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亲手创建的公司开除，阿尔特曼是谁？

持续3天、一再反转的“硅谷风云之OpenAI高层宫斗”，终于在北京时间下午4点多迎来终局：“ChatGPT之父”、OpenAI创始人之一的山姆·阿尔特曼，被自己的公司踢出局，加入微软；OpenAI董事会决定，聘请亚马逊游戏直播平台Twitch的前CEO埃米特·谢尔担任CEO。

11月6日，市值900亿美元的明星人工智能公司OpenAI，刚刚举行了公司历史上首次开发者大会。会上发布一系列更新，包括GPT-4 Turbo、GPTs等，引领行业朝着人人皆可开发、定制GPT的方向发展，生态野心初显，也让全球AI界震惊不眠：AI寡头可能即将诞生。

而眼下，这家公司离开了帮它设立特殊股权架构，找到可靠股东和商业化路径，并获得全球瞩目高增长的创始人。

更具戏剧性的是，这位创始人现在加入了刚被辞退事件惹怒的微软。后者一直被视为ChatGPT横空出世最大的助力者和受益者，但微软一直无法进入OpenAI的董事会，而且是在阿尔特曼被辞退前10分钟被单方面告知这一消息。

换句话说，辞退事件可能直接得罪了OpenAI最大的支持方。这很难让人对这家公司的未来抱有和之前一样的期待。

然而，倘若坊间传言属实，这是一次因为AI安全之争引发的分歧，对人类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OpenAI三天换了三个CEO

上周六，就在我们愉快过周末之时，大洋彼岸发生了一件惊动全球科技界的大事：OpenAI四人董事会罢免了创始人之一的阿尔特曼，并任命CTO米拉·穆拉蒂担任临时CEO。

OpenAI原临时CEO穆拉提 图片来源：OpenAI

几个小时后，另一创始人、OpenAI总裁及董事会主席雷格·布罗克曼辞职，坚决表示自己和阿尔特曼共进退。

而作为OpenAI的最大股东（2019年至今已投资130亿美元），据外媒报道，微软管理层也仅在开除公告发出前几分钟才得到通知，之后便极力推动阿尔特曼复职，并考虑在他回归后加入OpenAI董事会。

此后，事件进入持续反转阶段：

上周日，传出董事会迫于OpenAI投资者和员工的压力，要“跪求”阿尔特曼重返公司，而阿尔特曼提出的回归前提条件之一是解散现有董事会。

北京时间今早5点多，阿尔特曼在社交媒体上更新了一条推文：“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佩戴这个。”配文的自拍中，他手拿编号为04的OpenAI访客证，眉头紧锁。

刚忙完SpaceX星舰二次发射的马斯克也加入热议大军，在社交平台上表示：“鉴于先进AI的风险和力量，应该告知公众董事会为什么认为必须采取如此严厉的举措。”

正当网友以为阿尔特曼将会如爽文主角般上演《硅谷甄嬛传》之时，OpenAI联合创始人、首席科学家、董事会董事伊利亚·苏特斯科夫今天中午表示，阿尔特曼不会重任CEO。同时，董事会聘请亚马逊游戏直播平台Twitch的前CEO埃米特·谢尔担任CEO。临时接替CEO的米拉·穆拉蒂，上任不到两天。

OpenAI新任CEO谢尔 图片来源：Twitch

傍晚时分，微软CEO萨提亚·纳德拉为此次“OpenAI人事地震”画上了句号。他在社交平台上宣布，阿尔特曼和布罗克曼将加入微软，带领一支新的高级人工智能研究团队。

纳德拉（左）和阿尔特曼 图片来源：阿尔特曼社交平台账号

纳德拉发推文祝贺阿尔特曼加入

目前，OpenAI新任CEO埃米特·谢尔也已向外界发声，表示会推出三项计划为该事件善后，包括：聘请一位独立调查员深入调查事件的整个过程，并提供相应报告；继续尽可能多地与OpenAI员工、合作伙伴、投资人和客户交流，做好记录，分享要点；根据当前人员变动情况，推动对OpenAI管理层和领导团队改革。

速度与安全之争

尽管OpenAI宣称，开除阿尔特曼的原因是他“不够坦诚，阻碍了董事会履行职责的能力”，但据多家外媒以及业内人士猜测，本质上这是一场“安全主义”对“加速主义”的强硬驱逐。即，董事会认为，公司的发展方向和盈利计划风险太大，可能会以牺牲AI安全为代价。

11月上旬举行的首届开发者大会或许就是导火索。这场大会已充分昭示阿尔特曼的商业野心，而董事会成员，尤其是伊利亚·苏特斯科夫，一直以来对AI的安全性怀有担忧。他也是推动整场罢免的核心人物。

OpenAI首席科学家苏特斯科夫 图片来源：OpenAI

伊利亚·苏特斯是“人工智能教父”杰弗里·辛顿的学生，辛顿上月底与清华大学交叉信息研究院院长姚期智等其他24名人工智能专家联合发文《在快速进步的时代管理人工智能风险》，呼吁各国政府采取行动管理人工智能带来的风险。

而伊利亚·苏特斯科夫本人曾在9月声称：现在的大型神经网络可能具有“轻微的意识”。在10月接受《麻省理工科技评论》采访时，他还透露过自己的想法：“我的首要任务不是构建下一个GPT或DALL·E，而是找出如何阻止人工智能失控的办法。”

此次巨变，也让不少人联想到了发生在硅谷的另一起著名事件。1985年，史蒂夫·乔布斯被自己亲手创立的苹果扫地出门。随后，他创立了一家生产高端计算机的公司NeXT，而彼时的苹果已风雨飘摇。12年后的1997年，乔布斯回归。很快，苹果就从一家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科技公司，走上了变身全球巨头的道路。

阿尔特曼会不会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回归，犹未可知。OpenAI的当务之急是：在混乱中重建秩序。毕竟阿尔特曼对于公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少员工因信任、仰慕他而来。OpenAI和最大股东微软的关系，也将自此变得微妙和暧昧。

阿尔特曼的离开，同样给整个生成式人工智能界带来了巨大变数。ChatGPT以及其他AIGC工具，围绕开发、盈利，以及AI安全伦理这对矛盾，还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经历一波又一波的拉扯和论战。

被一台电脑改变的人生轨迹

此时正是大洋彼岸的凌晨时分，难以入眠的阿尔特曼1小时前还在社交平台上不停转发一些OpenAI员工的推文。他们同时发布了一句话：“没有员工，OpenAI一无是处。”

凭借ChatGPT在全球范围声名鹊起的阿尔特曼，在这一两年时间里完成了三件大事：出名、暴富、改变世界，名气甚至一度超过科技狂人马斯克。

1985年4月22日，阿尔特曼出生于美国伊利诺伊州的芝加哥，并在密苏里州圣路易斯长大，从小生活条件优渥。

8岁那年，他收到一台苹果电脑作为生日礼物，刚上市不久的MAC LC2，当时的发售价为1699美元（约折合人民币1.22万元）。

这份奢侈的礼物，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我的人生可以分成两部分：有电脑之前和有电脑之后。”在一次接受《纽约客》采访时，阿尔特曼回忆道。

19岁时，阿尔特曼被斯坦福大学录取，进入人工智能实验室。2005年，他选择辍学，与好友合作创办社交媒体公司Loopt，主打产品是一款可以和朋友分享地理位置信息的手机应用。“微信之父”张小龙早年透露过，自己当时不知道一个热词“SoLoMo”（Social、Local、Mobile，社交本地移动），Loopt做的就是这个方向。

为了Loopt，阿尔特曼疯狂工作，甚至累出了坏血病，这家公司的估值也一度飙升至1.75亿美元。2012年，他以4300万美元的价格将它售出。

行事大胆激进

手捧从Loopt挖到的第一桶金，阿尔特曼转而从事风投，于同年创办小型风险基金Hydrazine Capital并筹得2100万美元，然后将75%投资于初创公司孵化器YC（Y Combinator）的公司。

2014年，28岁的阿尔特曼被YC创始人保罗·格雷厄姆选中，成为接班人。

“我当时见到他不到3分钟，就在想，啊，19岁的比尔·盖茨估计也就这样了吧！”格雷厄姆十分欣赏阿尔特曼，曾在《写给学生们的创业指南》中这样写道。在他眼中，阿尔特曼与比尔·盖茨一样，名校肄业、特立独行、坚信世界可以被改变，利他主义与商业野心交织……

但显然，阿尔特曼很多时候的做事风格更为大胆激进。

民宿短租平台爱彼迎，是YC孵化的众多公司中最大一家。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布莱恩·切斯基申请融资时，还不知道公司下个月是否活着，也因此他预计公司收入在300万美元。阿尔特曼听完后，直接在后面加了个0，变成3000万美元，并鼓励切斯基大胆些。

2016年的《纽约客》曾刊登了一篇文章《山姆·阿尔特曼的天定命运》，其中提到：“体重130磅的阿尔特曼性情稳定，工作时却显得极为凶猛。即便在效率至上的硅谷，他也是最出挑的那个，有一句话这样形容他：他像被定时炸弹绑着一样，在电子邮件和会议上埋头工作。”

“确保人工智能不会毁灭人类”

2015年，阿尔特曼与时任特斯拉和SpaceX首席执行官的马斯克共同创立OpenAI。他们成立这家非营利性人工智能公司的目标，就是确保人工智能不会毁灭人类。

2015年，阿尔特曼与马斯克参加《名利场Vanity Fair》举办的New Establishment Summit峰会。

在离开YC时，阿尔特曼曾给了这样一个理由：“我觉得VC的模式有一定局限性。对于那些需要长期研究、无法快速获利回本的项目，能支持的力度很有限。有些关系全人类福祉的技术、创新，应该属于全人类，而不属于特定组织或公司。”

阿尔特曼和马斯克分工明确：当时在社交上已有很大影响力的马斯克主外，将OpenAI推向公众视野，吸引人才和金主。而阿尔特曼主内，他时常穿着纯色T恤和牛仔裤，据熟悉他的人说，他当时只有一套压箱底的西装用来应付某些特定场合。

一直以来，阿尔特曼对人工智能领域都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他曾说，只要人工智能不出现惊人的错误，未来可能会“非常美好”。

《纽约客》这样描述阿尔特曼：“他一直怀揣着拯救世界的梦想，他在OpenAI会议室墙上写了美国核动力海军之父海曼·里科弗上将的名言：‘生命的伟大终点不是知识，而是行动。’”

至今，坊间还流传着阿尔特曼无论走到哪里，都要随身背一个蓝色背包的原因（虽然这个传言已被ChatGPT否认）：它可以直连OpenAI公司的核心数据库，阿尔特曼一旦察觉AI产生自我意识，开始消灭人类时，就可以通过背包发出秘令，让数据库自毁。

当初奔着“确保人工智能不会毁灭人类”而创立，如今却被公司董事会认为发展和盈利计划可能会威胁到AI安全，有些事显然已经出现了偏离……

文 | 童蔚