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爷爷唯一的孙子,只是我小时候并不喜欢他。
爷爷高高的个子,只是左脚有点微瘸,他是离休干部,还去过朝鲜战场,后来转业回县里才结婚娶了奶奶,四十岁之后才有姑姑和我爸爸,六十五岁都已经离休了才有我,不过爷爷对我并不娇惯,我上小学时他已经不住在城里,在乡下买了个小院,院子里养牛种花也种西红柿黄瓜等,我很奇怪他为什么养牛,后来我爸说我爷爷做过骑兵,对马有感情,可老家不方便养马,所以才养牛来寄托感情。
我大不以为然,牛和马相像你就养牛啊?你完全可以养头驴子吗?至少驴子能骑,牛能骑吗?你以为自己是黄飞虎吗?大概受我话的启发,我爷爷果然养了一头驴子,只是那破驴子和我爷爷一样脾气不好,有一次我回老家时逗弄驴子,被那厮一蹄子钉在了左肩上,好吧,一个暑假我打着夹板写作业,我恨死驴子了,同时也附带仇恨爷爷。
爷爷有个非常精美的紫砂壶,他说是自己过江解放镇江时缴获的,当时镇江还是江苏省省会,那个紫砂壶是一条龙盘在壶盖上,加进热水后会变形还会发出很奇妙的音乐。我想玩可爷爷怕摔坏了,从不让我碰,这让我很是恼怒。再加上被驴子踢伤的仇恨,于是新仇旧恨,终于在一个夏日里,趁着爷爷睡午觉,我偷偷从大柜子最上层取了紫砂壶,恶狠狠找了村里一口井给丢了进去,心里很有出气的快感。
后来爷爷找不到茶壶曾经怀疑过我,可我死活不承认,而且我是伤员,胳膊上套着夹板,再说我是孩子,拿那东西没啥用。于是爷爷唉声叹气了好久,慢慢也就把这件事忘掉了。我后来在县城读书很少回老家,慢慢也把这件事忘了。
爷爷是我二十九岁时去世的,当时我女儿已经三岁,爷爷很开心四世同堂,那时我早就和爷爷言归于好,他留给我这个孙子很多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军人的严谨和始终如一。
想起茶壶的事是前年,我在香港嘉士伯拍卖会上看到一个拍卖紫砂壶的,居然拍出七十万港币的价格,而仔细端详,发现这个茶壶远不如我小时候见到爷爷的那个,于是动了心思又回了那个小村庄。
四十年过去,村庄变化很大,爷爷的小院子依旧如故,现在是姑父和姑姑在那里居住,而且修缮的已经成为花园一般,也不养牛养驴,姑姑养了些鸽子。我去找那口井,才发现已经被填了,说是三十年前就成了枯井,我不死心,找来挖掘机慢慢挖,功夫不负有心人,挖了七天后居然真的挖到了那柄茶壶,而且还有其他一些年代的收获,井干枯了,但井底有很多岁月的痕迹。
茶壶我拿到了山东博物馆,请专家鉴定,结果都说这是精品,我本不想出售的,想作为一件爷爷留下来的纪念品,可山师大一位教授通过关系找到我,非要买这把茶壶,说他收集了半辈子茶壶,想有个压箱子底的宝壶,就是它了。最后我俩以一百万元成交,不过我心里有些遗憾,觉得挺对不起爷爷的。
人类终将湮没,故事却会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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