叹到,人世间的种种或许皆是命中注定,哪里有那么多的假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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